推开窗户的刹那,一股潮湿的热浪朝着自己扑面而来,就好像被一只隐形的大手恶狠狠的甩了一巴掌似的,迫使火神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了几步,下意识揉了揉隐隐犯痒的鼻尖。
长达足足一个月的雨季总算接近尾声了,然而这座城市也迎来了一年之中最难受的时节。一场潮热的暴雨后,湿度的急剧飙升使空气变得又湿又黏,一旦与汗液接触、就好像强力胶似的紧贴着皮肤,无论冲多少遍澡都冲不走黏腻在身上的恼人闷气。
“哎哟,抽湿机又满了。”
就在火神无所事事的眺望着黑压压的积云的时,身穿训作服、一脸疲倦的小金井迈着拖沓的步伐,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寝室。眼前的这位前辈个子不高,那张好似猫一样的微翘的嘴唇给火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一边踱步来到了抽湿机前,低头看着不断闪烁着红光的抽湿机,砸了咂舌头。
“我记得火神你早上已经倒过一次水了吧?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啊,又满了。”
“唔……连着下了一周的雨,实在太潮湿了。”
“可不是嘛,感觉身体都要生锈了,连氧气瓶都快背不动了。”
在半年前,经过层层苛刻、严厉的选拔,火神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成为了一名消防员。火神永远忘不了自己在青少年时期第一次观看消防纪录片时的激动与澎湃,他被影片中不惧危险、穿越在烈火中的英雄们深深折服,只要有机会、火神便会吵着闹着要求日理万机的父亲抽空带自己去参观各种消防宣讲,只为能够和那些身着消防服的战士们合影,还没到上学的年纪,火神就已经对各类消防车的车型以及消防设备了如指掌、倒背如流了。
然而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十岁的火神离开日本、和家人一同前往美国生活。初中一毕业,火神一个人回到了东京,报考了当地的高校,但自己本来就不擅长学习、再加上美日教育制度的不同,火神的成绩实在算不上优异,而在日本,消防员属于地方政府公务员,对学历有一定的要求;为了梦想,不惜咬牙复读了一年的火神考上了一所短期大学,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终于顺利毕业、并顺利通过了消防员的招募考试。
(小伙子好好干,大家都很看好你。)
火神的身形高大,体格强壮,虽然笔试的成绩不算特别理想,可胜在身体素质过硬,因此成为了各个市级的消防署司令们眼中的‘香饽饽’,据说为了争抢火神、平日里那些称兄道弟的队长们在会议上可谓是吵破了嘴,一个个都是哑着嗓子走出会议室的,最终不得不由都道府的领导出面协调,将火神分入了唯一有编制名额的诚凛小队。
当然,这些都是火神搬进宿舍后,一点、一点从各位前辈嘴里道听途说才得知的。火神性格正直,但在为人处事方面不怎么圆滑,对日本那不得不出处谨小慎微的职场关系更是一窍不通。好在署里的前辈们和自己一样不在乎这些,大家的年纪有都相仿,在日常生活上也非常照顾这位备受期待的‘新人’,才仅仅过去了半年、火神便已经在潜意识中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也更加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对了,听说老大为了犒劳我们,特意请了专业的理疗师来署里帮我们做康复治疗,免、费、的。”
蹲着身子的小金井麻利的抽出了抽湿机的水箱,不慌不忙的将水缓缓倒入了一旁的回收桶内,一脸兴奋的说着几个小时前从日向队长那儿得知的消息,意外的惊喜令火神不自觉的挑了挑剑眉。
“理疗师?是医生吗?”
“不算,不过听说对方是从医院出来的,非常专业。”
说着,动了动脖子的小金井将水箱硬生生的塞回了抽湿机,红色的信号灯即刻转为了绿色,再度运行起来。
“天天背着几十公斤的装备训练,我的肩颈真的快扛不住了……好在我们老大英明,出手大方还知道体恤下属,比那些只知道请下属吃饭的领导贴心多了。”
“小金井前辈,如果你时常肌肉酸痛,说明你的肌肉耐力不够,应该加强训练、提升肌肉耐力,不然很容易受伤的。”
火神自认为自己是为了小金井着想,从推心置腹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然而面前的前辈却皱起了眉头,噌的站起了身,一声满是无奈的叹息让火神莫名的紧张起来。
“唉,火神,你可真是木鱼脑袋……这种时候你怎么还一本正经的说起教来了,当然应该跟着我这个前辈吹捧下领导们的‘圣明’与‘慈悲’啦。”
“啊?我没有对前辈说教啊,我是真心觉得这个建议一定对你有帮助。”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理疗师下午到,记得要来哦。”
见一脸无奈的小金井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火神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目送小金井蹦蹦跳跳的走出了寝室。
(‘人际关系’还真复杂。)
尽管这里的每个人都像自己的‘兄长’一样,可职场上那些不成文的隐形规则时常让火神感到力不从心。自己的青少年时期是在美国度过的,比起更倾向含蓄表达的亚洲人、火神则习惯了直来直往,不懂得拐弯抹角,也不懂怎么委婉,所以哪怕是无心的、一时的心直口快还是会引起他人的误会,久而久之,自己生活的全部重心都集中在了这栋三层楼高的建筑里,没有新的朋友、没有挂念的恋人,就只有一群出生入死的好战友,彼此相互激励、相互照应。
“火神!你也来了啊。”
吃完午饭,本想回寝室打个瞌睡的火神碰巧经过会客室,而会客室的门前零零星星的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而向来敏锐眼尖的伊月率先发现了自己。他高举着胳膊,用力挥了挥手,碍于对方是前辈、只得大步上面的火神向对方行了个礼,余光不自觉的瞥向了微微敞开的大门,发现日向和木吉背对着大门、坐在会议桌前,会议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没有见过的工具,不免让火神有些好奇。
“这里面是队长提过的理疗师?”
“是啊,说是技术很好,所以特地来试试。”
说完,抬了抬胳膊的伊月迫不及待的探出了脑袋,看了一眼门缝,乌黑的眼眸满是期待。
“前几天实行任务的时候右臂拉伤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唉,年纪大了,身体素质确实不如以前了,不得不服老啊。”
“没有的事。前辈你不也才比我大两岁而已吗,离全国消防员的平均年龄还差20岁呢,根本不算老。”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我还打算继续在前线拼十年呢,可不能输给你们这些年轻人。”
眉开眼笑的伊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的一番宣言亦让火神感到很是振奋,有一群这么好的前辈引领自己勇往直前,想必自己一定能很快追赶上他们的步伐,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消防员。
“火神,你最近任务重,几乎每次出警都有你,一会儿也让理疗师看看吧。”
抱着双臂的土田咪笑眼睛,对火神语重心长的建议道。闻言,下意识摇了摇头的火神近乎本能的咕哝了一句‘我没什么不舒服的’,然而伊月却坚持让自己一定要进门好好看看,不为别的、只为‘你是我们署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热诚的关心让火神感到心口一暖,也就不再推脱了。
“再年轻也不能过度挥霍自己的身体。你不是说你要一直干到退休吗?那就更得定期好好‘维护’身上的各种‘零件’了,这对延长你的职业生涯有帮助,也是司令特意请专业理疗师上门为我们服务的初衷。”
“唔……我明白了,谢谢前辈关心。”
其实火神并不是对所谓的‘康复理疗’不感兴趣,只不过自己好歹是个堂堂男子汉,要是嘴里整天嚷嚷着‘这里痛’、‘那里痛’的,也未免太丢人了。然而只是为了区区一张脸面,就谢绝他人的关心、忽视客观存在的问题,何尝不是一种妄自尊大?火神虽然在人际关系上比较迟钝,可自己并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向面前的两位前辈道了一声感谢后,火神快步来到了队列的最后,而心宽霍达的土田却冲自己招了招手,随即后撤了一步、笔挺的背贴上了墙壁,指了指身前的空位,笑着启唇道。
“你和伊月先进去吧。一会儿小金井和水户部要来,我等等他们。”
“谢谢前辈。”
三人有说有笑的在门外等候了约莫十分钟,结束了理疗的日向和木吉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身惬意的走出了会议室,神情很是放松。见门外站着三个人,身为队长的日向主动与战友们打了个招呼,而在伊月的追问下、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对理疗师的手艺称赞有加。
“不光是我腰上的老伤,就连木吉的膝盖也没之前那么疼了,不愧是从大医院出来的,确实有两把刷子。”
“真的?那我的胳膊有救了。火神,我们快进去吧。”
“喔喔……”
还没等自己把话说完,跃跃欲试的伊月便拖着火神匆匆走进了会议室。空旷的会议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臭氧的气味,由于没有开冷气、房间内又闷又热,才过去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火神就感觉自己的背直冒热汗,从而下意识扯了扯衣领、缓缓吐了口气。
“很热吗?”
忽然,一声略显慵懒的男音幽幽的从身后传来。火神并没有多想,只是本能的循声转过了脑袋,然而当一张清丽俊逸的脸庞映入眼帘的刹那,火神竟感到自己的心脏突然像受惊的麻雀一般在胸膛里乱撞,炙热的疼痛令火神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就连呼吸也在不自觉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位先生,您还好吗?”
“啊?我……我……”
“火神,你怎么了?”
火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耳膜随着心脏的每一阵热缩嗡嗡作响,一股热流从颈后蔓延上耳尖,前所未有的慌乱让火神觉得自己如同被海浪冲上岸的鱼,就这么结结巴巴的张着嘴,却又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我……有点热!对……就是有点热……”
“那您先坐一会儿,静静心,很快就适应了。”
音落,微微一笑的男人不知在何时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背,他的力道很轻、轻得甚至让人察觉不到,然而火神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在溪流中漂浮的浮木,就这么顺着男人那股轻柔的力道,一步一步来到了座椅前,一脸恍惚的坐下了身。
“请您稍等,我去给您拿一条一次性毛巾,您可以擦一擦汗。”
“好、好的!”
低沉的嗓音、俊秀的面庞、挺拔的身形……眼前这位身穿白色制服的理疗师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男性,他拥有‘男人’所具备的一切特质,然而他却是火神活到现在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人,也是第一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为什么我会对一个男人产生这样的感觉……惊愕之余,不曾体会过的心情让火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的恐慌,双手也因强烈的不安死死的抓着椅子的扶手,直到对方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回到了自己的身旁,按捺不住情动的火神鼓起勇气、抬眸窥视着男人那张俊美的脸蛋,那颗黑色的泪痣很快便吸引了自己的眼球,在他那白皙的皮肤的映衬下增添了一丝色气,竟让火神萌生了想要舔一口的危险冲动。
“抱歉。因为时间有限,您可以一边擦汗、一边接受治疗。请问您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不知名的美男子始终面带着微笑,语气温柔的就像是在和一个孩子在说话,男人的体贴却让面红耳赤的火神显得更加窘迫了。闻声,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的火神一脸狼狈的摇了摇头,如实的嘀咕了一句‘没有哪里不舒服’,换来了对方的一声轻笑。
“这是好事,说明您的身体很健康。那我稍微帮您看一下,要是有任何疼痛、或是不舒服的感觉,随时和我说。”
“好……”
音落,挺直了腰杆的男人踱步绕到了火神的身后,随即轻轻用手指扶上了火神的脖子两侧,用着打圈的手法、揉按着僵硬的肌肉,力道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瞬间便让火神那颗因紧张而蠢动的心平静了几分。
“颈椎的肌肉有些僵硬,但肌肉弹性很好,也没有劳损,适当放松下有助于促进整个头部的血液循环。”
“我不是很懂这些……”
“没关系,放心交给我们这些专业人士就可以了,我们会好好照顾您的身体的。”
一声暧昧的轻笑从脑后传来,惹得火神又是一阵心颤,而对此毫不知情的男人缓缓移动着灵巧的手指,沿着脊椎一路向下,按压上了两侧的斜方肌,加重了几分力道。
“消防员因为长期需要负重,大家的肩颈都劳损的比较严重。平时您会觉得肩颈酸疼吗?”
“我还好,平日里一直有做针对性的训练,也习惯了……”
“摸出来了。您的肌肉弹性确实很好,但还是注意,尽量不要过度劳累,可以适当补充蛋白质,帮助肌肉纤维修复。……”
或许是因为看出了自己的局促,他一边揉按着火神的身体肌肉,一边主动寻找着话题,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无奈的是他并不知道火神为何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的真正原因:男人的手指又细又长,可却比看上去的要有力量,每一次发力、肌肉的深处都会传来隐隐的酸胀,火神形容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说难受算不上、说舒服也不合适,但在对方松手的那一瞬间,火神感觉原本硬邦邦的肌肉纤维被一层层拨开、舒展了开来,难以言喻的舒快使得火神下意识耸了耸肩,喜出望外的回头看了男人一眼,眼中满是钦佩。
“真的变轻了!你好厉害啊!”
“谢谢夸奖。”
男人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在笑意的牵动下微微动了动,光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再度让火神感到脸颊一热,男人的一举一动化为一阵阵无声的碎浪,在自己的体内翻涌着。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的心停不下来……乱作一团的心绪令火神感到口干舌燥,然而遏制不住的欲望犹如一颗种子,悄无声息的植入了肺腑、滋生出疯长的藤蔓,将火神牢牢困在了与男人对视的那个瞬间。
“麻烦您转过来,一般长期背着重物的人通常会忽略胸部各处肌肉的状况,我再检查下您的胸前及两侧的肌肉是否有劳损。”
“好……”
为了迎合自己的坐高,男人半蹲下了身子,火神这才得以发现系在他胸前的名牌,上面赫然写着‘冰室’二字,男人的姓氏与他清冷、优雅的气质实在太过贴切了,以至于火神情不自禁的喃喃启唇、轻声自语,而闻声的冰室则循声扬起了头,冲着自己莞尔一笑。
“您叫我?”
“啊?不不不……我只是偶然发现、咳咳……您的名牌。”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冰室辰也’,您是……”
“我……?我叫火神大我。”
音落,面面相觑的两人几乎在同时发现了两人名字中的玄机:冰与火,龙与虎……看来我们还挺有缘的。如是失笑道的冰室将温热的掌心贴上了自己的胸脯,有力的手指顺着肌肉的纹理、隔着光滑的面料按揉着肌肉,熟悉的酸胀感又一次袭来,只不过这一次、紧贴着皮肤的上衣随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磨蹭着肌理,瘙痒的触感惹得火神下意识绷紧了身体,然而任何细微的身体变化都逃不过‘专业人士’的火眼金睛。
“疼吗?这里不舒服?”
说着,停下了动作的冰室用拇指用力按压着火神的胸大肌,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迫使火神屏住了呼吸,使劲摇了摇头。
“不、不是疼,就是有点痒……我不太习惯别人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摸来摸去’这个说法听起来有些奇怪。我是在为您检查,还请您忍耐下。”
见蹲坐在跟前的冰室苦笑着耸了耸肩,涌上心头的羞耻感令火神不由自主的避开了男人的目光,直到他再次缓缓移动起了游走在自己身上的双手,从胸大肌到胸小肌,再到靠近外侧的前锯肌;冰室的指尖时而像是挠痒痒似的在表面轻轻磨蹭,时而又精准的在疲劳的疼痛点用力揉压,舒服归舒服、放松归放松,可男人那好似撩拨一般的娴熟手法却唤醒了身体的生理反应,火神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恼人的热度正在自己的小腹急剧膨胀,危险的变化使得火神猛地倒抽了一口气,并拢了两条健壮的长腿。
“呃……那个、冰室先生……”
“嗯?”
就连含糊的鼻音听起来都带着一个媚人的煽情以为,火神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好让那些不入流的念头全部从一片混乱的大脑里甩出去,却又无可奈何。
“我好像真的不太习惯这样的治疗方式……”
“这样……好吧,那今天先到这里吧。”
说着,缓缓收回了双手的冰室低垂着眼眉,俊美的脸蛋满是沮丧。看着男人那一脸挫败的模样,火神顿时意识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自己并不是对他的治疗与技术不满意,而是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身体就快冲破理性的约束,对着他这个大男人‘升旗’了!
“要是有任何服务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提意见,我会努力改进的。”
“不、不是的!冰室先生您的技术很好,我感觉好多了!真的!只是……”
道不出实情、也不知道该怎么结束,火神就这么语无伦次的支吾了半天,就连一旁的伊月也都看不下去了,向自己投来了满是狐疑的目光。
“火神,你到底怎么了?从进来后就一直怪怪的。”
“那个……我、我……”
我能说什么?!说自己被一个男人上上下下一顿乱摸,然后对着他产生情欲,还勃起了?!
看着一双双咄咄逼人的眼睛,欲哭无泪的火神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藏起来,而这股不可理喻的窘迫在与冰室再次目光交叠时彻底击碎了火神的自尊,强忍着满肚子的委屈、咬了咬牙关的青年推开了杵在自己跟前的冰室,拔腿冲出了会议室,全然不顾不断从身后传来的呼喊,朝着走廊尽头一路狂奔。
“呃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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