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会议室的瞬间,火神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个个摆放在桌面上的席位卡,而在日向的指示下、自己大步来到了标注着‘投资部’字样的座位,弯腰落座;而日向身为组长、则坐在了主讲人左侧的座椅上,团队的其他成员坐在后方的旁听席。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然而萦绕在会议室内的气氛就已经压抑得让火神乱了方寸,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抓握着膝盖,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在不自觉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上一次像现在这般紧张、还是通过视频与A社的执行董事面试的时候。尽管做足了充足的准备,可神经的过于紧绷还是扰乱了自己的发挥,好在对方是个面善和蔼的老人,他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青涩与紧张、却还是不断的宽慰着自己,才能让火神逐渐平稳了情绪,毫无保留的展现了自己应有的专业与能力。
然而雅子却不同。她行事严谨、心思缜密,且具有十分敏锐的洞察力。短短两周的相处,火神与雅子直接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可自己不止一次亲眼见到雅子是如何批评下属的,就连‘完美主义’的冰室也曾因一个细小的疏忽而遭到了雅子的数落,面对直系下属都能如此苛刻严厉、对待其他部门的‘外人’,雅子更没有通融的理由。
“这么早,人已经到齐了么?”
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就好像五个小时一样漫长。当雅子推门而入,在场等候的所有人几乎同时抬起了头、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紧跟在雅子身后的是冰室:他一手提着资料、一手捧着手提电脑,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而在冰室身后的是火神不曾见过的两个男人,他们分别在标注着‘法务部’与‘财务部’的席位上落座,而雅子则坐在主讲人正对面的席位上,语气中流露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没想到会派你来当主讲人,不过倒是很像你们部长的作风。”
“感谢您前些日子的关照。”
“……”
向着雅子弯腰鞠了一躬,随即便坐下了身的火神打开了电脑、插上了u盘,将汇报用的文件投放在了房间正中的电视屏幕上。在会议开始之前,雅子叮嘱坐在旁听席上的福井做好会议记录,又与一旁的冰室交头接耳的说了些什么;待到她重新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一声‘开始吧’令在场的所有人立刻绷紧了神经。
“由投资部的项目经理先开始,汇报时间30分钟,请严格控制好时间。”
“好的。”
“……”
周一的下午,日向便带着自己与其他的组员、同事一同将整个项目的脉络梳理了一遍,看到各位前辈们卯足了全力、火神自然不敢怠慢,更不想辜负大家对自己的期待。之前你是在风控部轮岗学习的,但到了业务部、你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转换思路,放弃那些保守、谨慎的‘防守’意识。听着日向如是振振有词的说道,不禁陷入了沉思的火神有些似懂非懂的挑了挑剑眉,而另一位项目组长——木吉则看出了自己的焦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接着补充道。
(日向的意思是,两个部门的出发点与立场是不同的。投资部的最终目标是创造最优的投资条件、落实项目,但这世上是不存在完美无缺的方案的,不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就是项目本身不够优质。可我们不能因为某个项目有瑕疵、有风险,就畏畏缩缩的轻易放弃。)
(说的没错!风控部的那些人都是一些小题大做的老顽固,一旦发现了一点漏洞便会无限放大,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嘛!所以在汇报的过程中,如何使用技巧将那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糊弄过去,这也是一门学问。当然,如果是不可规避的重大风险,那我们一定要充分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进一步优化投资方案。……)
进攻、进攻、再进攻;这便是日向给予自己的第一个建议,也是在应对风控部门百般刁难时的‘策略’之一。
虽然火神很感谢两位前辈不惜牺牲个人的时间、单独留下陪着自己一遍又一遍演练着第二天预审会上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与场景,可坦白说,火神对于两人反复强调的‘忠告’始终都是半信半疑。就算是跨部门、可毕竟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有必要用着如此‘敌对’的态度与对方沟通吗?会不会有点大惊小怪了?怀着种种不解与疑虑,火神还是实实在在的将日向所提及的所有注意事项记在了本子上;回家后,自己仍不忘举一反三,直至每一个数据都能倒背如流、这才安心入睡的火神度过了一个无梦的夜晚。
“以上是本次多伦多学生公寓项目的全部内容,感谢各位的聆听。”
此次的项目是位于加拿大多伦多的公寓项目。作为投资方,A社预计出资800万美金与合作方——O社一同收购该公寓,在翻修整改过后、对外出租。该项目有45个床位可供出租,一楼为商铺,目前已与当地一家较为知名的健身连锁店签订了租赁意向书,主要辐射人群为就读于T校的学生;其中、海外留学生为主要目标人群。
公寓所处的地理位置距离T校驾车仅需30分钟,对于地广人稀的加拿大而言、并不算太远。除此之外、相同的车程范围内还有两座社区大学与一座超市;向北约莫2公里,则有一家大型的百货商场,生活、娱乐、教育等资源的配套建设已经足够成熟,且比较完善。
“请问各位前辈对本项目有什么疑问?”
“冰室,从你先开始吧。”
坐在会议桌另一头的雅子草草在记录用的稿纸上画了两笔,紧接着、低声向身旁的下属下达了‘命令’。闻言,应声点了点头的冰室挺直了腰杆,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俊美的脸蛋因那近乎冷漠的表情而令火神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心痛。我到底在干什么啊……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思绪的游离迫使火神暗暗在心底咒骂起了自己的窝囊,而在下一秒、打开了电脑的冰室缓缓启唇,快慢适中的语速虽然不会让人产生紧迫感,可刁钻的措辞还是让火神感到心头一颤。
“根据投资团队事先提供的项目资料,我咨询了在多伦多当地工作的朋友、以及根据网上找到的一些资料,现对投资团队提供的测算模型提问。”
音落、顿了顿神的冰室将目光投向了手边的笔记本电脑,一边操纵着鼠标、一边继续开口道。
“根据我个人的调查,T校所处地段的周边,就今年新增的租赁床位就有近1600个,而在T校15分钟车程范围内、去除重叠的部分,新增床位约350个,共计1950个床位,这还只是新增的床位。如果算上非新增的供应量,T校30分钟车程范围内的租赁床位将近3000个,平均租金在$1600-$2100。请问,根据团队提交的方案、‘租金定价$2300/月,预计1个月内能够完成全部床位的出租’的逻辑根据是什么?在当地明显供应量充足的情况下,我方的优势具体有哪些?坦白说,如果项目本身就是精准定位、吸引T校的留学生来租用的,第一,在选址上我不认为本项目有任何优势;第二,租金的定价高于当地平均的租赁价格,这背后的机制和逻辑是什么,也请项目团队展开说明。”
“本项目一旦完成改建,会对所有户型进行调整,提升整体居住的舒适度,配备24小时的物业服务,且这$2300的月租金中也包括了车位的价格,我们认为这个定价并没有偏离市场。”
在整理汇报提纲的时候,火神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次的项目存在定价偏高、区域内供应量过剩的问题,这确实也是该项目最大的‘软肋’。根据日向的说法,上头的大领导们如果真的认可这次的方案、决定投资,实质上A社所扮演的角色也不过是一个只出钱、不出力的财务投资人罢了。至于后续怎么操盘、运营,都将交由合作方的O社进行管理,然而这一方案同样存在着巨大的风险漏洞。
“这是个主观问题,既然项目团队认可这一定价机制,在会议上我们不再争论。会议结束后,我们可以另外找个时间详细讨论下,毕竟这事关资产整体的溢价空间与预期利润,是核心问题,不能单方面就一个个人、或者一个部门对市场信息的片面理解来评判。”
见火神言之凿凿的反驳道,本以为冰室会就定价的问题与自己继续缠斗下去,却没想到男人竟选择暂时搁置、不再继续深入讨论,以免陷入‘各持己见’的僵硬局面,巧妙的将掌握会议节奏的主导权牢牢的拿捏在自己的手中。
“下一个问题。在投资团队事先提交的交易结构中,我方是用在开曼群岛设立的基金投入下层spv公司、再投入到共管基金,最终间接持有本次多伦多学生公寓项目。在spv公司层面,与我们并行的还有一个平台公司,这个平台公司的设立意义是什么?”
“由于O社提出后续可能会有一个个人投资人进来,因此额外给他单独开了个通道,但这件事还没有谈拢。”
由于火神并不知道这些与合作方谈判的前因,一旁的日向代替自己回答了冰室的问题,可会议桌另一头的男人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很快又将目光投向了抱着双臂的日向。
“本次会议的主讲人好像不是您吧?日向先生。”
“抱歉抱歉。火神是新来的、不太了解之前的这些故事,所以我替他向各位解释一下。”
“……”
尽管日向是出于好心才出声帮自己解围,可从冰室的那一声满是警告意味的反问中、火神还是感到了男人对自己的失望。他与自己所知道的‘冰室辰也’简直判若两人——他的冷静得让人不可置信,他的刻薄让自己不知所措。眼前的这个男人,与那一晚不断在自己身下呻【】吟的冰室、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至少在肉【】体交【】缠的每分每秒里,在所谓的‘气氛使然’下、两人是‘相爱’的;而正是因为两人‘相爱’过,即便短暂、但凡有着一颗肉长的心,在冰室的心中一定有着对自己忘不了的情,若不是如此、为何他会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恳求自己不要让一时的鲁莽毁掉那一晚的回忆?
“如果后续会有其他投资人继续出资,则我方应在相关法律文件中约束O社及后续的投资人,补偿我方由于提前出资而所承担的资金时间成本。具体的条款与利率该如何设计,由投资部的同事确认后加入方案,交由风控重新审核即可。”
冰室依旧继续着他的本职工作,犹如一具冰冷的机器人、不慌不忙的阐述着自己的意见,而他所提出的质问也好、建议也罢,几乎没一点都戳中了项目自身的痛点,就连身经百战的日向亦都有些耐不住性子、难掩焦虑的皱起了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除此之外,由于我方在加拿大本土没有团队,因此在投后阶段,所有的主导权几乎都在O社手里,万一对方瞒着我们做了一些小动作,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抓手与处置的能力。因此,我个人建议在‘削减O社的权利’与‘设立对赌’这两个方案中二选一。要么在一些重大事项及节点——如施工、定价等,我方要求一票否决权;要么,设立对赌条款,在运营成果不及预期的情况下稀释O社的股权。”
“……冰室先生,投资这门生意是建立在‘合作共赢’的认知基础上的,如果按照你提出的这些要求,别说是O社了、今后没有一家同行愿意和我们一起赚钱了。”
终于,失去了耐性的日向再次打断了火神、抢走了自己身为主讲人的话语权,毫不留情的呛声道。面对日向的斥责,冰室似乎不以为然;他坦然自若的合上了电脑、将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摆放在了桌子上,丛容的笑容更像是一种挑衅、使得当面与男人对峙的日向愤愤砸了咂舌。
“我知道,日向先生。我曾经也在投资部门轮岗学习过一段时间,我非常清楚各位的想法与初衷。”
“啧……!”
“但身为A社的员工,A社的利益永远是最优先的。其实我很清楚,投资团队比我更了解这项目中存在哪些致命的问题。我再次强调,风控部并不是为了否定各位的劳动成果而设立的部门,我们的工作是防范风险、与评估方案的可行性。然而这次,你们显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所以我们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
直到这一刻,火神终于明白为什么冰室断定同处一个职场的两人注定不会有结果,为什么他对公司混淆的模糊感如此深恶痛绝了。有多少个男人,愿意在自尊被践踏得体无完肤之后,重新擦干眼泪、就好像若无其事一般继续亲吻、继续拥抱?在遵循丛林法则的城市里,‘感情’这种东西往往是最不可靠的,越是有才能的人,对感情的信任与期待就越脆弱。冰室或许就是这样的人吧。他大胆的向自己打开了身体,却没有勇气向火神敞开自己的心,即便他的冲动暴露了他渴望被爱的本能、可最终还是无法朝着自己迈出那一步。他不是不相信火神对他的感情,而是不相信真实的自己值得长远的爱意。
“法务和财务这边有什么意见么。”
强制结束冰室的发言,是雅子留给火神与团队的最后一点体面。见自己的上司就这么硬生生的打断了自己,似乎有些意外的冰室用余光撇了一眼身旁的雅子,随即默默低下了头,将背脊贴上了座椅的靠背。
“绿间,你先说吧,尽量简短点。”
“我基本同意冰室先生刚才的意见,要求在正式合同中加入相关的条款,约束O社在投后管理过程中的主导权,增强我方的监管。”
说完,名为绿间的男人推了推笨重的镜架,不再多话。
“好的。黛这边呢?你有什么意见?”
“公司在开曼群岛设立的美元基金账上还剩下2100万美元,此次投资金额800万,资金是足够的。但投资团队如果在未来是寄望于溢价将整个资产打包出售,这笔回款如果是要回到我司的美元基金,那在离开加拿大出境前、将会产生一笔税率高达40%的离境税,这将会对税后利润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总体来说并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
到了这一步,确实如冰室所说的那样、没有必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了。在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中,雅子前后翻阅着写满了笔记的稿纸,细眉微蹙、低头陷入了沉思了,而坐在主讲人位置上的火神则被强烈的挫败感压迫的抬不起头来,整个脑袋空空如也,既不知该如何面对对自己抱以厚望的日向、更不知该如何直视冰室那双写满了失望的双眼。
“这次的学生公寓项目还有许多可以探讨的空间,就现在投资团队递交上来的方案来说还存在着很大的漏洞,建议你们回去后好好复盘一下,过程中也可以与我们部门提前沟通、讨论。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吧。”
经过再三斟酌,雅子宣布了本次预审会的结果,不知是否是因为冰室在会议上的言辞已经足够激烈,乍听之下、雅子的这段总结远比在会中咄咄逼人的冰室要来得温和、委婉的多。待到雅子亲口宣布散会,所有人陆续起身、相继离开了会议室,而长吁了一口气的火神下意识揉了揉酸胀不已的太阳穴,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不服气想发泄,无奈对方所说的一切都是不可回避的事实,除了怪罪自己的疏忽大意、火神也不知该如何向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战友们表达心中的愧疚。
“真的很抱歉。今天在会上没有表现好、准备的不是很充分,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在跟着日向走出会议室之前,火神正式向日向表达了歉意,然而日向并没有怪罪自己,而是以一句‘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原谅了自己的稚嫩。
“你是第一次上会、经验不足,就一个新人来说能够在一天的时间内把项目吃透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况且这个项目确实有很多硬伤。部长不也说了吗?让你体验下、练练手,想必他也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吧。”
“可我总觉得不能接受。”
挫败感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对自己努力的结果、对自己面对的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疲惫感使得火神一脸失落的低下了脑袋,独自品尝着内心那无法倾诉的苦涩。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我,才会那么天真!)
那一声克制的低吼,原来不是你为了拒绝而胡诌的借口。当走在队尾的火神路过茶水间时,余光在不经意间与站在咖啡机前的冰室交汇。男人显然注意到了自己,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微启的双唇就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似的,可现在的火神又能对他期待些什么呢?期待从他的口中听到安慰吗?期待他能够像在那个夜晚时那样、温柔的抚慰沮丧的自己吗?
“火神,你方案改好了的话直接上楼找冰室,把所有问题聊清楚,省的他又在会上胡说八道。”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在日向与景虎的敦促下、火神凭着一己之力接下了关于多伦多项目的所有工作,重新制定投资方案、直接参与了与O社谈判。由于自己已经接管了实际业务,景虎向人事部提交申请、延长了火神在投资业务部的轮岗周期,考虑到投资部原本就是火神的第一志愿,在桃井的协调下、自己在未来一个月的时间内都会在投资部工作,主要的目标便是完善多伦多项目的所有投资前期工作。
尽管每一天都过得手忙脚乱、还天天挨骂,可在这过程中,火神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每天都在与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打着交道,极具挑战性的工作非但没有锉削自己的毅力,反而让自己的斗志更加高昂。在日向的吆喝声中,匆匆拿起了资料的火神立刻前往电梯、来到了五楼;事到如今,每每在面对冰室的时候,火神依然会情不自己的想起那一晚的事、想起只有自己知道的男人的另一面,可自己亦不会为了冰室的一举一动而无法自已。冰室的存在像极了一块抹不去的伤疤:他将会一直存在、将会一直陪伴着自己,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便不会再让自己感到心痛无比。
“下午好,冰室先生,能不能占用一下你的时间?”
来到了男人工位旁的火神先是欠身向对方打了个招呼,毕恭毕敬的态度惹得挡板另一头的福井一阵发笑,冲着自己挖苦道。
“哟,投资部的新星,你这是回老家探亲来了啊。方案改的怎么样了?”
“已经按照上次会议的反馈重新和O社那边调整了方案,新的商务条款也已经写进新一版的Term Sheet里了。这次来就是想请冰室先生重新看一下。”
“可以啊,找个会议室吧,在这里不太方便。”
音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的冰室便跟着自己离开了部门,一同来到了会议室。
“法务已经把新的Term Sheet发给我看过了,你说吧,现在又有哪些新的变化和问题。”
“O社那边不接受对赌,但是允许我们对租金定价有一票否决权,除此之外、在项目公司层面我们拥有一个董事席位。”
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全新拟定的汇报大纲递到了男人的面前,而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冰室用双手接过了材料,随即拉出了椅子、坐下了身,低头翻阅着。
“关于离境税,我们咨询了外部律所制定了一套避税方案,原本40%的税率最低可以降低到26%-28%的区间。”
“和财务那边算过账了吗?外部的咨询费、律师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有统计过吗?”
“呃……这个还没有……”
“看来你对我们公司的运作机制还不是特别了解啊。你的指导员难道什么都没有教你吗?”
本以为男人是在苛责自己的粗心大意,却没想到就在自己一脸失落的陷入沉默之时,轻轻将汇报提纲放在了桌上的冰室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支笔,在资料的空白处书写着什么,熟悉又陌生的光景竟让自己感到一阵晕眩。
“税务师提供的架构一定是需要在项目所在地重新注册空壳公司的,这需要聘请加拿大当地的律师配合,除此之外、会计事务所那边也会产生咨询费。这些费用都将由基金承担,因此需要问下黛先生,对于成本管控这块,公司有相关的制度,你一时半会可能没法弄明白,所以还是直接问财务部的人、让他们告诉你是否可行,效率更高。”
“好的……我一会就去找黛先生。还有就是市场这块,会议结束后我也整理了一些资料和数据,我们还是坚持认为$2300的月租金是合理的。而且等到公寓翻修完毕,也是半年以后了,目前市场的租金还是呈现上涨的趋势,用现在的行情去评估未来的事,我认为有些言之过早了。”
‘言之过早’啊……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半,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的人,你是第一个。
不知为何,坐在自己跟前的冰室忽然笑了,微微下垂的眼角牵动着那颗黑痣,柔和、又有些孩子气的笑容牵动着自己的心绪,仿佛一颗石子落入了泉中、泛起阵阵涟漪。看来你确实有好好努力在工作……加油吧,新人。男人的这一句鼓舞让火神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与他紧紧相拥的那个夜晚。在会议上、在众人的面前,他明明对自己那么的冷漠、严厉,而此时此刻,当封闭的空间再度只剩下我们彼此的时候,你那隐隐流露的柔情、是否也是出于对我的恋恋不舍?
“未来的路还很长,之后还会有更多麻烦事在前方等着你,若是想要独当一面、不对自己狠一点可不行。”
“如果我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不是为了挽回、更不是为了报复,火神只是不想再欺骗自己,亦不愿看到冰室和自己一样,在‘感情’与‘原则’之间继续徘徊、挣扎。那天的预审会,我已经切身感觉到了我与你之间的差距,也明白了你的处事原则;在男人变了脸色之前,振振说道的火神并没有选择拉近两人的距离,相反的、自己向后挪动着身下的椅子,望着一脸错愕的冰室,犹如宣言一般、倾诉着自己的坚持。
“你之所以把‘公私’看的如此重要,其实是害怕自己的处事原则会伤到心中在乎的人吧。”
“……”
“我左思右想,无数次想过放弃,但到了最后、放弃的却是‘放弃喜欢你’这件事。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我就是喜欢你,但在之前我必须得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能够包容你的一切。到了那时候,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现在的自己连期盼对方给自己一个答复的资格都没有。在冰室启唇之际、立刻制止了对方的火神拿起了桌上的材料,站起了身,一句‘你不用现在答复我’令坐在椅子上的冰室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而趁男人陷入哑然的时候、低着头的火神踩着踉跄的脚步走出了会议室,抬手摸了摸自己那滚烫的脸颊。
“先回去把汇报材料做了吧……好!拼了!”
在初见的动情以及日渐熟识之后,冰室对自己的态度始终没有变——他对自己总是温柔的。即便男人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亲近的神秘感,可火神的内心却强烈的涌起无论如何都要接近他的欲望。只有这样的自己,才能在岁月的流逝中证实这股直觉并不是飘渺、短暂的冲动。就算被讥讽年轻稚嫩,被人耻笑盲目愚蠢,火神也为拥有这样的觉知的自己而感到骄傲。能够去爱的人,不能不爱的人,无法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爱的人——这就是自己对冰室所有的感觉,是这份恋慕的真实写照。
在投资部轮岗的一个月内,前后奔波的火神还是没能说服风控转变态度,最终在景虎的决定下,团队不得不放弃学生公寓的项目,自己这三十多天的努力彻底化为了泡影,可不知为何、火神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沮丧,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仰头长吁了一口气。
(等培训全部结束了,你可要来我们的部门报道哦。)
在投资部的学习结束后,带着景虎的敦促与祝福、火神分别前往多个部门接受轮岗培训,从而摸清了A社整体的管理模式与理念,不仅对公司的业务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更扩充了自己原先对企业管理本身的认知,历练着、成长着。
对冰室的那份执着与思念,也一直陪伴着自己,一刻都不曾忘记过。
完成了长达三个月的轮岗培训之后,在景虎的强烈要求下、火神如愿以偿的加入了投资业务部,从人事主管的手中接过了转正通知书。而在同一天,在欢迎会上的气氛迈向最高潮的时候,摆脱了前辈们的纠缠、一个人偷偷流出了饭店的火神借着酒意,拨通了从桃井那得到的电话,向电话另一头的冰室再次表达了如潮涌般澎湃的爱意。
(我不想辞职,也不想换工作,可我就是喜欢你。现在我们已经在不同的部门了,就算这样、也不行吗?)
在模糊的记忆中,火神只记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向冰室苦苦哀求道。或许是被自己的真情所打动了、又或许是不堪自己的纠缠与骚扰,在一声沉闷的叹息中,男人的一声‘先试试看吧’令火神激动的大叫起来,不可置信的握着发热的手机、用着带有哭腔的声线,不断重复着那句‘我喜欢你’。
这些无关工作的后话,将会陪伴两人的一生、一同前往有你在的未来。
“早啊,火神。今天这么早?”
晃眼之间,时间竟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火神与冰室依然以‘情人’的身份在交往,而在上个月、男人正式退掉了原来租住的房子,搬进了自己的家,开始了同居生活。可与此同时,因为职能定位的冲突、身为投资部的‘王牌新人’,自己与冰室在职场上却频频发生激烈的冲突,谁也不会想到在会议上争论不休、针锋相对的两人竟每日依偎在同一个被窝里酣然入睡,每每回想,都令火神感慨不已。
“是啊,下午不是有预审会么?这次的项目也是冰室负责的,不好好准备可不行。”
音落,一脸苦笑的火神翻开了桌上的汇报提纲,光是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记号,便让思绪变得紧张、专注起来。
“对面都已经光明正大向我挑衅了,不好好反击、岂不是把我们部门的脸都丢光了。”
“你们这对‘龙虎冤家’真是吵不腻啊。我会在旁听席上给你加油的,要是对面投降了、咱们就去喝一杯!”
“喔!交给我吧!”
——tbc——
火神追妻那段,留到写尼桑视角的时候再补充。
感觉写了这么多,火神的视角到顶了。
缓一缓,接下来整青黑。
[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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