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空气有点闷热。

迷迷糊糊之中，这是在被窝中扭了扭身子的黑子第一个产生的感觉。夏天特有的暑气弥漫在狭窄的空间内，熟悉的湿热让蜷缩着身子的‘蝙蝠’有些难耐的皱了皱眉头，偷偷摸摸的试图将四肢探出了被窝、却在半途被阻挡住了去路。炙热与熟悉的触感使得自己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模糊的视线随着思绪的集中开始慢慢成型；堆满了书本的书架、从椅背上滑落的T恤与汗衫……尚未来得及欢喜的贴身衣物就这么凌乱的垂荡在床铺的支架上，露骨的光景让黑子不禁感到有些惭愧，可就在自己犹豫着是否要下床稍微收拾一下时、原本正呼呼大睡的‘巨豹’鬼鬼祟祟的将胸脯紧紧贴上了自己的后背，结实的胳臂绕过腋下环抱上了自己那单薄的身体，一点一点、搓揉起了胸前那敏感的器官。

“青峰君……？你醒了吗？”

“唔嗯，但还不想起来。陪我再睡会，别这么急着起床嘛……”

好似撒娇一般的口吻让黑子情不自禁的轻扬起了嘴角，随即在男人的怀中慢慢转过了身子、伸手抚摸上了对方那饱满的脑袋，搓揉起了从短发间冒出的椭圆形的耳朵。这不是青峰第一次在家自己过夜了；自从与父亲决裂以来、青峰隔三差五就会来到自己的‘巢穴’避难，理由更是各种各样、可最常用的还是因为男人不想见到自己的父亲，尽管青峰仰仗着协会出具的‘禁令’约束着父亲那毫无人道可言的暴行，可父子间的矛盾并没有消失，确切的说、正是因为这份禁令的存在，两人的关系才会变得越来越紧张、以至于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仔细想想，何尝不是一种可悲？

“难得的双休日还要早起，你也未免太勤快了。蝙蝠不也是夜行动物吗？为什么一大清早你的精力就那么充沛啊……”

一边像是玩弄一般搓揉着胸前的凸起、一边像是品尝一道美味的餐点一般，用湿漉漉的舌尖舔舐着自己的耳根。听着对方如是在耳畔嚅嗫道，微微耸着双肩的黑子刚想要启唇回答、不料却被青峰用蛮横的深吻堵住了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闷吟，以及越发粗重的呼吸、迎合着从毛孔渗出的荷尔蒙，使得萦绕着两人的空气渐渐变得浑浊起来。

“你家人也是，八点多就起床了，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当然是忙着准备早饭和做家务了啊，这很普通啊……唔嗯！”

虽然生为班类、可为了掩人耳目，黑子与自己的家人在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按照猿人的习惯生活着，以至于险些就忘记了与生俱来的本性、却牢牢的记着‘罪人’的宿命，可这一切在自己与青峰相遇的那一瞬间彻底粉碎了，如今就连这座偏僻老旧的屋子里也都留下了属于男人的气味和印记，每每回想、都让黑子感到唏嘘不已。酥麻的快感伴随着‘巨豹’那别有意味的爱抚在体内开始快速蔓延，那是求欢的信号、是黑子无力拒绝的‘邀请’；在重种那强大凶猛的魂元面前、只是轻种的黑子根本无力招架，然而青峰对自己非常的温柔，无论是那略显蛮横的亲吻也好，又或是舔弄着自己肉体的舌尖也罢，青峰的欲望就只是想要与自己合二为一、以此来寻求满足所带来的安心感，男人无意要伤害自己，黑子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才会心安理得的放下所谓的‘矜持’，对男人打开同为雄性的身体、好似雌性一般被他温柔的拥抱。见自己宛如迎合般的仰起了下颚、重重呼了一口气的青峰不再多话，而是迅速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某个方形的物件，红色的包装在男人的手中显得特别的扎眼，然而黑子却不想多问。包装被撕扯时的声音传入了耳蜗，光是这样就让黑子难掩羞耻的捂上了面颊；没过多久，欲望的进入迫使黑子再度启唇喘息，如同抱着激流中唯一的浮木一样、悬在半空的双手死死的攀附上了对方那宽厚的背脊。

“你的‘普通’还是这么难理解呢……不过算了，你高兴就好，我会保护你的。”

“嗯……哈啊、！”

成为男人的雌性并不是黑子的本意，确切的说、在最早的时候，黑子并不想与青峰发展成这样的关系，而是妄想着彼此能够不计班类的身份与阶级的差距、就好像猿人一样，成为屹立在同一天平上的‘朋友’，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或许是被生活的安逸给宠坏了的关系吧；为了避开天敌与其他班类的耳目，黑子一直都像猿人一样生活着，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自己竟天真的疏忽了重种在这个世界中所占据的主导地位，光是魂元本身的压迫与威慑力就能在刹那间摧毁自己，至于逼迫他人委身求全、那更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哇——！好丰富啊，我不客气了～”

不明不白的‘爱情’在肉欲中慢慢开始明晰，乍听起来、有些荒谬，又有些无理，可在班类的常识观中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听着那满是惊喜的欢呼从一旁传来，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苦笑的黑子也跟着一同慢慢拿起了碗筷；丰盛的午餐是母亲和奶奶特意准备的：一方面是为了招待身为客人的青峰，一方面是出于对青峰的顾忌。在这栋承载了太多秘密的老旧洋楼里，青峰的存在本身就充满了强烈的违和感、就算男人已经刻意的压抑了魂现，牢牢的将庞大的魂元封锁在高大精壮的肉体里，可无意中流露的气息对只是轻种的蝙蝠来说仍旧非常危险，就好像毒气似的、哪怕只是一个闪神都能被男人的气息所‘灼伤’，青峰便是这样的存在，唯独本人没有丝毫的意识、反倒对自己家中那其乐融融的气氛感到乐在其中。

“你们两早饭都没吃，一定饿坏了吧。我们家的口味比较清淡，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若是不介意的话就多吃一点，不用和我们客气。”

在听说了青峰的遭遇与男人家中的一些状况之后，身为长辈、父母与奶奶对这么小就被卷入派系斗争的青峰感到颇为同情，一次又一次的感叹着‘重种的世界实在太残酷了’、所以才强忍着对重种的恐惧和忌讳，竭尽所能的善待身为‘外人’的青峰。自己的家人不是不知道在帝光发生的事，而对于自己成为男人雌性的事、至今三位至亲都还保留着意见，既没有反对，也没有明确的赞同。青峰君是个好孩子，虽然是猫又、又是重种，可他对哲也是认真的，至少他的魂元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什么；趁青峰在楼上洗漱的时候，母亲曾经一度在黑子的面前提起过有关青峰的事，尽管洋溢在脸上的浅笑显得有些无奈、可母亲并不是真的讨厌青峰君。自己的家人只是太过担心自己罢了；担心黑子再一次被卷入残酷的纷争，担心自己又会为了青峰铤而走险，毕竟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会有这样的顾虑、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嘿嘿～既然伯母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啦～哲呢？你不多吃点吗？难得你妈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你也多吃点嘛。”

就在自己沉溺在回忆中、感慨万千之时，坐在一旁的青峰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碗筷、狼吞虎咽的咀嚼起了盘中的饭菜，性急的模样让黑子忍不住哑然失笑起来。哪怕只是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也好，能够让青峰君感受到一点‘家庭的温暖’的话，那该有多好；一边暗暗心想着，一边注视着对方那正津津有味咀嚼着食物的模样，心口不禁一阵发热的黑子不禁笑弯了眼睛，仿佛光是看着男人那一脸享受的模样、自己那空落落的胃袋就会被填满似的，就连心情也都跟着一同莫名的愉快起来。

“……？你看着我干嘛，赶紧吃饭啊，再不吃的话饭菜都要凉了。”

“不……我不是很饿，青峰君多吃一点的话，不介意的话连我的份一起吃了也没关系。”

音落，放下了碗筷的黑子愣愣的看着桌上的食物，丰盛的小菜大多都是自己和青峰喜欢吃的东西，有凉拌的蔬菜、也有淋着照烧酱的肌肉与炸猪排，然而黑子却没什么胃口，就连四肢也都异常疲软，整个身体就好像透支了似的、让黑子感到莫名的乏力。是不是因为早上太激烈的关系呢？每次青峰来自己家做客、两人一定会做爱，一方面是因为猫又的欲望比较强烈，更多的是出于与生俱来的‘本能’；对于从小遵循班类的常识观长大的青峰来说，唯有肉体的接触才能促进精神上的融合，哪怕亲吻、拥抱、又或是露骨又暧昧的抚摸，也都是远远不够的。青峰就与大多数班类一样自我，就连做爱的时候也是一样；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每一个像是恶作剧般的逗弄都流露着男人对自己的执着，也正因为如此、习惯了克制的黑子才会这么轻易的就沦陷其中，不顾场合与身份大胆的向对方求欢、狡猾的将所有的放纵都归咎在了本能的头上。

见自己如是坦言道，愣愣眨了眨眼的青峰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句‘你没事吧’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就连母亲也都一脸忧愁的打量起了自己，这不免让黑子感到有些为难、微微低下了头，试图掩藏自己的难堪。其实早在一个多星期前，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好比精神很容易疲倦、食欲更是没有来由的锐减；饿的时候只要吃些水果、补充点糖分就足够了，可让黑子感到异常的是自己对水果的偏好。身为水果蝙蝠、黑子比较喜欢甜口的东西，像是蜜瓜、荔枝等等，可最近自己却总是喜欢吃些酸味的水果，好比奇异果和鲜橙，偶尔也会吃一些社团前辈从家里带来的柠檬片，然而这或许与换季有关，因此黑子并没有多想，更不想让家里人为自己操心。

看着桌上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露骨的眼神不禁让黑子感到有些惊慌失措，可就在自己开口之际、坐在桌子边缘的母亲忽然伸出了右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就好像观察着某个重要的宝物似的、紧接着是一连串如炮轰般的发问，让黑子有些摸不着头绪、甚至不知该从哪儿开始回答才好。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除了没食欲之外、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会不会很想呕吐？闻言，稍许沉思了一会儿的黑子默默点了点头，而下一秒、显得有些惊慌的母亲立马从桌上站起了身子，匆匆忙忙的来到了青峰君的身旁，如同催促一般、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青峰君，麻烦跟我来一下。有关哲也……我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咦？问我吗？”

“妈妈……？”

气氛的骤变让黑子顿时变得坐立难安，眼睁睁的看着同样一脸困惑的青峰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离开了座位，原本想要一同跟上去的黑子却被年迈的祖母阻拦了下来，一句‘哲也先在这等等’、让黑子更是云里雾里，却没人愿意为自己解开心头的疑惑。母亲到底察觉到了些什么呢？望着向二楼延伸的楼梯、黑子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焦虑，开口向桌上的另外两位亲人询问道，然而闻言的父亲只是闭口不言的低下了头，神情显得有些苦恼；与父亲恰恰相反，祖母倒是显得颇为冷静，气定神闲的喝了口热茶，如同自言自语般咕哝了一句‘孩子都已经长大了’使得黑子越发困惑的挑了挑眉，双手也因前所未有的不安不断冒着虚汗。自己的身体真的有那么糟糕吗？是因为病了吗？可这又和青峰君有什么关系呢？就在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楼上传来：只见满脸通红的‘巨豹’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小跑着来到了楼梯前，低沉的嗓音全然没了平日的慵懒、响得甚至让黑子觉得有些刺耳，这更加助涨了躁动在心头的焦虑，使得黑子慢慢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子，循声转过了脑袋。

“哲！哲！你赶紧上来！快点啊！”

“青峰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赤司的计划落败之后、青峰就与黑子许下了约定，约定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对彼此有所隐瞒，就算两人面临的是分离的结局，也不能一意孤行的承担起所有的责任、更不能为了逞强而做出自投罗网的傻事。青峰曾经说过，等到高中毕业之后一起前往加拿大，而为了实现这一理想、青峰与本家进行了交涉，将父亲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那些视血统为一切的‘同族’、因此父亲的地位大大的受挫，恐怕在近几年内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父子间的关系以此为契机、随着时间的推移加剧着恶化，这对两人的关系是一种威胁、因为一旦青峰成年，便不再需要家人那如同强制般的‘监护’，到时候男人就得靠着自己的力量公然与他的父亲‘宣战’，以雄性的身份，保护男人自认为重要的事物。

“到底是怎么了？妈妈呢？她去哪里了？”

在青峰的阵阵吆喝声中，走上了楼梯的黑子又在男人的拖拽之下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屋里。狭窄的房间还是一样的凌乱，可比起那些成堆的杂物、黑子更在乎青峰那气喘吁吁的模样，然而就在自己开口之际、忽然蹲下了身子的‘巨豹’冷不防的将大手探进了自己的衣摆、炙热的掌心紧贴着小腹的肌理，唐突的举动使得黑子立刻绷紧了神经、双手下意识的握上了男人那结实的胳臂、试图将对方推开，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青峰君……！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妈妈她在哪里？”

“竟然是真的……真的看得到……！”

“……？”

不明所以的感慨让黑子下意识的歪了歪脑袋，可还没待到自己有机会开口追问、忽然又从原地站起了身的青峰反握上了自己的右手，惊人的力道迫使黑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这么怔怔的抬眼观察着男人的表情，浮现在脸上的笑容莫名的让黑子觉得有些诡异。……青峰君，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高兴些什么，可能不能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不是青峰第一次这么用力的握着自己的手，这种仿佛连骨头都要被碾碎的感觉一度让自己倍感安心、可现在，除了惊慌与困扰之外，黑子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强烈的不安如同发酵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在心口膨胀着。可比起焦虑不已的自己，不知在兴奋些什么的青峰再度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而男人的‘回答’的确远远出乎了黑子的意料，可也正因为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以至于大脑如同当机一般陷入了一片空白，只能目瞪口呆的望着满脸笑容的‘巨豹’，就连男人在高兴些什么、笑些什么，也都分辨不清、弄不明白了。

“我当然高兴了啊！因为你怀了我的孩子啊。”

“………………什么？”

无论是在班类还是猿人的常识观里，雄性注定要与雌性结合，即使不是为了爱情、也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繁衍后代，让体内的血脉与基金得以延续，这是建立在生物学上的‘真理’。然而在生育率极为底下的班类之中，就算是不同性别的同类也都很难生下孩子，为了提高生育率、班类发布了允许同性结婚的律法，甚至创造了各种后天的条件让两个不同种类的雄性班类也能生下孩子，最常用的便是家喻户晓的‘怀虫’。

“这些都是我从黄濑那拿来的，不过事先说好、我可不是有意的啊！纯属是懒得去买所以让那家伙送我点。黄濑经常出入一些高级俱乐部，所以对这些东西很了解，不过他当初并没有和我说这东西其实是带有活怀虫的新货、就只说了比现在市面上普通的避孕套还要来的更薄一点才问他拿了一点，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看着手中那方形的物件，鲜红色的包装如今看起来的确像极了提示危险的信号灯、然而让黑子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的，是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小袋子中装的竟然不是避孕用的道具，而是让人受孕的‘帮凶’，这让黑子不知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是好。依旧平坦的小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而当青峰近乎无情的揭露了惊人的事实之后、黑子猛地感到下腹传来一阵绞痛，即使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因为受惊而产生的错觉、可自己还是忍不住蜷起了身体，将鲜红的包装纸紧紧攥在了掌心。自己是轻种、既不像重种那样对魂元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也不具备识别魂元的能力；一想到自己的身体竟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开始孕育起了小小的生命，除了害怕与恐惧之外、黑子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亦没有产生任何的幸福感，有的就只有无尽的困惑与担忧而已。见自己将阵阵发冷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坐在一旁的‘巨豹’缓缓将胳臂覆上了自己的肩膀，男人的臂弯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感到安心、可却不足以抵消在体内蔓延的不安，直到青峰用着脸颊摩挲起了自己的细发，黑子这才慢慢抬起了脑袋、用着余光窥探着男人那喜出望外的表情，静静听他继续开口道。

“虽然是有点意外啦……不过你不觉得高兴吗？你怀了我的孩子耶！是‘我’的孩子，要是生下来的是猫又的话、我就可以把你光明正大带回家了，我家老头也不敢对你怎么样，简直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嘛！”

“……青峰君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吗。”

黑子从未想过融入重种的世界、也从未想过与青峰拥有共同的孩子；自己的愿望真的很简单，黑子只想和青峰一起过着没人打搅的普通生活，即使只能偷偷摸摸的躲在拥挤又狭窄的房间里亲吻、拥抱，那也已经足够了。可青峰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习惯了班类的游戏规则、习惯了阶级为重种所带来的权力与便利，这样朴素与平凡的生活真的能够满足他吗？难道男人的心底深处就不曾有过将父亲扳倒的‘野心’吗？听着自己那开门见山的质问，一时哑然的‘黑豹’渐渐抽离了身子，凝视着自己的眼神显然有了动摇，露骨的表情让黑子忍不住苦笑、随即展开了手中那鲜红的纸片，低头凝视了很久，缓缓启唇道。

“我没有在生气、也不想怪罪青峰君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了这种东西，虽然的确非常意外……也很震惊，但是我不讨厌怀上青峰君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毕竟这是‘我们’的孩子、是完整又独立的生命，所以无论谁反对、我都会把它生下来。”

发自肺腑的感慨被误认为是‘肯定’的答案，闻言、渐渐跨下了肩膀的青峰长吁了一口气，一声‘你别吓唬我啊’让黑子默默垂下了双眸，稍许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开口说道。

“但是我有个条件。无论这孩子是猫又还是蝙蝠、我都不想把他交给青峰君的族人和父母，而是由我们家抚养。如果青峰君不答应的话，那就当做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形势的扭转总算让对方有所警觉，就连说话的口气也都与方才截然不同、雄浑的嗓音比方才多了一份严厉，就连萦绕在屋内的空气也都开始变得凝重，充斥着警告的气味、大大的刺激着黑子那天生敏感的神经。什么叫‘无论这孩子是猫又还是蝙蝠’，如果是猫又的话那应该是我的孩子吧？那为什么不能让我带回家啊；每每在这种时候，观念的差距都会让黑子感到既疲惫、又束手无策，自己不是青峰、而青峰也不是自己，两人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与世界里、却阴差阳错的爱上了彼此，唯独阻碍着两人的隔阂从一开始就不曾消失过，无论距离再近、两人都还是屹立在各自的悬崖边，就算触手可及，断崖的裂缝却依然存在。

“……难道你是觉得生下基金病变的豹子觉得很丢脸吗？就因为我的染色体是变异的、让你觉得很丢人吗？”

“不是的，我并没有这么想，也不可能这么想。况且如果青峰君觉得基金变异是耻辱的话、‘我’又该是什么呢？罪孽的‘孽障’吗？那岂不是连活着的理由也都没有了吗？”

“………………”

一针见血的反问让坐在一旁的男人再度陷入了哑然，大约有整整五分钟的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谁也都没有开口，彼此都低头思考着各自的心事，谁也都不明白彼此的心思。就算能猜到、能想到、却还是无法理解；所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明明说要把孩子生下来、却不肯把它交给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最终，青峰还是没能理解自己的顾虑，男人依旧还是没能摆脱班类那扭曲的价值观、也让黑子再次意识到彼此所追求的生活，或许永远都重叠不到一起。……我的愿望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我只是想和青峰君在一起而已，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在乎；音落，缓缓伸出双臂的黑子轻轻捧上了男人的脸颊，看着青峰那满是困惑的神情、闪烁在眼底的狐疑虽然伤人，可黑子却不想怪罪对方些什么，心口却因无法言喻的悲伤而隐隐绞痛着。好可怜……真的好可怜，被他爱着的自己好可怜，可真正可怜的是连如何去爱人都不知道的‘巨豹’才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守护眼下那来之不易的幸福，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青峰明白自己心中的理想与憧憬；想到这，百感交集的黑子弯腰亲吻上了男人那紧皱的眉间，眼泪在不自觉间落下、打湿了男人的脸颊。

“所以……如果青峰君只是想利用这个孩子得到家人的认可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把它交给你的。”

“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