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无限大的,同时也十分狭小,总是在不经意间与重要的人与事擦身而过,却又总是深陷在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小人中无法挣脱。在这样安定又无法放松警惕的世界里穿梭是一门有趣的学问,自从懂事起黑子就默默有了这样的自觉,伴随着与生俱来的本能、与所谓的‘价值观’或是‘个性’丝毫没有任何的干系。
黑子从出生的那刻起就背负着隐藏某个‘秘密’的‘使命’。应该说即便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在远古的时代,脚下那人影匆匆的世界曾经被一分为四:海的世界、土的世界、天的世界、以及唯一这三个世界的尽头的第四个空间。海的世界、土的世界、天的世界都依照各自建立起的法则使得万物能够遵循所谓的‘正统’得以繁衍下去,但是“世界尽头”却不是如此,它是刚创造不久的新世界,年幼、脆弱、且被混沌所包围。截至目前、谁都无法让这个世界导向善良安稳的境界,因此海、土、以及天的物种擅自插手对其的管理,也因此掀起了轩然大波。不同世界的主宰们都倡导者自己的‘原则’,希望建立起一个‘比自己的世界更美好平和的环境’,令人讽刺的是,满怀着期待、将理想化为行动的手段却只有战争而已,纷争与战乱持续了几百年,直到有一天歌唱着希望与憧憬的主宰们渐渐厌倦、‘天’的主宰为了结束长年来的混乱,用他们尖锐的喙咬碎了从天空的顶端垂吊下来的丝线。
如此一来,‘天’从空中落了下来。
将居住在天与土之间的所有生物全部压成了碎末;
海里的水全部流失殆尽,
生长在其中的生物全部干枯而亡。
少数残存着的生物们强烈的憎恨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因此居住在天上的‘主宰们’被折断了身上的羽翼,坠地身亡。
黑子便是在这样的‘神话’中耳濡目染、度过了安稳的童年。失眠时母亲总是会温柔的拥搂着自己、在自己的耳畔旁诉说着有关‘翼主’的故事,在世界的另一端常常以‘天使’的姿态出现,而在黑子家乡——日本却被人们称为‘天狗’;将世界推向末日的‘主宰’赌上全部的觉悟宁愿牺牲自己的世界去成全统一的太平,其实他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如是说道的母亲是否憎恨着那些无法体恤这份‘善良’的残族后代呢?黑子忍不住如是心想,而母亲那温暖的笑容很快就融化了埋藏在黑子心头的这块‘碎石’,然而对‘翼主’的那份憧憬之情却始终伴随着黑子,在时间的推移中化为了自己唯一的‘骄傲’。
(所以身为‘天’的住民的最后的族人,无论如何都要保守这个秘密、想办法活下去啊,哲也。)
(是。)
‘人类’是从灵长类动物进化而来的,各种科学的迹象表明人类的祖先很有可能是‘猩猩’;从基因、生态习惯、甚至交流方式都与现代的人类十分接近,望着屏幕中那些西装笔挺的科学家胸有成竹的笑谈道,咀嚼着吐司的黑子随手拿起了手边的遥控器、按下了红色的开关。千篇一律的清晨依旧伴随着咖啡的醇香,坐在长桌另头的父亲翻阅着报纸,端正与普通的外貌每次都让黑子忍不住感叹遗传基因的‘可怕’;哲也,别愣着了,时间快来不及了难不成今天想迟到吗?正当黑子忙着窥探自己的父亲时,母亲的吆喝声突然传入了耳中,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的黑子连忙将最后一口面包吞进了肚子,匆匆的离开了座位、披上了挂在椅背上的制服。
“如果今天晚回家的话记得提前打个电话啊,路上小心。”
“好,那我出门了。”
自己的家庭乍看之下就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主妇的母亲,在公司辛勤工作的父亲,称不上年迈、却已经发鬓斑白的奶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居住在位置偏远的小洋房里,据说那是太爷爷留给爷爷的房子,虽然房龄偏高、却十分坚固,百花盛开的庭院更是在奶奶的打理下散发着生意盎然的气息,即便周遭的环境有些冷静,唯独黑子家仿佛从不缺少活力的样子,家里人也从来没有抱怨过这样清淡的生活,黑子也是一样。应该说这样的‘普通’是全家人求之不得的‘宝物’。好不容易有了一席之地、也不怕别人会盯上我们,能够有现在的安稳可以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吧。在与母亲闲聊时、奶奶总是会如是感叹,而笑着应和的父母似乎对此也颇有感触。黑子当然知道这样的生活来之不易,可比起有过太多经历的长辈,在心情上仿佛总是缺少些许的共鸣。可无论如何、没有什么比家人的平安与和睦更重要了吧。深吸一口气,在踏上前往学校的公车之前,黑子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洋房,某种温暖的感觉化为勇气、不断在心口涌动着。
黑子是个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普通学生:普通的外貌,普通的成绩,普通的出身;兴趣是篮球,就连喜欢上篮球的契机都十分普通,偶尔在电视中观看了一场篮球比赛并对此萌生了兴趣,又在儿时玩伴的陪伴下渐渐接触起了这项看似完全不符合自己个性的运动。黑子虽然在同龄人中相对比较瘦下,可个性十分倔强;正因为篮球对身体素质以及体型等等具备十分强硬的要求,各式各样的‘挑战’助涨了热情背后的执着。虽然会报考帝光完全出于其他的考量,而当黑子听说帝光是运动名校时还是按捺不住激动、填写了参加篮球部的申请书。完整的制度与苛刻的训练几乎在刚开学不久就将黑子打入了绝望的深渊,然而真正让黑子失去自信的并非是实力的差距,而是选手与选手之间的‘阶级分划’,是无论黑子有多努力、也无法改变的‘现实’。
“……啊!黑子,早上好,你可总算来了。”
推开拉门的刹那、坐在位置上的卷藤便冲着自己挥了挥手,替自己拉开了课桌前的座椅,殷切的模样很快就让黑子领会到了对方的居心。低声应了一句‘早上好’,随即将沉重的书包放在了课桌上;还未等自己打开、勉强称得上朋友的男人变双手合十、低头哈腰的大嚷着‘拜托’二字,忍不住长叹了口气的黑子默默的从书包中拿出了国语的作业本递给了邻座的卷藤,而当对方热泪盈眶的从自己手中接过作业时,黑子无言的坐下了身,忙着收拾东西来。
“话说回来,你今天怎么不去晨练啊?三军难道不需要晨练的吗?”
一边抄写着作业、一边试探道,卷藤是黑子开学两周来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当初是对方主动向自己搭话,个性开朗、为人也不计较,比起存在感稀薄的黑子,卷藤虽然也是个普通人可在班上还颇为有人缘,之所以与黑子那么熟络大概是因为同桌的关系,再加上作业的诱惑、而黑子也不讨厌这种对自身欲望特别坦诚的人。因为这周有实力测验,如果影响排名的话会影响今后的活动所以暂时取消训练、让所有人专心抓紧学习。如实回答道,闻声的卷藤情不自禁的感叹了一声,随手将本子翻至了下一页、接着说道。
“听起来好辛苦啊……不过以黑子的成绩应该没问题吧。虽然也称不上太好……不过应该不至于落到补考的程度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现在只不过是三军而已,就算成绩上没有差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吧。”
帝光篮球部在整个中学篮球界都享有盛名,百战百胜的口号、不败的王者记录;将募集的所有选手按照实力的高低分为三队:实体与才能最出色的被分配在一军也,二军作为候补紧跟其后,而三军更像是为了打发黑子这种对篮球有兴趣却没有实力的人所建立起的‘同好会’。在入部之前黑子不曾想过社团内竟会是这种氛围,幻想破灭的同时更沉重的打击又接踵而来。那是黑子第一次和同队的队友去观看一军比赛时发现的事,奔驰在球场上的不光光是‘天才’而已,他们既是自己的同类、同时也是区别于自己的‘异类’;灵魂的压迫感仿佛让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一般,耳濡目染的神话在脑海深处不断嗡嗡作响,强烈的呕吐感使黑子像是逃跑一般离开了体育馆,直到回荡在球场上的喧嚣声彻底被自己抛在身后、大喘着粗气的黑子才意识到自己竟已大汗淋漓。
“不过黑子你那么有毅力,一定能够升上二军的啦。”
好心的鼓励都成为了一种挖苦,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微笑的黑子轻声咕哝了一声谢谢,将课本一一放进了桌肚。如果像你这么拼命的人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老天爷也未免太不公平了。无心的感慨忍不住让黑子发出一声苦笑,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黑子虽然没有说出口、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自嘲了一句;因为卷藤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所以黑子并不想将这份‘自卑’与‘不甘’迁怒到他的头上,也不知该如何发泄是好。
“不要放弃啊!如果出赛了通知我,我一定会为你去加油的!”
“……谢谢,我会尽力的。”
亲戚与朋友的鼓励让黑子感到不知所措,自己并没有放弃、只不过在制度和阶级的分划下、黑子是无法进入一军的,就连二军也十分勉强。帝光在大部分人眼中是一间私立中学,实际上是为保护像黑子这类人而特别设立的特殊学校,也就是为‘班类人科’特别建立的‘保护伞’。在‘人类是从灵长类进化而来’这一假设的渲染下,大部分人都坚信自己是灵长类动物的后代;可事实上的确如此,在这个世上的确存在着从猿猴类动物进化而来的人,也就是‘班类’人口中常常说的‘猴子’,更精确一点的话可以称他们为‘猿人’。而那些并非从猿猴进化而来的人就是班类。在漫长的进化史中体内潜藏的基因突然觉醒,也因此获得了生物本身特有的习性。好比蛇目和蛟:冷酷、残忍、体温也有别于大部分人。虽然各式各样的特性让班类显得与众不同,可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与繁殖能力却大大不如平凡的‘猿人’,因此班类也暗中也特别受到保护,班类与班类之间更是存在着许多不成文的规定。
‘帝光’便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同时集聚着猿人与班类,两极的分划也十分明显。
因为猿人不像班类那样拥有辨别灵魂的能力,所以不会像班类那样有意避讳着猿人;因为血统与基因的不同、班类打从心底轻视着没有任何特性的猿人,为了避免冲突、学校通常会将班类放在相同的班级,而将猿人分配在一起。身为班类、黑子是个特殊的案例,校方虽然清楚自己是班类却遵循自己的意愿将黑子安排在了猿人就读的教室,这是黑子所期望的、却没有想到身为知情人的黑子竟像个无法抵抗的‘木偶’坠入了两个极端间的缝隙;既无法坦白自己其实是班类、也无法真正融入猿人的生活,唯独小心翼翼权衡着两者间的距离、混混度日,没过多久、这样的生活就让黑子感到十分疲倦。
“呐,黑子同学,你是篮球部的人吧?有些事想问问你,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啊。”
在人群中非常不起眼的黑子很少会被人留意,所以只有当有事求自己的时候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和自己攀谈。循声缓缓抬起了头,望着不知在何时来到自己身旁的同班同学,女生特有的尖细声线难免让黑子感到有些紧张,愣愣的点了点头,就在对方大呼一声‘太好了’时,黑子这才挺直了腰杆、稍稍坐直了身子。
“是想问问你关于一军选手的事啦。我记得有和我们同年的人吧?名字我记得是……”
“一年级的话我记得一共有五人……请问具体是想问哪个呢?”
如果可以的话都想了解下呢。
黑子是独生子,也没有什么远亲,除了母亲和奶奶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多的机会和异性接触,然而女生的‘任性’多少还是从其他同性朋友嘴里听说过。面对这样蛮横的要求,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的黑子支吾了一会,努力整理起混乱的思绪。赤司君、绿间君、紫原君、灰崎君……印象中他们都是因为各自所怀的特殊才能被特别招入一军的‘奇才’,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让黑子格外印象深刻。
“还有就是青峰君。这五人就是这次一年级中特别被招进一军的选手了,因为他们很强……教练对他们也很重视……”
“据说好像是被称为‘天才’吧?好棒哦……上次看他们比赛完完全全被震撼了,明明场上有那么多厉害的学长却一点都不逊色,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
因为是天才,所以也无可奈何。用着这样的理由轻易将心中的疑问敷衍了过去,连名字都还没机会知道的同班同学在打听了几句过后就这么转身离去,留下黑子一人在座位上隐忍着残留在舌尖上的苦涩,这种无奈与落寞实在不是滋味。之所以能够被招入一军是因为所有人都是班类;利用各自的习性在球场上大放异彩,除了灰崎之外、其余的四人都是重种,这意味着在班类的同族中非但享有最高的待遇,习性与能力也是最为明显与强烈的。掌管着全日本班类相关的政务的赤司家原本就是家喻户晓的名门,而绿间与紫原家也毫不逊色,大部分都是历史悠久的贵族后代、尤其是绿间,与赤司的渊源似乎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唯独‘青峰’这个名字对黑子有些陌生,而且就从男人的魂现来看也是在日本没有见过的物种,难免让黑子感到有些好奇。
(可不管怎么说……果然只有半重种以上的阶级才能加入一军吧。)
除了这次特别招待的五个新人之外、一军内其他的学长也都是半重种以上的班类人科;率领整个球队的虹村学长是蛇之目中的蝮蛇,在这个国家也有着一定号召力,个性也和人们对‘蛇’常有的偏见一样阴晴不定、多变无情。黑子还记得第一次在看台上观看一军比赛时的情景,就算是面对同样是重种的紫原与青峰也能一视同仁的大声斥责,虽然有些可怕、但黑子并不讨厌这样的人,反而莫名的十分尊敬这样的虹村。
(而且就当是的情况来看,不好的人果然还是青峰君吧。)
班类与班类之间也存在着一系列默认的规定,比如说不能擅自窥探对方的魂现、不得在公共场合将灵魂依附在肉体之外。因为班类的能力特殊并且千变万化,所以想要利用班类甚至猎杀班类的人也同样存在。一系列的规矩都是为了自我保护,即便班类藐视着无法自由控制灵魂的猿人却也不得不竭力伪装成猿人的模样,对灵魂的自由控制更是从小便要牢记在心的一门学问。一军与三军偶尔会在训练的时候有所接触,拜这些机会所赐、黑子有着不少在暗中观察这些‘名门贵族’的机会。赤司与绿间对魂现的控制可以说近乎完美,就算混淆在人群中也绝对不会败露身份,紫原与灰崎就稍微逊色一些、尤其是灰崎,一旦脾气失控就一定会露出魂现,尖锐的爪牙与细长的尾巴使他的相貌变得格外狰狞,只不过本以为他是蛇目的黑子并没有料到男人会是猫又,而且还是猞猁的半重种,不免让黑子感到十分意外。
(喂、灰崎!你也该适可而止啦!究竟想偷学我的投篮偷学到什么时候?!)
冲突几乎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发生的,眼看着位于球场中央的青峰一把揪上了灰崎的衣领,满是威胁意味的斥责换来的竟是对方的一声嗤笑。喂喂,别那么冲动啊,什么叫‘偷学’、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嘛。说完,一把甩开了紧抓着自己衣领不放的大手,灰崎那一脸的不屑与青峰眼底的怒气可谓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乎在顷刻间便让整个球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两人的身上。
(明明是你的那些小伎俩太容易上手了嘛,有本身倒是发明几个别人‘偷’不走的花招来啊。)
(你这混账……小心我杀了你!)
(住手!青峰!)
(…………)
那并不是黑子第一次看到青峰的魂现,却是最完整的一次。庞大的身躯与黑色的皮毛,仿佛游离一般闪烁在毛发底下的斑纹若隐若现,深邃的眼眸光是注视着就无法动弹;当男人抬起他那结实有力的‘前爪’时,突然上前的绿间利用身子努力将两人隔开,就在彻底‘兽化’的青峰挥下爪子的那刻将指尖抵向了男人的眉间,嘴中碎碎念了些什么,顿时、依附在肉体表面的魂现就像是支离破碎了一般不见了踪影,留下满头大汗却无法动弹的青峰一动不动的单冷在原地,面红耳赤的模样使他显得格外的狼狈。
(真是……尽会给人添麻烦,你忘记现在是在哪里了吗?!实在是太没有教养了!)
(可恶……绿间!赶紧把这破玩意给我解开!)
等你懂得好好说人话后我自然会帮你解开的。不顾青峰的反抗、冷冷的下达了最后的通牒,从头到尾绿间都没有现形、就好像用了某些手段似的就这么将处于失控边缘的青峰轻易‘驯服’了。在虹村的默许下,大声嚷嚷着‘好痛’的同龄男人就这么被绿间拖拽出了球馆,而被留下的灰崎似乎也受到了教练的警告。可能大家都是‘天才’才互相不愿意买对方的帐吧。好在事情能够不以暴力的结尾收场、训练又在身为主将的虹村的催促下回到了正轨,唯独目睹了两人魂现交锋的黑子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黑子?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哦,要不要休息下?)
(没关系……我没事,还可以再坚持一会。……)
在班类之中,重种的力量是绝对的。压倒性的荷尔蒙与魂元的威慑力便能肆意操控聚集在身边的人,就算重种与之间也有力量的差距,多数都是依靠后期的学习逐渐掌控特性的优劣。其中有像绿间那样十分注重节制和抑制的人,也有像青峰那样如同炫耀一般随时随地都将魂现与荷尔蒙释放在外的人。黑子之所以不是第一次见到青峰的魂现是因为两人曾经在走廊上擦肩而过,青峰当然不会留意到黑子,而黑子却早早的就察觉到了青峰的存在;立起的耳朵与摆动的长尾清晰可见,浮现在黝黑皮肤外的是华丽的斑纹,身为大型猫科动物,‘美洲豹’的那一身皮毛的确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到神往。
“黑子,你还有社团活动吧?再不收拾的话要迟到咯。”
在好友的提醒下,从思绪中猛然惊醒的黑子怔怔的眨了眨眼,连忙收拾起东西来。就算同样是班类、人与人之间所处的‘世界’仍然存在着‘差距’;就像神话中所记载的那样。‘天的世界’已经坍塌,而苟延残喘活下来的遗族只能背负着‘怨恨’继续苟活,这就是黑子不得不背负一身的‘秘密’。
“那明天见了,社团要加油啊。”
“……嗯。”
在人类进化论中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关键字,那就是谱系进化,而在其中有一种性质的进化改变几乎敲定了班类间的阶级区分,在教科书中被称之为‘前进进化’。形态结构及其功能从相对不完善到复杂以及相对完善的前进性的改变,称之为前进进化;前进进化的结果是造成生物的等级从低级到高级,重种之所以拥有那么强的能力是因为在班类基因觉醒过程中细胞以及基因的转变相对更为饱和,‘祖先’所保留的特性也更为明显,好比水生的爬行类动物有着与生俱来的水性,而熊槛出身的人与生俱来就有着高大的身躯和惊人的蛮力;各种各样的案例黑子从小就在书上翻阅过,一切都是为了能够避开这些常见的班类、掩藏自己的存在,尤其是重种、对他们来说用肉眼辨别其他阶级的班类的混现可谓是轻而易举。
“黑子,你急着回去吗?如果不着急的话能不能帮我个忙?”
还没来得及收拾背囊,汗流浃背的学长就已经喊住了自己的脚步,望着比自己略高一些的前辈、几乎反射性的点了点头的黑子放下了手中的水壶,从长椅上站起了身。之前不是有人受伤了吗?经理现在正忙着打扫球场,能不能麻烦你把药箱还到医务室去?说完、指了指球场的角落,只见一个白色的小箱子静静搁置在教练用来囤积私物的长桌上,心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黑子也就顺其自然的答应了。
“太好了!啊、球馆的话还是老样子,大门我不会上锁,钥匙也在老地方,记得要锁门啊。”
“好的,非常感谢您。”
训练结束后的空闲才是真正属于黑子的时间,大部分三军的人都怀着能够受到提拔的野心坚持训练,对于身体素质较差的黑子来说、唯一的机会就只有靠努力来争取了。或许是自己的这份毅力感动了不少前辈吧,偷偷的将第四体育馆的钥匙交给了黑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了自己的这种行为;某种角度上来说黑子十分感谢对自己特别照顾的学长们,可同时、变向的期待也让自己肩头的负担变得越来越重。离开前依照学长的叮嘱检查了一遍放置在医药箱内的物件,确认无误后默默的一个人选择了离开。三军的队员大部分都是猿人,论身体素质以及运动神经肯定不及保留生物野性的班类来的敏捷有力,一想到这些不知情的队友还在做着无谓的努力,黑子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呢?当初是父母因为种种的顾及才让黑子报考了帝光;黑子则是在听说帝光是运动名校后欣然报名参加了篮球队,直到处处碰壁、在意识到自己距离眼前的‘世界’实在是太过遥远。只能远远的望着其他的‘同类’自由自在的漫步在校园的走道上,黑子能做的就只有尽量避免与他们的正面接触。隐藏自己的身份、却又忍不住羡慕那些能够真正用‘灵魂’去交谈的人,尤其每当在偶然间与青峰擦身而过时、男人那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孤高般任由灵魂躁动的模样让黑子十分向往。
“糟糕……时间快来不及了,不知道保健室的门上锁了没。”
教学楼关闭使用的时间是五点半,距离闭校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而已,连忙小跑着转过转角的黑子急冲冲来到了挂有‘保健室’字样门牌的房间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试着扭动了两下门锁,确认房间还没上锁的黑子不免长吁了一口气;可正当自己准备推门而入时,一声熟悉的男音突然从半开的屋门传来,惊得黑子突然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的望着正坐在窗前的男人。
“哦!五月,你总算回来了啊,怎么那么久……你谁啊。”
“青峰、君…………?”
季节还只是春天,而眼前的‘同类’竟光着上身,从对方那过于豪迈的坐姿来看也不见冷的样子,可对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会有机会照面的黑子来说,青峰的突然出现让自己莫名的感到有些难堪。一手抵着身后的桌子、右脚的脚踝搁在左腿的膝盖之上;或许是将自己与谁混淆了吧,只见青峰露骨的将疑惑与不悦写在了脸上,微微蹙了蹙眉头、眯着双眼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我还以为是五月回来了呢,亏我白期待了一场。如是说道的男人狠狠的挠了挠自己的短发,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重新将视线集中到了呆愣在门前的黑子身上。
“话说你是谁啊,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该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因为青峰君是学校的名人,况且我和你是同年级的,多少听说过一点有关你的事。”
诶……原来是同年级的啊……
丝毫没有质疑自己的念头,就这么被自己搪塞过去的男人若有所思的颔了颔首,似乎算是认可了黑子的‘诡辩’,嘴里嘀咕着些什么。不过现在都这个点了,普通的学生不都应该早就回家了吗。无意中听到了男人的自问,踏进医务室的黑子顺手关上了身后的房门,将手中的药箱放在了堆满了药物的橱柜之前。
“其实我也是篮球部的,不过是三军的人,之前我也有看过青峰君的比赛,所以自然而然就记住了你的名字。”
“真的假的?原来你也是篮球部的啊……我以为你是那种整天泡在图书馆的书呆子呢。这样啊……原来是篮球部的……”
“…………”
听到自己同样是篮球部的人、突然态度大变的青峰竟笑着冲自己挥了挥手,意外的反应让黑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是好,只能点了点头以示礼貌。与想象的不同、本以为在一年级就被视作‘王牌’的青峰会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轻视只不过是三军的自己,然而青峰非但没有这么做、甚至亲切的挪了挪身下的板凳,来到了自己的身旁,主动寒暄了起来。
“话说、你名字叫什么来着?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名字未免太不公平了。”
被这样稚气的理由惹得笑出了声,见自己掩着嘴偷笑、立刻不悦皱起了眉头的男人低声质问了自己一句‘干嘛’,随即抬脚踢了踢自己的脚跟。有什么好笑的啊,如果不知道彼此的名字的话还怎么聊下去啊。明明平时总是摆出一副瞧不起人的高傲态度,没想到竟是个意外守规矩的人,闻言后的黑子静静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而青峰先是挑了挑眉、好像在暗示自己没听清楚似的,见状的黑子只能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名字是‘黑子哲也’。青峰君的全名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不用特意告诉我了。”
“诶……你挺拽的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和你的脸倒是挺不搭调的。”
“…………?”
不知对方究竟是误会了什么,黑子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些有失礼节的话,可自己又不能对青峰的这一感慨装作毫不在意,只能像是试探般的表现出困惑的模样、稍稍歪了歪脑袋。你不用在意啦,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而已。说完,笑着冲自己甩了甩手的男人大笑了两声,这番无心的言论反而让黑子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正打算挪开视线时突然发现了缠裹在对方右腕上的白色绷带、意外的发现使黑子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那个、请问……青峰君是受伤了吗?”
面对自己的突然发问,瞥了眼右手的男人爽快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握上了受伤的手腕。训练的时候稍微走了下神,一不小心扭伤了。听着男人如是答道,黑子如同应允般的应和了几声,方才的紧张也渐渐没了踪影。
“教练说拿绷带暂时固定下比较好。不过包扎到一半发现绷带不够用了,所以跑去找值班的老师了,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绷带的话我这里有一些,正好派的上用场。”
忽然想起来自己带回来的医药箱内有一卷还未拆封的绷带,一边回忆道、一边转身打开了药箱,除了医用的绷带之外还有一些专门治疗挫伤与扭伤的软膏。如果真的很严重的话要不要试着用用看?听着黑子的建议、愣愣点了点头的青峰就像个任人操控的人偶一样任由黑子轻托着自己的臂膀。
“可能有点粗糙,先将就一下吧,之后等你那位叫‘五月’的朋友回来再让他调整下就好。”
说着、小心翼翼将原本缠裹在手腕表面的绷带轻轻松开,只见高高隆起的皮肉看起来有些红肿,比自己所想的情况要来的眼中许多。见状的黑子稍稍抬头望了一眼跟前的青峰,而对方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像个好奇心过剩的孩子一样目不转睛的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将软膏涂抹在红肿的皮肤表面,紧接着将展开的新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在腕骨上;尽可能的使绷带能够牢牢固定手腕的活动,最后剪去了多余的绷带、在手腕的内侧打了个结,连黑子都没有想到自己头一回为人包扎竟那么顺手,望着自己的‘杰作’、按捺不住得意之情的黑子稍稍仰起了下颚,将绷带以及软膏放回了原位。
“这样一来应该能够多坚持一会。不过我觉得伤势还是挺严重的,有时间的话还是去诊所或是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好强——!你的手要比五月那笨蛋巧多了!那笨蛋包了二十分钟都做不到你这样,你挺厉害的嘛。”
像这样被人连连‘吹捧’的经历还是头一回,况且还是被身为重种的青峰,黑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机会像这样和男人说上话。虽然并不强烈、可黑子有着属于自己的自卑,这份自卑是在脱离家庭、融入又一个新团体之后逐渐萌生的,黑子说不出口,青峰便是造成这种心态的‘根源’之一,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青峰身为班类竟然能够大大方方的与自己攀谈,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谈吐态度上都和普通人一样,这不禁让黑子感到有些高兴。
“我说你啊,要不别在三军呆着了,索性来一军当经理吧?五月那家伙整天笨手笨脚的而且还啰嗦的要死,如果你有这个意向的话随时可以和我说哦,我会向赤司他们引荐你的。”
话题的调转让黑子先是一惊、察觉到了对方那满是期待的眼神,黑子苦笑着婉拒了男人的提议,也意识到明明身为重种、青峰在为人处世上或许还不及其他猿人那般机灵。其实我打球的时间并不是很久,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随口编造了几个借口,青峰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选手的分配与班类的阶级制度有密切的关系;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窥探着对方的反应,青峰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表现出失落或是惊讶的样子,只是静静的聆听着,耐心等待黑子把话说完。
“况且我非常喜欢打球。比起在场外担任辅助球队的角色,我还是更希望能够和对手在球场上切磋球技吧。”
“……你这人果然很有趣。”
别有意味的眼神使黑子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就当自己几乎本能的试图后退一步时,身体突然如同石化了一般变得无法动弹。某种阴冷的颤栗感猛地窜上背脊,莫名的寒意从指尖开始顺着血液、流淌在身体。能够让我觉得挺不错的家伙并不多,除了球队里的那些人之外你还是第一个。一边咕哝着、一边微微起身将脑袋凑向了自己的耳畔;仿佛确认着什么一般使劲嗅了嗅鼻子,然而黑子就算已经察觉到了男人的用意,身体却怎么都动弹不了。
“我说……你应该不单单只是普通的‘猴子’而已吧?”
“青、峰……君?”
“阿大!我回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了……?”
牢牢束缚着自己的‘寒气’突然消失了,身体在突然回温的同时、全新的‘疑惑’又接踵而来;几乎同时循声抬起头来的两人向着大门的方向张望而去,只见有着一头樱色中发的少年瞪大着双眼、半张着嘴,瞠目结舌的望着正站在保健室中央的黑子与青峰,臂弯中捧着一个小型的急救包。
“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这不是五月嘛。你总算知道回来了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啊。”
“…………”
本以为青峰口中的‘五月’是球队的男经理,没想到竟是一位女性。乍看之下、‘五月’的身形与黑子一般高,小巧的五官在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出挑,甚至可以用‘精致’来形容。因为老师在开会,所以稍微耽误了点时间。好不容易才答上话来、战战兢兢走进医务室的女生一边上下打量着自己、一边躲躲藏藏的来到了青峰的身后。见青峰手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先是一惊的‘五月’低声询问了几句情况,对方问得小心、青峰却答的轻巧,直接抬手指着黑子的鼻子说着‘是他帮的忙’,随即稍稍侧了侧身、将胳臂伸到了‘五月’的面前。
“怎么样?比你的手巧多了吧?哪像你包了那么久连个结都打不起来,笨死了。”
“才不是呢!那是因为绷带不够用才没有办法打结,阿大你总是喜欢在别人面前埋汰我!太过分了!”
“…………”
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总感觉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息,依偎在青峰身旁的女性并不是普通人,从‘气味’上便能轻易判断;在与青峰拌嘴的时候更是一不小心暴露了魂现,立起的耳朵与细长的尾巴毫无疑问是猫又的特征,再加上‘阿大’这一亲昵的称呼,两人或许是朋友以上的关系也说不定。
“好了,手也包扎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是赶紧回去吧省的到时候又被绿间啰嗦。”
拍了拍膝盖的男人突然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大步来到病床前、拿起了挂在床架上的外衣。临走前青峰并没有忘记和自己挥手道别,和就在他与‘五月’走到保健室的门前时,青峰突然转过了身、如同审视一般定眼观察了自己一番。今天恐怕没有时间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再好好聊聊吧。说完、冲着自己比划了个莫名手势的同龄男人就这么扬长而去,留下黑子一人呆愣在空荡荡的保健室内,聆听着心跳的忐忑、惊慌与不安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咬着自己的神经。
“该不会……被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