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门走出会议室的那一瞬间、沉闷且凝重的空气就好像终于恢复了流动似的，短暂的舒畅感使得青峰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无奈手中那沉甸甸的文件很快又将自己拉回了现实。
青峰甚至都不记得昨晚是如何入睡的。借用黑子的浴室匆匆冲了个澡，松散的思绪渐渐化为睡意、让倚着靠枕的青峰近乎本能的闭上了眼睛。这是一个无梦的夜晚，自己已经很有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是因为在黑子家的缘故吗？明明不是第一次在男人家留宿，可青峰从未像昨夜那样睡得如此安稳，直到被恼人的铃声唤醒之前、青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沉沉浮浮的树叶，不被任何义务与责任裹挟、就这么自由自在的乘着看不见的风漂泊着，这感觉是多么的畅快、却又无比的孤单。
（真不懂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暧昧又晦涩的情绪在体内翻涌着；而就在青峰侧过身子、准备起床时，平静的气息声悄悄的传入了耳中，令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黑子那张恬静的睡脸上。
（果然还是和哲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最安心。……起床吧。）
（……）
青峰曾听桃井说起过，有着睡眠问题的人在与深爱的伴侣同床共枕时、入睡的时间会大大缩短，而深度睡眠的时间也会大幅增加——这是一种建立在信任之上的安全感。想当初桃井在与自己分享这些见闻时，青峰还一脸不屑的调侃了她一番，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切身感受这份‘安全感’为身心带来的洗涤与蜕变，也恰恰证明了自己对黑子的感情，早已不是戒不掉的‘习惯’那么简单。
“开了一上午的会，感觉腰都快坐断了。不行不行，我得站一会儿，哎哟……”
同部门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工位，各自都忙起了今吉在会议上交代的待办事项，而唯独他本人慵懒的伸展着僵硬的身子、嘴里时不时念叨着什么。
“若松，你和樱井是打算现在就去保险公司吗？等吃完午饭再去也行啊。”
“没有，我们打算先去事故现场看看，和租户确认当时的具体情况，省的到时候保险公司鸡蛋里挑骨头。”
自从原泽安排青峰负责招标工作后，比自己年长一岁的若松以及同期的樱井接手负责现场的物业管理，其中若松主要负责催收租以及物业人员的管理，而樱井则主要协助若松完成一些账面上的审核工作与租户关系。这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A社所管理的写字楼的运营质量在各个区域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品牌效应、向租户征收的租金也好，管理费也罢，都称不上‘物廉价美’，租户对相应的配套服务的要求自然要更挑剔一些。
看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看着若松与樱井急冲冲的离开了办公室，默默在心头如是感叹道的青峰下意识拿起了一旁的招标书——如果不出意外，这次中标的物业供应商依然是N社。他们的招标书在所有竞标者中并不是最出色的，可无奈唯有他们的报价最符合公司的预期，经过与财务部门的多次探讨、公司也认定N社报出的价格与公司的预算最为匹配。
但N社把价格压的那么低，真的是出于‘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的考量吗？
对于入行没多久的青峰而言，自己无法拿出任何的‘经验之谈’向自己的两位上司证明N社的报价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猫腻。青峰试着站在N社的立场调整了他们的预算，从而得出了‘N社与我们的这次合作根本就是个亏本买卖’的结论，可今吉却对自己的这一坚持不以为然。
（自己做老板的，不能只看眼前的买卖。N社虽然在业内的名声还算不错，但并不是体量很大的大公司，A社于他而言是一张长期饭票。如果能与A社建立起长期稳定的关系，就算吃点亏也是值得的，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青峰不是不明白今吉的这番大道理，只不过强烈的直觉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需要引起警惕：每次催款的时候、N社的态度都非常的强硬，只要延迟一天他们就会寄来白底黑字的催款函，而对钱如此斤斤计较的人真的会仅仅为了‘合作关系’而将利益搁在一旁吗？青峰说服不了自己，也平复不了如黑雾般盘踞在大脑深处的猜忌。
“‘嘟嘟嘟——嘟嘟嘟——’”
忽然、一阵沉闷的铃声打断了青峰的沉思，同时也引起了今吉的注意。只见男人微微眯着细长的眼眸、宛如毒蛇窥视一般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喂，我是物业部的青峰。哪位？”
（青峰先生，您有访客，是N社的池上小姐。）
“啊？”
这只母狐狸为什么突然跑来公司找我？
突如其来的拜访不免让青峰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如果说N社的社长是个老奸巨猾的商人，那这位浓妆艳抹的‘池上小姐’更是让青峰不敢恭维。对方是此次N社竞标的主要对接人，然而N社的社长之所以派出池上这位得力干将来对接此次工作，不单单只考虑对方的专业能力，而事实上池上似乎对物业管理以及竞标的细节一知半解，每一次磋商、每一次洽谈都对招标书上的具体问题遮遮掩掩，尽可能避而不谈，反而对无关工作的生活琐事侃侃而谈、嘘寒问暖，这也是为何青峰对她如此设防的原因之一。
见自己变了神色，同样察觉到了什么的今吉冲着自己点了点头，男人的嘴型像是在说‘先把人请到会客室再说’，无奈之下、只能支支吾吾回复了前台的青峰匆匆挂了电话，投向今吉的目光满是猜疑。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只母狐狸会突然来公司啊？”
“我是真不知道，也没听部长说起今天N社的人会来拜访。唔……不管怎么说，先去会会她吧。”
说到这，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的上司微微低下了脑袋，轻浮的笑容也渐渐从面容褪去、凝重的神情让青峰萌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征兆……青峰，你先去把人带去会客室吧。我猜对方是冲着你来的，因为他们已经在我这儿吃了一次闭门羹了。如果对方提起我，你就说我在会议上；如果她继续纠缠，你再找机会给我打电话。”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对你的‘试炼’，迟早都要经历一回。说着，回到工位跟前的今吉就好像在为自己加油鼓劲似的捏紧了拳头，而一头雾水的青峰只能在男人的催促下穿上了外套，一边迈着脚下的步伐、一边在心中嘀咕着无从发泄的抱怨。
“哎呀，青峰先生，好久不见。此次突然登门叨扰、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
在会客室等候的池上身着白色的衬衣，却刻意松开了领口的纽扣，露出了她白皙的皮肤与骨感十足的锁骨。在走进房间的刹那、青峰就已经闻到了从女人身上传来的香水味，略微刺鼻的气味充满着攻击性，这是对方用于彰显自身存在的‘手段’之一；忍受着浓郁刺鼻的香气、青峰微微向对方欠身行了个礼，随即又在对方注视下关上了房门、又在桌子的另一端坐下了身。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造作又敷衍的微笑，丰满的嘴唇吐露着甜美的蛊惑。
“您吃过午饭了吗？我带了一些点心作为伴手礼，可要是您肚子饿的话也可以尝尝，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不用了，一会儿我还约了其他同事一起吃饭，所以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在与黑子交往之前、青峰是喜欢女人的。自己喜欢关于女人的一切：她们的容貌、她们的身体；她们那柔软的发丝，以及肌理的柔软触感……然而青峰从女人身上所获得的所有‘快感’，仅仅只有感官给予肉体的满足。在精神层面，青峰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能够真正理解自己的女人——或许是有的，就好比桃井，可从小到大的交情早就已经模糊了‘爱情’、‘友情’以及‘亲情’这三者之间的边界，这何尝不是‘爱’的一种形式？可又与‘爱’有着哪些不同？
见自己的态度如此冷淡，身经百战的‘母狐狸’并没有流露任何惊慌，反倒气定神闲的伸出了白皙纤长的双手、轻轻从身旁的纸袋中取出了包装精美的礼盒。只是一些无不足道的心意，您在工作中帮了我们那么多忙、请务必给我一个表达谢意的就会；说着，池上将手中的礼物摆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在收回双手之前、她不忘将杂乱的丝带捋直了，每一个看似体贴细心的举动都让青峰莫名的感到无比违和。
“为了不耽误您的用餐时间，我们还是聊聊工作上的事吧。其实此次拜访您，我代表我们公司想与青峰先生商量一下此次竞标的报价问题。”
“报价？难道你们想临时调整价格吗？”
惊讶之余、池上的请求却让悬在脑海已久的疑虑瞬间消散了。以N社的立场，目前的报价对公司的经营收入实在没有任何好处可图，想必N社在招标书上提报的价格及测算表只是用来打压其他竞争对手而做出的‘佯攻’，一旦经过深思熟虑、一定会意识到报价过低所引起的一系列账面问题，不反悔才是错误的抉择。
自己的‘直觉’又一次灵验了；为此不免有些沾沾自喜的青峰下意识袖起了双臂，用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
“之前贵司一直敦促我们加快内部的评估流程，双方合作了那么多年、出于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也照贵司的要求为你们做了不少的争取，努力说服了其他参与表决的部门。但下周就是招标会了，贵司今天突然跑来和我说要调整报价，会不会太为难我们了？”
青峰不认为自己迁怒对方有什么错：正如自己所说的，为了拿下这次竞标、N社不仅向青峰施加了不小的压力，据说还试图拉拢高层的董事会成员，殷勤的献媚与催款时的咄咄逼人可谓是判若两人。闻声、耸了耸肩的池上面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故作娇弱的咕哝了一声‘确实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可青峰却无法从对方那双湿漉漉的双眸中看到半点歉意。
“所以我们也想了一些变通的方法，为的就是尽量不给贵司以及您添麻烦。”
“‘变通’？什么意思……”
还没等自己把话说完，桌子另一头的女性从一旁的公文包中取出了几份文件、平铺在了自己的面前；又好像再诉说着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一样，轻描淡写的口吻不禁让青峰感到一阵颤栗。
“不瞒您说，我司目前正处于扩张期，现在正准备向银行申请提高贷款额度。您也知道，银行向来都非常谨慎，对企业的经营情况非常重视，尤其是对账面上的财务数据有着非常严格的考核标准。”
“……”
“您刚才说我司和贵司合作了这么多年，彼此也建立了非常良好的合作关系。所以此次前来，是希望贵司能够帮我们一把，以调整后的报价签署合同，我方会以租赁额外车位、通过支付车位租金的方式返还差额的部分。当然，我们没有办法直接用N社的名义直接租车位，会以公司架构外的壳公司与贵司签署租赁协议。合同模板我们也已经拟好了，不知青峰先生您是否愿意帮帮我，先和贵司内部的各位领导沟通下，看看是否能通融的空间。”
直到这一刻、青峰才恍然大悟，为何今吉会说对方在他那儿吃了闭门羹，又让自己一个人负责接待突然拜访的池上。这个女人……是觉得我好拿捏才想从我这下手吗，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强忍着愈发高涨的怒火，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的青峰缓缓挺直了腰杆——自己很清楚公司的底线，也明白这不是自己一个新人能够左右掌控的事，想必除了眼前这几份弄虚作假的‘阴阳合同’、背后还隐藏着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交易，也难怪今吉会说这是一次‘试炼’，如何让自己置身事外才是青峰不得不审慎处置这些利益诱惑的核心。
“贵司提出的方案我会‘如实’向公司汇报的。等有具体结果后我会通知你。”
说完、青峰在池上的凝视下收起了面前的文件，却没有翻开看过一眼，而池上一定也知道青峰做不了主，可她还是厚着脸皮、将这些拟好的虚假合同交给了自己，碍于双方的合作关系、青峰也不想为难对方什么，只能先搪塞两句、敷衍过去。
“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我送你下楼吧。……麻烦你在电梯口等我一会，我有样东西要还给你。”
“……”
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起身的青峰故作绅士的为一脸狐疑的女性打开了会客室的门，而对方几度欲言又止、见自己的态度依旧很是冷漠，不再强求什么的池上只得犹犹豫豫的走出了会议室，等候在电梯口。
这么精明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要交还给她的是什么东西。小跑着回到工位的青峰顾不上今吉的阻拦、从凌乱的抽屉中找到了当初硬塞进自己包里的袖口，回到了池上的跟前。
“这是在我包里发现的，一直没来得及还给你。我不清楚贵司在与其他人对接工作的是什么习惯，但我这人讨厌‘不公平’，也比较爱惜自己的羽毛。如果贵司在工作上有什么需要磋商沟通的，可以直截了当的和我说，没必要折腾这些有的没的。我不喜欢。”
“……青峰先生，我工作了那么多年，让我感到有些招架不住的、您还是第一个。”
音落，面色有些狼狈的池上一把夺走了自己手上的小巧盒子，那双湿润的眼睛第一次泛起了露骨的凶光。
“您不用送了，我也不想继续占用您午休的时间。要是您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和我联络。”
“行，要是有人愿意拍这个板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有意外，有窃喜。
意外是因为没有想到对方竟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窃喜是因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池上在自己这儿吃瘪而败退的狼狈模样。
回到办公室的青峰立刻将女狐狸呈上的合同交给了今吉，而知晓了来龙去脉的上司苦笑着耸了耸肩，一声‘果然是为了这事来的’不免让青峰感到有些恼火，可也理解为何今吉并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黑幕’的苦衷。
（这事的责任太大了，你也只不过刚来公司一年，应付不了。这样吧，我下午会和部长解释，你就别参与了，专心准备下周的招标会就行。恭喜你，这次的‘试炼’合格了~）
听着今吉的夸赞，青峰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尽管嘴上总是抱怨工作辛苦，可对青峰而言、‘事业’就与‘篮球’一样重要——每一项任务都力争完美，更不屑利用不入流的卑劣手段赢得职场中的竞争，所以自己才会对N社的行事作风感到如此不耻。
“阿大，听说刚才有个超级性感的大美女来找你，是谁啊？”
“啊？”
还没等屁股坐热、盘着长发的青梅竹马便瞪大着双眼，就好像逼供似的连连追问起了有关‘神秘女人’的事。
职场从来不缺人云亦云的八卦流言，更何况池上的相貌确实很惹人注目，只不过青峰没有想到短短半小时的会面就已经在公司内部掀起了风浪，恼怒的同时、莫大的无力感迫使青峰一脸不耐的推开了青梅竹马的脑袋，愤愤的砸了咂舌。
“那只母狐狸是这次参与竞标的供应商的对接人。我都快烦死她了，要不是上司逼着我去接待，我才懒得见她。”
“啊……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N社的人？难道是出什么岔子了？”
原本约好和黑子一起吃午饭，但因为黑子临时接到通知需要去仓库调取一些历史文件、来不及赶回来——男人在十点左右就给自己发了消息，但因为青峰当时正在开会、池上的突然拜访又打乱了自己的节奏，直到空落落的胃袋安奈不住饥饿隐隐传来绞痛时，这才拿出了手机的青峰看到了男人的信息，失望与无奈的交错令自己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哲，他一定不会问我这些蠢问题。本想在午餐的时候和黑子好好诉诉苦，可男人却不在了；在人事部工作的桃井虽然对公司的业务有一定了解，但女性的思维模式和男性有着云泥之别，或许她会安慰自己、却无法提供太多建设性的意见。
“算是吧。不过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对方不是什么善茬，非必要我也不想和她有更多的接触了，光是看到她那张脸我就头疼。”
“我刚在前台等你的时候有看到那人从闸机里出来，确实是个漂亮的美女。……阿大，你老实告诉我，对方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啊？！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人说话？！”
青峰当然知道桃井没有恶意，只是自己已经将对池上的提防与厌恶表现的如此露骨了，为什么桃井还能问出这样愚昧的问题，这不免让青峰感到很是恼火。
“我都说了我快烦死她了，不想和她打交道，你是聋了吗？还是已经笨到听不懂人话了？”
“我只是担心嘛！毕竟在我看来，那人的相貌、身材都是阿大喜欢的类型。你可不要被对方的美色给迷惑了哦！要是你做了对不起哲君的事，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无中生有的警告惹来了一声满是不屑的嗤笑。青峰至今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然而对黑子的感情也绝非是‘错觉’——自己渴求男人那云淡风轻的从容，更依恋他对自己那因爱而生的执着，以至于让青峰忘记去思考种种‘万一’的可能性，就这么沉浸在他对自己的敞开的胸怀中。哪怕被人说自私也罢，谁不喜欢被另一个人无私的爱慕者的‘优越感’呢？如是在心中默默念叨着，一想起黑子那有些腼腆又内敛的笑容、从心口传来的轻微颤动让青峰无暇再去聆听儿时玩伴那喋喋不休的唠叨：不论维系着两人的感情该如何用语言去定义，自己都不会放任男人从身边离开。
“我和哲之间的事不用你多嘴。赶紧吃饭，吃完我得回去工作了。”
“我是最近总看到哲君一个人下班回家才会担心，结果你又排挤我……阿大！你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当青峰对所有的事情都厌倦的时候就会想到黑子，想到他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所有让自己感到心烦意乱的干扰都会悄悄沉静下来，就好像拥有者某种妙不可言的‘魔力’、填补了社会的浮躁为身心留下的一个个空洞，而这种归属感让青峰感到无比留恋。
“我从便利店买了点新上架的零食，尝尝吧。”
在今吉一五一十的向原泽汇报了N社的虚假报价问题后，原泽即可让青峰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将N社最初提交的原始材料一并交给了稽查留存备份，可对外依然宣称招标会于下周如期举办。事已至此，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青峰的掌控了，而急转直下的展开亦让青峰感到唏嘘不已。好不容易配合公司完成证据链的梳理、待到青峰走出公司的大楼，天色早已暗了。A社与N社的合作会不会就此收到影响、招标会的结果是不是会偏离前期内部研判的结论……一想到自己不再需要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不确定性因素，憋闷已久的思绪在刹那间松弛了下来，不禁令青峰难掩窃喜的哼起了鼻歌，朝着黑子租住的公寓小跑起来。
男人就和平时一样，穿着素色的睡衣，笑着从自己的手中过了路上买来的‘慰问品’。书桌上的阅读灯是亮着的，而灯下是一本来不及合上的书。这回看的是什么？见自己难掩好奇的问道，脸上挂着浅笑的情人咕哝了一声‘就是上次那本，还没看完’，向来沉着的黑子竟显得有些兴奋。
“正好看到最精彩的部分，要是青峰君没有来的话，我还想着今晚通宵一口气把他读完呢。”
“那你早说啊。早知道这样，我改天过来住也行，也不会把你的计划打乱了。”
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心直口快竟让一脸失措的情人陷入了哑然。他微微蹙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就只能这么怔怔的杵在原地、仰头窥探着自己，直到男人低声喃喃念叨着那句‘我不是这个意思……’、后知后觉的青峰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连解释道。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啦……之所以连续两天都来你家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都没什么机会见面。”
“我知道青峰君很忙，我也很希望你能在工作中取得成果；可越是看到青峰君努力工作的样子，我越是不甘心只有自己原地踏步。思来想去、我决定找点自己喜欢的事，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到本职工作外的机会。毕竟我也是‘男人’嘛。”
“……”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到呢？明明都是男人，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看似淡漠的黑子，其实也藏着一颗炙热的野心呢？青峰为自己的肤浅而感到羞愧，黑子对自己的感情是真诚的，但‘爱情’真的是他的一切吗？除了回应男人那温润而细腻的情感之外，自己为男人的梦想与事业，又付出过什么呢？
“要是真有这样的机会，你尽管放手去做吧。就像你当初支持我那样，我也会支持你的。”
就在音落之际，黑子笑了，这笑容是那么的率真、可却又莫名的让青峰第一次感觉到黑子距离自己很遥远。或许从一开始……我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是片面的。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驱使着青峰抬起了手、抚摸上了男人的脸颊。理性告诉青峰，自己应该为黑子的决定而感到高兴；可脑海中又有另一个声音不断的刺痛着自己——如果你不再是他生活的唯一，如果你不再是他感情归属的全部，你又该停靠在哪里？
“青峰君……？怎么突然开始发呆了？”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我去冲个澡。”

——TBC——
最近有点忙，下周看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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