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云，阴天，再到绵绵细雨；厚重的积云再次遮挡住了和煦的艳阳，天空回到了原有的灰色，使得整片天空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巨大的水墨画，窗外的景色让忐忑的心绪变得越发压抑起来。

这是青峰连续第五天赶在八点以前醒来；因为正值春假、青峰不用赶去学校啰嗦的教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然而独自一人来到加拿大生活的青峰仍然保持着晨练的习惯，八点准时起床后会去街上小跑一圈、直到大汗淋漓再回家冲把热水澡、睡个回笼觉，这里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无趣，没有太大的期盼、但也谈不上真正的安逸。本以为日子会以这样的模式千篇一律的持续下去，但让青峰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是自己会在这座清闲的城市遇上如此大的‘转机’——在本该停滞不前的时间里，悄然孕育的‘奇迹’；直到现在，青峰仍然感到有些惊慌、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心烦意乱。就在自己坐立难安之际，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不断震动的机身摩擦着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迫使青峰反射性的伸出了右手，闪烁在屏幕中央的是‘绿间’这两个大字，只不过这一次、男人所处的地点不再是日本，而是与加拿大相邻的美国。

“……喂。”

（是我，青峰。事情我已经从高尾那听说了，我们来聊聊有关黑子的事吧。）

“…………”

《Mono-drama - 生マレ出ヅル意思》

在高尾一脸困惑的切断了所有检测仪器的电源，愁眉苦脸的抓挠着头发时，青峰的内心深处就萌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并不是害怕失败、也不是担心眼前那自称技艺不输给专业职人的男人对现状束手无策，这种感觉就好像精心布局了一场恶作剧眼看着就要被人看穿时一样，在强烈的不安越发在心底躁动的时候、青峰也逐渐意识到这股令人不悦的感觉是出自什么缘由，而高尾接下来的一番话也恰恰印证了自己的直觉。

（虽然还有一堆事搞不明白……但如果只是单纯的将这台机器修好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让小真知道下比较好。）

在专门替人维修phantom的‘技师’之前、高尾对自我的认知始终是一名‘工程师’，他有着自己的原则与追求，至于为什么会在这种阴暗的地下室帮人完成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纯属是迫于生计需求罢了。自己是高尾的‘客户’、理应高尾应该依照青峰的要求去完成交代给他的工作，然而在见证了发生在黑子上的种种‘异样’之后，似乎被触动到了什么的高尾忽然陷入了矛盾之中，从他那吞吞吐吐的口气与为难的神情不难察觉到这一点。

（一方面是考虑到可替换用的芯片，毕竟小真家发明了phantom、就算PH-00已经停产并且很早就遭到了淘汰，但是花点时间还是可以重新做一些替代品的，哪怕提供一些原材料、我这边也能轻松不少。还有就是……关于这台机器的情况，我想小真知道了一定很吃惊，也应该很高兴才对。）

（…………）

每个参与制造和研究phantom的工程师都有一个梦想，也拥有一个永恒不变的研究课题：机器人是否会变得和人类一样，拥有自己的智慧、拥有自己的思想，这也是青峰一直都在渴求的。在太久太久的岁月里，自己都在苦恼身为机器人的黑子无法以人类对等的心情来回应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程式的安排，感激也好、歉意也好，是记录在男人体内的公式以命令的方式告诉黑子该如何去做，与他自身的‘意志’没有丝毫的关系。不过这也是属于我‘自己’的一部分，我不希望青峰君擅自否定；这是黑子第一次‘否定’自己，同时也是他唯一一次做出这样的行为。phantom的存在意义是服务人类、替人类完成肉体无法承担的工作，主人的命令即是一切，对于phantom而言、黑子的这一行为并不‘正常’，他又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就好像个人类一样，不仅仅是拥有了对事物的自我判断，同时也拥有了希望得到认同的‘欲望’。

（高尾将黑子的检测数据发给了我，芯片的事你不需要担心，高尾在这方面本来就是高手，我会按照他提供的清单让厂商直接将原材料寄给他，修复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如果自己再敏锐一点、再细心一点，当时发生在黑子身上的细微变化是不是早就能够成为挽回的转机了呢？自己是不是就不必浑浑度日般的熬过这艰难的两年，尝尽名为‘怀念’的煎熬、争取自己无论如何都想留下的东西了呢？在这两年里，青峰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后悔自己没能在黑子仍然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好好珍惜他，后悔自己在渴望被黑子真心相待的时候疏远了他。听着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喜讯’，下意识松了口气的青峰微微垮下了肩膀，高大的身体陷入了松软的沙发里，或许是因为神经忽然放松了的缘故、整个脑袋感觉昏昏沉沉的，就连四肢也都渐渐变得无力起来，心跳却依然很快。

（但是关于为什么系统的后台在过去两年里仍然以每天的频率运作处理的问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在这之后我再做决定。）

“我不会让你们将哲当做研究的样本，如果是想让哲成为你们研究课题，还是免了吧。”

从高尾的棱模两可，到绿间那总是话中有话的说话口气，即使不用花太多时间去猜忌也能明白两人为什么会不约而同的流露出相同的态度。换位思考，如果自己也是个对phantom近乎狂热的工程师，也一定会对眼前发生的事感到热血澎湃、激动的无法自已吧；见自己如是开门见山的拒绝道，电话另一头的绿间则是迟疑了一会，一声‘这我当然明白’，低沉的嗓音里尽是掩藏不住的失落。

（你是黑子的所有者，我当然会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有一些问题我需要和你阐明，以及接下来的计划、也是你需要面对的现实。）

“……啊啊，说吧。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况且这也是哲他自己的‘选择’，我没有理由再像以前一样处处逃避了。”

根据从黑子体内取出的芯片显示，原来的部分数据在过年2年的时间里遭到了数次替换以及覆盖，但这并不是单纯的数据覆盖，而是有选择的数据筛选，选择这么做的除了黑子自己以外、没有任何外界的干预，更没有谁‘命令’他该如何去做。

（如果是因为储存的空间容量不够，为了释放空间、最早记录的数据一定会第一时间被删除，这是程式默认的处理方法。）

一边听着绿间如是解释道，一边从沙发站起身的青峰来到了书房的中央；自己对phantom虽然是外行、但多少懂得如何使用电脑，再加上绿间在为自己解释的时候措辞简单易懂，并不难理解，在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青峰也更加确定执行了这一切的，除了黑子自己以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但是我这边拿到的报告并不是这样，不光如此、高尾还告诉我在黑子近18年的使用期限里，前3年所保留的数据都被后台设置成了机密文件，一些数据不可访问、也不可更改，需要一定的权限才能打开。）

“‘权限’……？还有这种东西？”

听自己同样一头雾水的反问道，轻轻叹了口气的绿间暧昧的低喃了一声，一句‘理应是有的’让青峰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调转了身体的方向。

（或许你不知道吧，也可能是没有想到。当初买下黑子的人是你的父亲，也就是说、从理论上，黑子真正的‘主人’是你的父亲，所以在出厂的时候操控黑子的权限在你父亲的手上，之后你的父亲对黑子下达了照顾你生活起居的指令，所以黑子才会听从你的话，为你提供相应的‘服务’。）

一直被忽视的‘真相’的确为自己带来了不小的打击。这十几年来，青峰一直将黑子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小心翼翼的珍惜着，又好像赌气一般的折磨着，而从绿间的角度来看，青峰只不过是黑子名义上的‘主人’罢了，自己不曾真正的拥有过黑子，就好像心爱的玩具背后刻写的却是别人的名字，残酷的真相对过去那长达十八年的回忆而言，无意是一种残酷的践踏。

（但是现在，黑子的使用权限似乎被更改了。我尝试用你父亲的相关数据对黑子的后台系统进行访问，可每次都是出错，你父亲的使用权限应该已经被删除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因为权限不再是我父亲、从今以后我也不能已经再命令哲做任何事了吗？”

好不容易明晰起来的画面又因绿间那一连串的话语而变得模糊不清起来。青峰不明白男人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也不明白男人所说的这些话对自己想要修好黑子这件事究竟有多大的意义——自己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除了支持的声音以外，青峰不想从任何人的嘴里听到反对的意见，而至始至终一直暗示自己接受这一切的绿间不像是会阻止自己的人，但青峰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花那么多的时间解释看似与自己的觉悟毫不相干的事，就好像是想暗示什么一般、让青峰感到越发的不耐。

“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就好，说了这么一大堆，我愣是没搞懂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发生在黑子身上的一切，已经超出科学家至今为止的研究成果了，也意味着这一次，他的‘苏醒’将会以全新的面貌‘重生’，至于变成了什么样目前没有人知道，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是你之前所知道的那个‘黑子哲也’了。）

“…………”

我真正‘想要做的事’，从过去到现在，就只有留在你身边而已。

机器人本不该拥有自己的意志，这本是不变的定理，也注定了掌控着这个世界的主导权的人永远都会紧握在人类的手里，然而此时此刻的你……不，应该是即将消失的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那好似求生的强烈信念般不断在梦境中生长的‘意志’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诞生的呢？这一切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虽然心中仍然残留着不安，虽然内心的深处仍然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可青峰并不感到害怕。或许吧，或许等待他再次睁开眼睛、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或是彻头彻尾像变了个人一样，但这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音落，发自肺腑的感慨更像是一种宣泄，在道出口的那一瞬间、沉重了太久的心绪就好像全部释然了一般，眼前的世界不再总是阴雨蒙蒙的灰白，有朝一日、明亮的日光一定会点亮这座城市，到了那时，如果能有你陪伴在我的身旁，或许这份持续了太久的寂寥、终有一日会被填满吧。

“那家伙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我一次次否定’这件事。所以我尊重他的选择，就当是向他赔罪、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认命’这件事了。”

（……你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啊。）

——TBC-2017-107——

假期写不完的话，会顺延到下周的周末。

整个十月排的还是很满的，而且指不定还要加班，但是这个短篇不会坑，会坚持写完，应该还差两章左右就能写完了。唔……总体来说写的还是差强人意，自己不是很满意吧，但是也的确是尽力了……要怪就怪自己退步的不行，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写的时候也老是分心，容我想想后面一篇该怎么处理会比较好。

假期就要结束了……不想上班……（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