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酒精、甚至大麻的味道。

那些在日本人的常识中总是充满了贬义意味的东西在北美的土地上早已司空见惯。每场盛情的派队上都充斥着由这三种物质混合的气味，光是嗅着就不禁让人头晕目眩，尽管黑子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躲避着这些刻有剧毒标签的“精神毒药”，却又不得不去接受它们早已与大学文化融为一体的事实。

“哲！要不要尝点？”

冰凉的金属贴上脸颊的刹那，大吃一惊的黑子也猛地从睡意中醒来。正式步入春天的加州不再阴雨绵绵，怡人的气温加上温热的徐风，光是倚着窗户就不禁让人昏昏欲睡。花粉在融入风中的同时也为其添上了属于自己的气味，这是属于自然的味道，黑子没有理由会觉得讨厌。只不过如此舒适的天气会使人不禁犯懒，这对个性认真的黑子不免造成了些困扰，就好比此时此刻、尽管用着埋怨的眼神瞪了满脸嬉笑的男人一眼，黑子却连责备的力气都拿不出来。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喝酒了呢？青峰君还没满21岁吧？”

眼睁睁的看着高大的情人不以为然的在自己的身旁坐下，黑子没有拒绝向自己递来的易拉罐，愣愣的看着印画在罐子表面的图案，有些不知所措。乐于尝鲜的青峰显然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耳里，与其说不知道触犯法律的严重性、青峰只是藐视着那些束缚人生自由的条令罢了。在家里喝的话谁也不会知道啊。理直气壮的说着不着边际的“理由”，随即便打开了手中的易拉罐，熟练的动作让黑子忍不住在心中猜忌起来。

“反正这些啤酒也是队上的人塞给我的，我又没有自己亲自去买。”
“……说的也是。”

决定了未来的出路，向彼此坦白了心中的那份觉悟，如果说两人之间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那是不可能的。顾虑从一开始就没有消失过，只不过随着心智的成长，担心的、思考的、甚至烦恼的东西也始终在变化。注定分开的结局让黑子不禁联想到仰躺在病床上迎接死亡的重病患者，为了更长远的未来不得不选择分别，最初认为可以独自承受一切的自信也随着迷惘和动摇变得支离破碎。现在回想起来，黑子也许真的高估自己了吧；他没有办法像青峰那样笑着说些亲昵的话，又或是主动向自己索求拥抱。青峰说，他只不过不想浪费最后的时间，更不想留下遗憾。可黑子却因这些“最后”变得畏手畏脚，哪怕像这样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都让自己感到忐忑不安。

“……试试看吧，既然没人会知道的话。”

像“借酒消愁”这样狼狈又无能的说法黑子并不喜欢，可既然世上存在着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喜悦，也一定存在着理性无法战胜的惆怅。如果真的能够忘掉那些琐事、放肆的烂醉一场，哪怕只是短暂的片刻，也胜过一个人郁郁寡欢。学着青峰的模样、指节轻轻拨动着拉环，费了好大的劲头才将环扣掰起，当白色的气泡溢出瓶口时、惊慌失措的黑子连忙拿起了一旁的纸巾覆上了易拉罐，生怕滴落的液体弄脏了脚下的地毯。

“你也用不着表现的那么紧张吧？喝啤酒而已，难道你以前没有在家喝过吗？”

闻言的黑子摇了摇头，否定的答案让一旁的青峰有些惊讶。黑子不禁联想到男人熟练的动作，看来自己的猜疑并非是空穴来风。

“骗人的吧……我以为日本的小孩多多少少一定偷喝过老爸的酒，你不会真的从没有过吧？”
“我家对烟草还有啤酒没有什么兴趣，只有去爷爷和外公家拜年的时候会喝一些烧酒。”

不过因为我家两个大人都是老师，观念和品性都非常传统所以不会让我碰这些。

说完，双手捧着易拉罐的黑子抿了抿嘴，将瓶口扭转向了自己，犹豫的神情使一旁的“暴君”大笑起来。

“别管那么多啦！真的喝醉了我会照顾你的，快点快点。”
“唔嗯……等等、不要催我啊……”

嘴唇贴上瓶口，沁凉的液体随着上扬的瓶身拥入了口腔。舌尖首先品尝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甘甜，随即、慢慢化为了苦涩。酒中的气泡划过食道，刺激的口感就像是有一股气直窜上了鼻腔，好不容易将含在口中的液体全部吞咽进了肚子，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尖的黑子五味杂陈的看着手中的易拉罐，而目睹了全过程的男人迫不及待的追问起了自己那初尝的感受。

“怎么样？感觉如何？”

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青峰，支吾了半天的黑子又抿了一小口啤酒，时不时用舌尖舔去了沾留在唇瓣表面的液体，一边回味、一边感慨道。

“称不上好喝，不过的确感觉会上瘾……怪怪的。”
“这下你也和我一样成了‘不法分子’咯？很刺激吧？”

酒是为了这种理由才喝的吗？忍不住苦笑道的黑子将手中的易拉罐贴上了青峰的手背，面对对方那困惑的神色，黑子只是努了努嘴、示意让男人将手挪开。轻轻碰撞的罐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句“干杯”让两人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说着不醉不归的妄言，一口气便将剩下的啤酒全部喝下了肚、豪爽的脾性也许是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优点”，也正因为无法做到、才会对青峰的这种地方感到深深着迷。

“可不要一瓶就倒下了喔？我还指望着你酒后乱性呢。”
“……这就要看我的兴致了。”







就算知道自己拥有可以飞翔的翅膀，却因为畏惧张开双翼的那刻而忘记了风的存在。

黑子曾经用这样别有意味的话来形容自己的“懦弱”，就算已经沦为陈年往事，直到现在青峰也都没有彻底忘记。







黑子没有喝酒经验看来是千真万确，瘫倒在沙发扶手上的青年虽然面色绯红、不善流露情感的脸蛋上却显得痛苦万分。喃喃自语着些什么的黑子手边堆满了空了的易拉罐，那是属于青峰的“战利品”、却也是让黑子变得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之所以会突然邀请黑子喝上几杯并不是一时兴起，但也称不上是早有预谋。单纯的只是想找个机会听听彼此的心里话，加上队友的随手相赠，一连串的“巧合”构成了如今的“必然”，让青峰不禁在心中感叹命运的弄人。

“喂，哲，你还好吧？要不要我背你去床上？”

善于掩藏本性的黑子最近有些反常，然而一向迟钝的青峰这次却明白隐藏在这些变化背后的原因，以及那些恼人的顾虑，尽管自己无能为力。向黑子坦白了希望留在美国发展的期望，经过再三的斟酌、黑子也决定回到祖国。两人都是固执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对不会有后悔的余地；可是需要通过牺牲自我的私欲才能实现的成全远比原先所想象的要痛苦，不光青峰如此、恐怕连黑子也早就已经察觉到了现实的残酷。释然只不过是一瞬，一旦静下心、那些堆积在心头的懊恼就会不由自主的浮上脑海，无论是多么坚定的觉悟都无法彻底扼杀它们的存在，黑子的强颜欢笑以及自己的格外殷勤就是最好的证明。该如何共度这剩下的四个月，就像是一根尖刺、驻扎在两人的心胸。

闻声的“醉鬼”支支吾吾的嘀咕了些什么，恍惚的神志使那双湛蓝的眼瞳看起来有些涣散。缓缓的用余光瞥了一眼轻拍着男人脸颊的自己，黑子似乎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辨认出自己是谁，在一声轻微的“青峰君”过后，脸颊绯红的情人下意识的嘴角轻扬，尽管是意味不明的笑容、也同样让自己怦然心动。

“才三瓶就不行了，你的酒量真的有够差的耶。”

伸出的单臂挽上纤细的腰肢，不知是抱怨还是欣慰的感慨让身下的青年嬉笑出了声。都说酒精能够让人暴露着平日压抑着的本性，这还是青峰第一次在黑子的脸上看到如此多变的表情变化，讶异的同时、莫名的新鲜感也使得自己格外亢奋。

“我扶你去床上吧，抓紧咯。”
“嗯……稍微等等。”

低声呢喃道的黑子顺着自己臂膀的力道微微抬起了腰肢，就算是无意识的行为、可在青峰眼里就充满着挑逗的意味。因酒精而亢奋的身体轻易的就点燃了官能的欲火，脸颊的绯红与迷离的眼神更是充满着诱惑力；然而现在并不是做这些的时候，醉酒的痛苦青峰早有体会、也更清楚这份不适感酒精会为身体带来多大的负担。

“你就别逞强了。来、听话，回床上休息吧。”

光是见到这些罕见的画面已经够幸运的了。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服道，独立将瘫软的身体一把抱起的青峰试着用指尖去感受男人皮肤的温度，然而当自己的大手抚上对方的面颊时，黑子就像只顺从的猫咪、嬉笑着用脸颊磨蹭起自己的掌心来。

“不要恶作剧，况且也差不多是时间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有啊，但是我不想睡，我不困。”

就这样任性的占据了自己的大腿，主动环上双臂的黑子如是反抗道，咬字虽然一如既往的清晰，却因过于平缓的口吻显得有些暧昧不清。将脸颊埋入肩窝的情人用短发磨蹭着自己的肩膀，紧贴的胸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落在肩头的吐息比往常要炙热得太多，甚至隐隐可以嗅到一些酒气味，与黑子那清爽的外表实在说不上相称。自己越是抗拒，男人的臂膀就缠得越紧，都分不清是单纯的撒娇还是有货，“酒后乱性”的妄想没有想到就这么成了真、轻易得甚至让青峰产生了莫须有的罪恶感，那些方才还萦绕在脑海里的非分之想仿佛都因此凉了半截。

“我说……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做吧？”

试探性的亲吻上了对方的耳廓，明明自己没有挑逗或是捉弄的意思、黑子却还是顺从着本能，泄出了一声呻吟。如此坦率的一面根本是前所未闻，狂乱的心跳便是悸动的最好证明。紧拥着怀中的情人，急速膨胀的幸福感让一切变得太不真实，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犹豫再三的青峰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大胆的将小巧的耳垂含进了口中，掀起了衬衣的衣摆。

“可恶……你这也未免坦率过头了吧？万一你在别的地方醉成这样怎么办？我还怎么可能放心放你走啊？！”
“唔……青峰君、好痒……！”

顺着腰际的曲线，抚上胸膛的大手搓揉上凸起的乳首。嘴唇顺着耳根一路向下，摩挲着纤细的侧颈、亲吻着青年的喉结。当黑子因欲望不自觉的在怀中扭动着身体时，比起教练的苛责更为残忍的“考验”使青峰愤愤的咋了咋舌，一鼓作气的解开了衣襟前的纽扣，啃咬上了暴露的前胸。僵硬且有些粗糙的肌理毫无疑问是男人的身体，连同那带着隐隐薄荷香的气味、是自己最熟悉的触感。对黑子的身体早就了如指掌，比如舔舐那道位于肋骨附近的疤痕格外敏感，又或是黑子热衷于那种带有些许疼痛的爱抚，当青峰一边吸吮着殷红的乳首、一边缓缓褪下碍事的底裤时，在大手开始上下套弄起男人那半勃起的性器、那由黑子主动俯身送上的亲吻使青峰讶异的瞪大了眼睛，而让自己如此惊讶的并非是唇瓣的相触，而是黑子那微微泛红的眼眶，以及如同自言自语般的低喃。

“如果我能留下来就好了。……”

发自内心的本音，绝对不会因意气用事而流露的真心话，正因为酒醉才找到了面对的勇气，一切也都因一句看似无心的感慨而戛然而止。如果我没有放弃篮球就好了，这样是不是就能留在这里了呢。一边低声咕哝道，一边在额前落下轻吻。手指抚弄着眼角，坚硬的直接偶尔擦过皮肉，即便在这样的情形下、黑子的爱抚仍旧没有半点官能的意味，这就是黑子对自己的“喜欢”，不求任何的回报，就只有单纯的给予，只想对自己好而已。

“……留下来吧，一直在一起吧。”

等到醉酒醒来，一切也一定会像没发生过一样。钟盘上的瞄准依旧运转，日期的末尾仍旧变化，只在瞬间流露的软弱无论在谁的心里都不会留下痕迹的话，就只有现在，让我对你说说心里的那些秘密吧。紧拥着怀中的躯体，感受着熟悉的气息，那企图皮肉融合的拥抱让青峰夹紧了臂弯的力道，而沉溺在酒精造就的恍惚中的你却连一声抱怨都没有。如果时间就此停止的话该有多好。依靠着平坦的前胸，青峰自嘲般的低喃道。若是平日的你一定早就责备我了吧？可即便如此，你也从未因此轻视我，因为在黑子的心中也一定抱持着相同的心愿、期盼、以及遗憾。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哲。”
“……嗯。”

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陶醉在自欺欺人的永恒里，沉溺在由怯懦筑起的海市蜃楼之中。

到最后青峰都未能察觉，那早已被泪水打湿的衣衫，以及就连自己都没有勇气去相信的未来，即便如此、黑子仍旧许下了诺言，坚信着那近似于幻想的期待，一定如同点缀着深夜的繁星那般耀眼。



——FIN/20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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