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 黑子的籃球
“……这次是把头发剪短了吗。”熟悉的脸庞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听着推动着齿轮转动的引擎所发出的轰隆声,背对着阳光屹立在自己面前的‘同胞’眨了眨金蜜色的双眼,困惑的神情约莫在他那俊俏的脸蛋上停留了一秒,随即微微歪了歪脑袋、谈吐之间流露着露骨的冷漠与不屑。“‘这次’指的是哪次?难道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吗?”“……”类似的话语笠松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了。这个被冠以‘黄濑凉太’之名的人造人并不是笠松所知道的存在:自己知道过他,了解过他;与不下一次与他并肩作战、也不止一次与他共通消失在爆破的硝烟之中。只不过每每当两人再一次从拼接而成的驱动中苏醒,就只有笠松记得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一点一点,就好似覆盖在废铁表面的锈斑一样,随着时间的沉积在体内身处静静蔓延、扩散着,使得胸口隐隐作痛,被迫不断接受着黄濑将再一次‘遗忘’自己的事实。“……不,是我记错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人造人为了守护人类的荣光而生存。因为对人类的憧憬而被制造成了人类的模样,并被赋予了使命与存在的意义。如果人类信奉这个世界万物是由造物主一手创造的话、那对于像笠松和黄濑这样的机械生命体来说,人类就是好比造物主的存在,是人类赋予了像自己这样的‘东西’继续留存在这片星球上的意义,哪怕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不断的战斗、不断的杀戮,也总比一无是处是好,总比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来的要好。然而此时此刻,为什么在面对你的时候,堆积在胸口的沉重感远比被弹药击穿时,要来的让人‘恐惧’呢?“唔嗯……算啦,虽然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可我今后毕竟是海常小队的一员,今后还请多多关照了,‘笠松队长’。”呐,前辈。这个星球已经没有人类了吧?可虽然人类离开了,但这些花花草草还在、这些毛茸茸的动物也还在,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有人类消失了呢?他们的体内也流淌着这么温暖的东西吗?鲜红的液体流淌在指尖,那是能够让机械构成的生命体也能为之动容的东西,‘黄濑’就站在血泊的中央、脚边躺着的事一具麋鹿的尸体,它不幸被流弹击中因此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只可惜盲目追崇的机器们并不具备‘造物主’的慈悲,然而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契机、有着一头金发的‘战友’还是踱步来到了尸体的面前,鲜血染红了他的双脚,在龟裂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印记。(好温暖……原来除了人类之外、像这样普通的动物体内也流淌着‘血液’这种东西啊。为什么我们的身体里就没有呢?明明与‘人类’最相似的是我们才对啊。)(……因为是机器,所以不需要这样的东西。)所谓的‘不需要’与‘不存在’是不一样的;笠松并不是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而不久以前的黄濑、过去的黄濑……他同样知道这些被视为禁忌的秘密,并为此一次又一次的死去、重生、回到自己的身边,来到自己的面前,这次也不例外。尚未剃去短发的人造人面露出了似懂非懂的模样,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仿佛若有所思一般地低垂下了脑袋、随即慢慢的直起了背脊,僵硬的笑容多了几次责备的意味。前辈已经忘记我是为了什么而诞生的了吗?即使如此,你也想要像其他人一样欺骗我吗?见自己始终屹立在原地、沉默不语,耸了耸双肩的黄濑抬头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冗长的沉默不足以改变任何事物,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但终究只是徒劳无用;手指以在程式的设定下抵上了扳机,然而笠松最终没能扣下,越发剧烈的动摇让自己变得像是失灵的报废品一样、手指停止不了瑟瑟的发抖。(不过我不会想要偷看前辈的‘秘密’的。因为我不想被你讨厌,还想和你一起走的再远一点。)(…………)如果我忘了你,前辈你也一定要记得我哦。即使挣扎了、努力了,早就书写好的结局不容被任何人篡改,或许从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一切都已经有所定论,就好比程式中的代码一样,是属于笠松自己的‘命运’。“……不需要叫我队长,叫我‘前辈’就行。”与其说是命令、更像是自作多情的祈求;当可悲的言语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先是一愣的黄濑忍不住苦笑出了声,唯独笠松像是坚持着什么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对方慢慢开启了双唇。“知道了知道了。今后还请多多指教,‘笠松前辈’。”“……”音落,大步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奇迹’逐渐消失在了金光之中,留下笠松一人怔怔的站在原地,身体如同失去控制了似的开始颤抖,脸颊感觉沾染上了某种温热的液体,湿湿的、热热的,陌生的触感迫使笠松抬起了双手、擦拭着被打湿了的脸颊;而当自己低头看着沾附在指尖上的透明水珠时,莫名的喜悦忽然从体内流淌而过,只不过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告诉‘黄濑’那些问题的答案:原来我们的体内是存在着这些东西的。或许不是血,或许不是泪,但一定是我们共同在追求的东西。即使一切的真相是那么的残酷,那么的灰暗,我们确确实实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你确确实实来到过我的‘世界’。“……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