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伴老师,这次的原稿经过核对已经没问题了,明天就能送印,辛苦您了。”
当一头粉色卷发的女编辑将成摞的原稿小心翼翼的塞进茶色的信封袋时,圆桌前的露伴拿起了面前的白色茶杯,精致透亮的瓷器与红茶浓郁的香味可谓是天作之合,这家位于中央车站的咖啡厅是露伴经常光顾的店铺之一。出于习惯,自己时常会以这家咖啡厅为据点、花上一下午的时间观察着从自己眼前经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但未必每天都会得到收获。看着浓妆艳抹的年轻编辑那心满意足的笑容,下意识耸了耸肩的露伴并没有回应什么。在自己看来,凝聚了无数心血与无穷想象力的‘作品’注定是完美的;那些对自己的杰作吹毛求疵的人才是没有品位可言的粗鄙之人,露伴根本不屑与那样的人接触、交流,更不会将他们那自以为是的批评放在心上。
“对了。上次老师您拜托我影印的资料我也带来了,稍等一下,我这就拿给您。”
“喔……?”
眼看着将原稿收纳进公文包中的编辑缓缓从包中取出了另一个白色的信封袋。比起自己的原稿,这份信封袋看起来非常的厚重,沉甸甸的一摞文件有些出乎露伴的意料,然而自己还是迫不及待的放下了茶杯、伸出了双手,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了这份留存着有关‘乔纳森·乔斯达’的记录的神秘资料。
“不过老师您什么时候对考古学产生兴趣了?莫非和下次的连载内容有关吗?能不能和我说说呀?”
“不是,只是私人兴趣罢了,……和工作无关。”
自己与‘东方仗助’之间的绯闻正在杜王町闹的沸沸扬扬的事实,身为这座城镇的住民及谣言的主角之一,露伴是知道的。有不少人认定了两人是在交往,甚至还传出了比这更为不堪入耳的传言,但坚信‘真相是坚不可摧’的露伴认为根本就没有必要大动干辄向那些乌合之众解释。人都是健忘的,若是哪天出现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闹剧’、自己与仗助之间的流言蜚语很快就会被抛在云霄之外,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化为被人遗弃在角落的尘埃。
(还没好吗?都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好困哦……)
在街上越传越疯的闲言碎语并没有改变两人之间那微妙的关系。自己与仗助还是老样子,因为个性的不和而总是格格不入,又因为个性中的自我而总是短兵相接。露伴是讨厌仗助的,但两人并不是‘敌人’,恰恰相反、在经过与吉良吉影的战斗后,共同守护了杜王町的两人甚至可以以‘战友’相称,只是比起温驯仁厚的康一、显得有些狡猾和习惯卖弄小聪明的仗助就没有那么讨喜了。看着侧躺在榻榻米上的青年一手托着脑袋、一边打着哈欠,仍旧低头在素描本上涂画着的露伴并没有理睬男人的抗议,可为了不让对方就这么倒头昏睡过去,自己还是刻意的将脚尖抵在了对方的肚脐上方,要是仗助一闭上眼睛、露伴就会毫不留情的踹上去,惹得他在途中惊叫了好几回,刺耳的叫喊声随着夜风徐徐传出了窗外。
(你管你自己画就好了嘛。反正我这人睡相也不怎么好,一直动来动去的,你就当是在换姿势随便画咯,不然我就这么躺着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干瞪着你,多无聊啊……)
(让我对着一个呼呼大睡的人画画和变态跟踪狂有什么两人,我才干不出这种事。)
音落,停下了画笔的露伴将素描本翻过了一页,随即‘命令’男人起身蹲坐在地上,将两条粗壮的胳臂搁在膝盖的上方。
(保持这样的姿势你就睡不着了吧?再坚持一会儿,画完这张就放你走。)
(你这人真的很差劲耶……故意让我蹲那么久,要是腿麻了你可得扶我回去啊!)
对艺术的追求使得露伴迫于冲动而记录下了仗助那年轻精壮的身体,区别于亚洲人的强壮体格、以及与生俱来的肌肉曲线;体内留有一般欧洲血统的仗助在相貌上无疑是突出的。棱角分明的五官像极了雕塑,浓密的睫毛与剑眉与坚挺的鼻梁相互衬托、使得硬朗的面孔看起来更加的深邃。要是他的个性再好一点的话,光凭这张脸还不至于让人觉得那么的讨厌;一边如是心想着,一边用再次想目光投向了正捧着脑袋发呆的‘死对头’,忽然、男人胸前的几道疤痕引起了露伴的注意,迫使自己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用着画笔的尾端指了指其中颜色最为浅显的一条疤痕。
(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是和吉良战斗的时候吗?)
(嗯……?喔,你说这个啊。不是和那家伙,是更早以前了,具体记不清了。)
仗助的‘疯狂钻石’有着修复的能力。它的能力极强、且修复速度很快;就算是面对像‘杀手皇后’这样强大得令人不寒而栗的替身,仗助亦能在身体爆炸的那一瞬间使用‘疯狂钻石’来修复破裂的身体,挽回飞逝的灵魂,然而‘疯狂钻石’的能力对本体是发挥不了作用的。与吉良吉影的最终决战,所有人近乎都赌上了性命,而露伴更是一次又一次的遭到了吉良的‘败者食尘’的攻击,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都能让自己感到阵阵恶寒,可最终的负伤人员就只有仗助一个人。他的身体、双脚都受了非常重的伤,而男人胸前的那道疤痕令露伴猛地想起他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拖着重伤的双腿、走上救护车的背影,感受到舌根泛起了一阵苦涩的露伴合上了手中的素描本,一声‘画完了,你可以回去了’令蹲在自己面前的仗助满脸疑惑的挑了挑浓眉。
(钱在我身后的茶几上,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着答应你的五万,记得一起带走。)
(喔喔……多谢。)
无论是仗助自己还是露伴都不会说能够击败吉良吉影、守护杜王町是男人一个人的功劳,但每个参与了这场战斗人都非常的明白,若是没有‘东方仗助’,是不可能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的。负伤者只有一人;胸前的疤痕,腿上那还完全脱落的血痂,以及侧腰最接近肝脏位置的伤疤,还有下唇那道隐晦的痕迹……回到位于杜王町自家别墅中的露伴在改造后的暗房内洗刷了出了当时在旅馆拍下的照片,因为太过专注于男人身上那块星型胎记,直到梳理照片时才将视线的焦点集中在了那一道道显眼的伤痕上,心底深处不免泛起一阵矛盾且复杂的感慨。
“手写的论文啊……还是全英文,看来得花点时间了。”
看着那一张张被晾起的照片,露伴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探究东方仗助’的冲动,不仅仅是男人本身、还有流淌在他体内有关‘乔斯达’血脉的所有秘密,露伴想要了解就连仗助自己都还只是懵懵懂懂的‘真相’,从而切身去感受男人主动扛起的那份使命的沉重。
但这绝对不是为了他而做的,是为了填补暗涌在我心中的好奇和空虚才会这么拼命。一边翻阅着编辑为自己影印的文本,一边如是在心中暗暗的坚信道,这份珍贵的论文是露伴通过互联网在伦敦某大学的公开网站上可以收到有关‘乔纳森·乔斯达’唯一的信息,是他在学生时代发表的一篇有关考古成就的论文,前后共计六十多页,除此之外、有关仗助祖先的信息可谓是寥寥无几。
乔纳森·乔斯达在二十一岁时死于海难,这是外界对于乔纳森的死亡所抱有的普遍共识,然而事实的真相是乔纳森遭到了成为吸血鬼的迪奥的杀害、并被夺取了身体,包括仗助在内的乔纳森的子孙也随着DIO的复活而拥有了替身能力,而这份奇妙的力量是如何产生的、至今仍然是个不解之谜。
血缘上,仗助的‘侄子’——空条承太郎与SPW财团一直都在致力调查有关黄金箭矢与DIO相关的秘密,如果露伴想要参与的话完全可以通过承太郎来获取更多的情报,但自己并不想这么做。一、是因为自己对承太郎的敬重,所以露伴不想给他或是SPW财团添任何麻烦;二来,归根究底这是乔斯达以及仗助自己的家务事,身为外人的露伴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了满足躁动的好奇心而借机插手调查他人的家事,更不想因此引起更多不必要的误会。
“还是先回去慢慢研究吧。服务员,麻烦结账……”
“露伴老师?好巧啊,又遇到了。”
熟悉的男声光靠耳朵便能清楚的辨认,不出自己意料、正巧路过的人是康一,以及理所当然出现在男人身旁的仗助。自从修学旅行回来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生活的两人已经约有一个多星期没有碰面了。杜王町说大不大、说小很小,在人流密集的车站碰到面熟的人可谓是家常便饭的事,而同样自己挥了挥手的仗助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厌恶和不耐的情绪,落落大方的模样反倒让心脏咯噔了一下的露伴感到有些惭愧。
“老师今天怎么一个人?又是来蹲点取景的吗?”
“不是,刚把原稿交给编辑准备回去。不过既然康一你来了那不如坐下来聊一会儿吧,还有你、仗助,一起坐。”
“喔。”
讨厌归讨厌,但经历了那么多事、露伴已经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主动向仗助挑衅,做些故意激怒对方的事了。见自己同样大方的招呼道,穿着制服的两名高中生便在服务员的招待下来到了露伴就坐的桌位前,坐下了身。比起初次照面的时候,仗助的个头又长高了不少,身上那件制服显得有些拘谨,裤子就好像缩水了一样大刺刺的将脚踝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上次没想到会在修学旅行的时候遇见老师,虽然之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但还是很意外,吓了我一跳呢。”
只要有康一在,自己与仗助之间的空气就不至于像两人独处时那般僵硬,彼此也能很快的融入到对话中,露伴就是欣赏康一这一点,他的身上就好像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力量,光是有他在、心绪就会变得格外的平静。
“我们学校的学生没有给老师你带来什么困扰吧?大家都只是闹着玩而已,你们两都别太放在心上。”
“我无所谓,虚假的东西终究是虚假的,就像泡沫一样,只要来了一阵风、很快就会被吹散,没必要整天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音落,余光便情不自禁的向着仗助所在的方向撇去,而正低头喝着果汁的男人一言不发,悠然自得的翘着腿,不以为然的态度令更为年长的仗助不禁感到有些恼火。
“但如果真要传谣的话我倒是希望换个主角。为什么偏偏是你……这才是我最想不明白的。”
“我才想这么说呢,谁没事喜欢和一个大男人传绯闻啊,还是个性很差的那种,我还觉得委屈呢。”
好啦好啦,二位不要吵了。虽然我认为这次的事变成现在这样你们也有责任……不过这也不是你们的错,就别这么一直怪罪对方了。
露伴的抱怨是真的,仗助的怨言更不是假的;两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为什么非得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质疑两人之间存在非正常的关系不可?在康一的劝和下,剑拔弩张的气氛才不至于愈演愈烈,可就在康一向是为了安抚愤愤不平的好友而特意将面前的布丁送至仗助的面前时,静静躺在制服口袋里的寻呼机忽然响了起来,迫使康一急急忙忙的站起了身、从口袋中摸出了小巧的机器,脸颊上的红晕让桌前的露伴与仗助近乎不约而同的偷望了对方一眼,又很快挪开了视线。
“不好意思,是由花子……我去给她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去吧去吧。比起兄弟、当然是女朋友重要啦,对吧?‘老师’。”
“哼。”
目送着康一暂时离开了席位,就只留下自己与仗助两人默不作声的喝着杯中的茶水与盘中的甜点,今天男人不再需要看在钱的面子上而对自己唯命是从,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除了那头被发胶死死固定住的头发之外整个人显得有些散漫,又时而定眼用着露骨的目光打量自己,咄咄逼人的视线使得露伴本能的竖起了戒心。
“有什么事就直说,别在那鬼鬼祟祟的。”
见自己如是厉声警告道,偷偷扬了扬嘴角的仗助放下了搁在左膝上的右腿、挺直了背脊,高大的身形光是近距离的看着都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这股压迫感露伴也曾在承太郎的面前感受过,不得不承认基因与血脉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优势,赤裸裸的现实不免让同样身为男人的露伴感到有些挫败。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露伴你最近一期漫画准备的怎么样,我有好好派上用场吗?”
“你很在意吗?对你身体的好奇只是出于每个艺术家对人体之美的执念罢了,和我的漫画没有关系。”
还没等自己把话说完,对于自己给出的答案似乎有些失落的仗助立刻耷拉下了脑袋,终究还只是高中生的仗助虽然聪明、又有些油滑,但是心智远远不及大人那般成熟,也正是这一点使得他远比他血缘上的侄子——空条承太郎要来‘可爱’的多。
“但是关于你的那块胎记,以及乔斯达家的历史,我倒是稍微有了那么点收获。”
“啊……原来你真的去调查了啊。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的呢……有点意外……”
男人似乎是真没想到自己会认真的去调查有关乔斯达家的‘秘密’,显得有些惊讶的仗助微微等大了双眼,两边的耳朵有些泛红。我这人不喜欢撒谎,而且这次我是出于个人的兴趣才会着手调查乔斯达家的历史,对感兴趣的事我从不马虎;一边如是信誓旦旦的回答道,一边将目光投向桌上那份论文的露伴在片刻的犹豫后,将那份成摞的文件推向了领座的仗助。见状,眨了眨双眸的青年拿起了被密封在信封里的论文,他并没有打开、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就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似的,意料之外的平静难免让露伴感到有些可疑。
“不打开看看么,这可是你了解你曾祖父的好机会啊。还是说你对乔斯达家的历史真的没有兴趣?所以觉得无所谓?”
“不是,这信封里的东西或许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吧,不过我并没有在想这些。我在想……我其实还挺喜欢你的这种地方的,露伴,这次我没有撒谎。”
略显唐突的感慨令座位上的露伴顿时感到脸颊一阵燥热,还没等到自己来得及平复情绪、掩盖乱了方寸的狼狈,默默将手中的信封再度放下的仗助却没有嘲笑面红耳赤的自己。男人的脸上挂着有些腼腆的笑容,微微耸着双肩,一声声‘你别跟着一起害羞嘛’让自己更是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心跳,心神不宁的避开了对方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我也知道你不是特意为了我去做这些事的啦……只是觉得你在忙自己的事的时候竟然还顺带考虑到了我,怎么说呢,稍微有点感动……”
“没、没错!只是顺带的而已!并不是特意为了你才去找有关乔斯达家的线索的!绝对没有这回事!”
见自己如是振振有词的坚持道,微微皱了皱眉头的仗助闷闷不乐的嘟起了嘴,一声‘你也用不着说那么多遍吧’令有些不知所错的露伴手忙脚乱的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挎包,就这么在男人的注视下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将一张1000円的纸笔丢在了餐桌的正中央。自己没有撒谎,更没有心虚得想要回避眼前正抬头望着自己的仗助;可为什么怦然跳动的心如同被点燃一般那么炙热呢?以至于自己甚至都无法直视男人的那双眼睛,只能像是落荒而逃的逃兵一样、跌跌撞撞的俩开了坐满了客人的咖啡厅。
“我回去了……!替我和康一解释下,就说我得回家赶稿……那个信封里的东西你要是看完了的话记得还过来,越快越好、听明白了吗?!”
“是是,我一定会好好爱惜的,多谢老师关爱~”
——FIN.2020.2.9——
在不远处的电话亭目睹了一切的康一:什么叫有我在气氛才稍微好点,分明是没我在两人的气氛更好吧……
没错,这次的标题是康一的内心OS。每一对不坦率的小情侣都需要康一这样的助攻。加油、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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