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门向右，走过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向左；那是日向每天放学的必经之路，通往的并不是有着热腾腾的饭菜迎接自己的家，而是一家不起眼的书店，丰富的藏书与实惠的折扣可谓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国’，而坐落在这家书店对面的快餐店更是日向常常与伊月、木吉以及丽子共同打发时间、探讨社团相关事宜的最佳地点，那里的牛肉盖浇饭更是百吃不厌。

“咦……你是……？！”

“……笠松？！”

坐在靠窗的老位子，时而摆弄着餐桌上的茶杯垫，社团活动结束时突然接到家人来的电话，说是父亲的同事突然要来家里拜访，因为饭菜准备的不多的关系、希望自己能够在外面解决了晚饭再回来。毫无规划的突发状况难免让日向感到有些窝火，可碍于是自己的父母、只能活生生的将满肚子的怨气吞了回去、静静消化。好在身上有足够的闲钱，饭店门前也没有大排长龙；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熟人’，面面相觑的‘主将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讶异得合不拢嘴，而首先打破沉默的并不是远从神奈川赶来的笠松，而是连忙扶正了镜架的日向，就连声音都变得高亢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你不该在神奈川吗？”

下意识的从沙发椅上站起了身，机灵的服务员见状后立马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并桌，没有来由的、莫名的默契使两人几乎在同时点了点头，而在服务生的安排下，将背囊轻放在座位上的笠松默默嘀咕了句谢谢，从对方手中接过了饮用水。

“该不会又是来探查敌情的吧？这次又是和哪个学校？”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话说、刚你直呼我的名字了吧？好好把‘前辈’两个字给我加上去啊，喂。……”

与笠松幸男的缘分是从篮球开始，虽然结识的契机称不上愉快，可作为一名选手，笠松的确是值得尊敬一名运动员，精湛的技巧与过人的领导力，虽然海常的战术仍然以王牌——黄濑凉太为中心无限延伸，然而在笠松的支撑下，无论是球队的合作意识、还是队员之间的信赖关系，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着笠松紧密维系，就连那傲慢轻佻的‘奇迹’也不例外。

“我之所以来东京是为了升学的事。”

大口大口的将杯中的凉水咽下了肚、一边微蹙着眉间，一边低声说道，直到对方主动提起‘毕业’二字，心领神会的日向也像是应和般点了点头，一句‘原来如此’惹来男人一声不屑的轻笑。

“怎么、那么沉重的样子。这种事早晚有一天你也要经历的，今天是受邀来看看大学的情况，感觉还不错，连校队的状态也是。”

“‘校队’……这么说来你还是会继续打篮球？”

算是吧，姑且。

棱模两可的回答与笠松在日向心目中的印象有些不同。在自己的记忆里，正是因为笠松的干脆果断才有了海常今日的成绩。无论在多么险峻的局势下都能凭借着过人的理性和丰富的经验下达准确的判断，毫不放弃的毅力更是令人可畏；然而止步全国四强的海常终究让身披主将战衣的笠松无缘奖杯，梦想也随着毕业而被迫画上了句号。遗憾的同时，对于笠松会继续打篮球的决断不禁感到有些欣喜，然而那暧昧的态度又让日向起了疑心。

“所以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像你这么优秀的选手，大学方面一定给你提出保送条件了吧？”

面对自己的质疑，笠松倒是答的轻松，一声简单的鼻哼就算是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敷衍的态度让日向渐渐失去了耐性，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那你为什么还犹豫？如果是我的话一定立马就答应了。自己那像是褒奖又像是在羡慕的说辞不禁让对座的笠松忍不住笑出了声，而男人的那句‘谢谢’更是让日向立马涨红了脸，同时也意识到了就算在球场上两人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可生活中笠松仍然比自己年长一岁，更是名副其实的‘前辈’。

“还是说成绩方面有点勉强？”

“小心我揍你哦。凭我的成绩就算参加统考也能考上重点大学，具体为什么犹豫……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半推半就的态度突然让日向领悟到自己与笠松终究只是球场上的对手，并非是朋友，更没有什么亲近的关系。关乎到自己的私事、论谁都不会轻易开口，更别说只有在球场上才有机会照面的人，就算这般搪塞也无可厚非。……抱歉，我好像有点多嘴了。下意识的道歉让对座的‘前辈’抬起了双眼，像是打量一只珍奇异兽般端倪了许久。笠松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个性，日向当然清楚；然而当男人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低声呢喃了一句‘没关系’，悬在心中的巨石才彻底尘埃落定，使日向不免在心中暗暗长舒了一口气了一口气。

“诚凛最近怎么样了？来年有什么计划吗？”

见对方突然借机调转了话题，日向也干脆的一一回应。来年的安排与近期的休整，当提到‘招募新社员’这几个字时，不知为何、笠松的表情突然大变，突然陷入了沉思。说起来、你们队上的‘铁心’膝盖不太好吧？打算怎么做？没有想到诚凛的这一‘伤疤’竟会传得那么快，惊讶之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的日向愣愣的坐在原地，呆愣的模样似乎让率先开口的笠松感到有些尴尬。

“我是听武内监督说的。高中篮坛的圈子本来就不小，呃……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没什么，反正那家伙手术的日子已经决定了，只不过不得不提前隐退罢了。”

“…………”

虽说这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事，原本就凭木吉的伤势、想要顺利走完这一年都十分勉强；与雾崎和阳泉的比赛来看就已经十分牵强，然而男人并没有抱怨过什么，非但如此、为了履行约定而拼尽全力的身影光是回想都不禁让日向感到十分遗憾。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日向，我没事的。）

乐观开朗的笑容是不是男人用来掩饰懦弱的武器呢？从两人相识以来，木吉的软弱只有日向知道，而这一切并非是木吉主动开口向自己诉苦自己才会有所察觉，正是因为木吉什么都不说才让日向耿耿于怀。当WC正式落下帷幕，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木吉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与主治医生决定了手术的日期。当两人走出医院的大门、默不作声的走过街角，趁着车站前空无一人，总是面带嬉笑的男人突然俯身亲吻上了自己的耳廓，低声说道。

（这两年来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所以你不要觉得愧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谁会为你这种人心怀负罪感啊，别自以为是了，大白痴！）

甩开了拥揽着肩头的臂膀，日向在木吉的凝望中逃开了，就因为被说中了心事而选择了逃避，真正难看的人应该是自己吧。木吉所说的并没有错，自己的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就连维持着球队的发展、一同赢下比赛，一直以来，身为主将的日向已经做的足够完美，到了就连自己都忍不住夸奖自己的地步，可为何心中的空虚却总是挥之不去？

“呐……你有没有想过和球队的队友分道扬镳的光景？像是毕业的时候？”

打破了沉默的试探将沉溺在回忆中的思绪猛地拉回了现实，静静聆听着，之前日向都没有想过笠松会像这样用疑问来试探自己，就像是征求自己的意见一样，就连表情都显得十分僵硬。因为你是诚凛的主将，所以想问问。音落，那些好像为了掩饰紧张而不断重复的小动作不禁让日向忍不住在心中发笑，明明在球场上是那么有魄力的一名球员，在私下竟也有如此青涩的一面，实在有些意外。

“虽然这话不中听，可总有一天要面临这样的结局吧？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现在是你快毕业了，又不是我，我还年轻着呢。”

难道说你是因为舍不得才犹豫不决的吗？这也未免太难看了吧，‘笠松前辈’。

不出所料、自己那出于挑衅的揶揄很快便让对座的‘敌手’握紧了拳头、紧咬着牙关隐忍的模样更是让日向忍不住在心中偷偷窃笑。倒也不是为了报复笠松方才那一副不屑自己的态度，单纯的是因为想捉弄一下眼前的前辈、毕竟自己的个性有多糟糕，日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问题就算想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心情变差而已。说着，用插放在巧克力奶昔上的木棒搅拌着奶油，而从对座传来的一句‘也是’使日向更为大胆的开了口。

“不过我多多少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就算心中再纠结、再怎么不舍，该来的总会来，所以还是想想怎么过好眼下的每一天比较靠谱。”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

“…………”

眼睁睁的看着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前辈轻托着下颚，像是发呆似的怔怔的望着窗外。笠松并没有说实话，日向是明白的；因为两人的处境根本不同，不久后才会升上三年级的日向与即将面临毕业的笠松不同，早已脱下球衣的男人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该如何好好利用剩下的时间，日子在徘徊不定中流逝，而分离也随着即将临近的仪式越来越近。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用舌尖舔去了残留在嘴唇上的甜饮，闻声的笠松只是瞥了自己一眼，淡漠的反应是允诺的表现。可日向并没有生气，而是意会般的点了点头；或许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提及这些的时机吧，但自己多少能够体会对方的心情，毕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为什么要犹豫呢？本以为如果是你的话，就算退役了、毕业了也能很好权衡队友们之间的关系。这么郁郁寡欢的样子，不像你啊。”

“……‘老年人’也有‘老年人’的苦衷，明明还是乳臭味干的小屁孩少在我面前装成熟。”

就像是为了反击自己方才的无礼一样，看着笠松一脸得意的冲着自己比划了个粗鲁的手势，日向恨不得拿起面前的杯子向男人丢去，好在理性胜过了冲动，然而还没等自己的怒气消退下去，笠松的表情又变回了方才的凝重，就连那双乌黑的眼瞳也失去了平日的光彩。

“那家伙说想和我继续打球，所以我才决定加入大学的篮球社，不然今年本该是我最后一年接触篮球了。”

“‘那家伙’是……？”

沉默又一次取代了口头上的回答，然而与先前的敷衍不同、掩盖着大半片脸颊的大手却没能掩藏起燥红的耳根。被对方那出乎意料的反应有些怔到，不知该如何接着问下去的日向就这么静静坐在原位、闷不作声的喝着杯中的奶昔。只见笠松时而叹息、时而烦躁的抓挠着脑袋，直到男人顶着闷闷不乐的表情回答了一句‘黄濑’，这才恍然大悟的日向仍然对笠松那腼腆的反应感到十分不解。

“隐退那天那家伙哭着说想再和我一起多打几年篮球，说能不能等他进大学后再在一起打球，所以我才会特意来东京看看大学的情况。”

曾经多多少少听黑子说起过‘奇迹的世代’各自的情况，就学业上来说、凭着黄濑的成绩根本不可能考得上笠松所说的‘重点大学’，而能够履行‘继续一起打篮球’的约定的，就只有依靠篮球的实力通过保送顺利进入大学的门槛。

“如果是凭篮球的话那家伙应该没问题吧。我还担心这所大学是不是对他而言门槛太低了点……况且问题的重点也不是这个。”

“…………”

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气氛随着笠松的一声叹息急转直下，连日向都下意识的变得紧张起来。无论是笠松还是黄濑都是值得让人敬畏的球员，然而日向对他们的理解也只不过如此，海常内部是如何运作的、高年级与低年级之间的分划又有着什么样的规矩，可唯独笠松对黄濑的照应与重视，就算日向与他们接触不多、却还是能够隐隐察觉。

“等他考进大学我也已经大三了，说到底能够一起打球的时间也只不过只有两年……或许更短，毕竟大三毕业后要面临毕业论文和就业的问题……想想就头疼。”

“说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呢……”

因为诚凛仅有两年的历史，与自己一同打球的大部分都是同龄人，笠松的彷徨与犹豫日向虽然不能体会，可光是想象、就不禁感到有些可惜。能够与这么强的选手一起打球本身就是一件愉快的事，更何况两人之间存在着非常紧密的信任，而作为学长、能够目睹自己的后辈一步步成长，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荣幸吧。

“可不管怎么说，你之所以会这么烦恼也是因为想继续和黄濑打篮球吧？”

诡笑着追问道，起先笠松只不过是装腔作势的瞪了自己一眼，随后又像是安定了的野猫似的默默点了点头。虽说男人的脾气就和自己差不多性急，可这份因为重视而产生的烦恼却给人一种窝心的感觉。有朝一日，日向也不得不面临相同的问题，分道扬镳的抉择，各自踏上不同道路的挚友，到那时自己又该怎么凭借着那不变的信念，继续鼓起勇气说出那句‘一起打球吧’呢？

（让我们一起好好享受吧！）

“……我也是，想要继续和那些家伙一起打球。”

“……呵，装什么装，小鬼。”

——FIN.2013.8.11——

梦寐以求的日向VS笠松，大概是近日来写过唯一一篇完整的短篇了。

最近的状态真的很不好，脑袋空空的，就算脑子里有灵感和梗不知道为什么都因为太涣散而下不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唔……暂时看看吧。

感谢阅读。

Mushim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