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飘散在屋内的香味拂过鼻尖,却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苦涩陪伴着千疮百孔的身心渐渐带领自己入眠;火神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是如何面无表情的和黑子回到了图书馆、又是怎么浑浑噩噩的迎着夕阳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所谓的‘行尸走肉’不外乎如此、脑海里闪现的就只有不知名的女性搂挽上冰室臂膀的画面,以及种种无法得到证实的猜想,宛如一把生锈了的钝刀、无情且残酷的试图割裂自己的心脏。
就连‘失恋’都谈不上的念想,在这一刻全部都断了。
当火神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这一‘事实’,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五点。毫无征兆的从睡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就连衣服都没换;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而泡制的咖啡早就失去了原有的热度,而待到火神从凌乱的床铺上缓缓支起身,放在枕边的手机显示着有三条未读信息,全都是来自黑子的慰问与关切,而那个男人此时此刻又身处在哪里、又和谁在一起做着什么样的事,火神不敢多想,自己更没有那样的资格去多想。从一开始自己的‘恋爱’就只是一个人的自相情愿罢了,就算可悲也怨不得任何人,可又无法说出‘早知如此就不该喜欢上他’这样自私的话来,最终只能将一切归咎于‘报应’的火神再度将昏沉的脑袋埋进了松软的枕芯里,任由温热的眼泪溢出酸涩的眼眶。
“火神君!抱歉,电车临时故障了,真不好意思,让你等了那么久……”
再次不得不疏远的关系斩断了维系着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架桥梁,只不过这一次、主动的人并非是冰室,而是火神。原本那些温馨又怀念的一幕幕在顷刻间都如尘埃般消逝了,火神不再主动与冰室联络、更找不到再登门打扰他的借口;途中冰室偶尔也有主动发来短信,用着客套又熟络的口气询问自己是否要聚一聚,可即便内心的动摇有多强烈、火神还是以学业为借口委婉的拒绝了男人的邀请,三番两次之后、一向敏锐的冰室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就像是怄气一般、从此失去了联络。
“没事,我也正好迟到了一会,五分钟前刚到的。”
冲刺迎考、专注学业;一路破关斩将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志愿校的录取通知书,而在毕业典礼那天,火神迎来了人生第一段‘恋情’;当还不及自己肩头高的女生秀红着脸、畏畏缩缩的对自己说着‘我喜欢你’的时候,顿时失去了方寸的火神就这么在朋友的怂恿下稀里糊涂的接受了对方的‘告白’,成为了对方的‘男友’。
看着身穿淡蓝色连衣裙的同龄女性微笑着依偎在自己的身旁,结实的右臂就像是被本能牵引着一般、拥搂上了对方那瘦弱的肩膀,柔软的触感与香甜的气味迫使大脑情不自禁的恍惚了起来,让心口如融化一般开始温暖、就好像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下一般,使得心情也随之渐渐变得明朗。
从两人开始交往以来时间也已经过去半年多的时间了。火神在恋爱方面依旧非常稚嫩,甚至还有些迟钝;自己并不是那种细心周到又很有奉献精神的人。除了上课之外、自己还有没有完成的目标和梦想急着去实现,大部分的课余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打工与修行上,因此像现在这样与恋人亲昵的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谈天说笑,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对方来说、都是极为奢侈的‘犒劳’。
“对了,马上就要暑假了,火神君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一起去附近逛逛吧。”
当娇小可爱的恋人用着娇嗔的口吻、一边仰着脑袋,一边如是向自己试探道时,低头思索了一会的火神几乎反射性的咕哝了一句‘我得确认下打工的时间’,下意识的回话令臂弯中的女孩难掩落寞的垂下了视线,闷闷不乐的嘟着粉嫩的双唇,萦绕在两人间的气氛也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不过三天的时间应该是可以的,明天我去问问经理能不能调班。”
“嗯……!”
她是个好女孩。
当身旁的恋人用着无奈的神情低头向自己妥协时,火神的心里腾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驱使着臂膀将她的身体拥搂的更紧。自己是个任性的人;虽然两人是恋爱的关系、可更多的时候火神却只想着自己的事:自己的决心、自己的梦想、自己那幼稚又烂漫的约定……直到现在火神还是会想起冰室的事,想要彻底忘记那个男人的存在亦是不可能的事。每一次在亲吻恋人的时候,每一次拥抱甚至做【云次方好吃啊】爱的时候,热情冷却过后第一个浮上脑海的一定是那个男人的容颜。他总是坐在自己记忆的角落、静静的抽着烟;偶尔会转头望向自己、笑着说着无声的话,又时常会像是责怪自己那样,微微的蹙着眉间。
冰室的‘出现’让火神意识到自己其实与男人并没有什么差别,自己或许是个更加差劲且残忍的人。自己真的爱着身旁那位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女孩吗?火神非常喜欢她,也认为她很可爱,也会产生生理上的欲求,但这样的状态与深深迷恋着冰室时的‘自己’是截然不同的。火神想要呵护她,想要保护她,也想要认真温柔的对待她;而自己对冰室的情感却是不求回报的付出、不计后果的守候、乃至于连自己都不惜伤害的成全。被人爱着的感觉是轻松的、舒适的、美好的,可爱慕一个人的感受却是焦灼的、矛盾的、胆怯的。对恋人的那份珍惜与愧疚掺杂在了一起不断在火神的内心深处翻腾着,化为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拷问着自己的内心:曾经,自己对冰室的那份依赖与爱慕,对男人而言,是不是也是一种煎熬呢?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内心所有的声音的话……对正与某个人恋爱的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晚上好!今天也请大家多多指教!”
不管怎么样,自己对男人的‘不告而别’早已切断了两人这段孽缘的所有退路,冰室一定察觉到了所有的蹊跷,但他并没有选择道破、一定有着他的理由。或许男人真正生气的是自己对他有所隐瞒,又或许他正在等着自己一脸愧疚的登门道歉,但火神绝不可能这么做,自己并不想看到男人的脸、男人的眼神,更没有勇气去面对对方的指责与非难,也说不出那句俗套的告白。
当火神换上了雪白的制服走进厨房的时候,早已蓄势待发的主厨袖着双臂、用着苛刻又有些冷漠的眼神上下审视了自己一番,迫使火神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挺直了腰杆。在升入大学之后,火神先后面试了好几家西餐馆,最终选择了这家‘La Vita’的意大利餐馆,从一名普通的切配员开始做起、进一步学习有关料理和经营方面的知识。
名为长谷川的主厨是一名年近50岁的专业厨师,同时也是一位美食家,曾多次在知名的美食杂志上刊载过文章、也同时接受过不少权威媒体的专访,是个对自己的事业有着近乎洁癖的极高追求以及严格要求的‘怪人’。在确认所有人的着装都没有问题之后,长谷川便正式宣布开店;然而就在火神随着其他几位前辈回到厨房的时候,有些微胖的总厨突然在背后叫住了自己的名字,肃穆的表情难免让火神感到有些紧张。
“火神,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喔喔……!好的!”
火神自己会做料理这件事对店里的同事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在人手不够的时候、自己也会顶替前辈的位置,做一些简单的前菜,娴熟的手艺与良好的悟性最先得到了副主厨的认可,也因此传到了长谷川的耳中。
“是关于你想正式成为学徒的事。我听副主厨说了,你的梦想是成为厨师,所以才会来这里打工,是这么回事吧?”
低沉又有些嘶哑的嗓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内,使得眼前这位怀着匠心精神的职业料理人看起来更加伟岸。听着对方如是开门见山的质问道,默默点了点头的火神微微欠了欠身,一声‘这是我儿时的梦想’令心口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隐隐的疼痛迫使火神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再一次挺直了背脊。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做了很多努力,其中也包括说服我的家人……我一直很敬仰主厨您的手艺,所以希望您能够收我做您的学徒,从基本开始学起,我一定会努力的!”
“……坦白说你顶班做的那几次前菜我尝过,味道不错、对食材的理解和处理也很到位,还是比较有悟性的。硬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大概是‘个性’吧。”
“……‘个性’……?”
微妙的形容使得火神难掩困惑的歪了歪脑袋,而面前的主厨似乎被自己这一稚气的举动逗笑了、微微上扬的嘴角令他那张总是刻板的脸看起来随和了不少,就连总是低沉的嗓音也比往日要变得明亮了一些。
“做料理是需要想象力的。什么样的食材可以进行怎么样的处理与搭配,能够对未来造成什么样的刺激、形成什么样的口感,这是料理人一辈子都需要钻研的学问,就和艺术家画画一样。而这一点虽然靠后期的努力和经验可以弥补,但同样需要一定的天赋来克服创造的瓶颈期,目前我还没有在你身上看到天赋的闪光点。”
中肯、客观、可同时又有些残酷的评语让火神不禁感到内心一沉;当听到长谷川主动提起学徒的事的时候,说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对此抱有多强的期待、光看平日里自己对工作的认真与勤奋就不难理解,然而对方却突然在自己的面前树立起了一座名为‘天赋’的高墙,这不禁让火神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怔怔的站在原地、六神无主的看着面前的长谷川。
“怎么样?听到我这么说,是不是退缩了?”
“……不会。我对自己的不足和缺点非常明白,如果就因为这些理由就退缩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见自己如是斩钉截铁的回答道,默默点了点头的主厨终于松开了背在背后的双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双肩。你还年轻,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半吊子、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们一样;音落,朝着大门方向走出的主厨先是叫来了正忙着做准备的副主厨,两人就这么在火神的面前交头接耳的说了些什么,又频频转头向着自己的方向投来刺人的目光,最终又在火神的目送下离开了更衣室、留下了一句振奋人心的‘祝福’,令自己难掩激动的握起了双拳。
“加油,年轻人。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我手下干活,如果你能坚持半年,我会正式收你做我的学徒,把我的手艺全部教给你。”
“……是!我一定会努力的!非常感谢您!”
自己距离梦想更近了一步,但与那个共同与自己织成这一梦想的男人却还是那么的遥远。当火神将这一好消息迫不及待的告诉自己的恋人时,电话另一头的女性同样欣喜万分的嬉笑着,可在挂断电话之前、她却忽然用着有些犹豫的声音,询问着‘那接下来是不是会更忙了’,让火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忙碌是一定的,而自己也喜欢这样拼命又忙碌的自己;大学也好、恋爱也罢,对于正在追逐着梦想的火神而言就只不过是一种‘调剂’,在累的时候能够有一双手温柔的接纳自己、有一个可以转移精力的话题,而‘成为厨师’的梦……自己为什么还如此毅然的为之拘泥呢?当挂断电话之后,仰头望着星空的火神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说白了,就算见不到了、想不起了,一些东西也早就成为一种无法抗拒的‘惯性’遗留在身体里,融进了血肉的每个部分,渗透进了每一个细胞。
“我回来了。……老爸,你怎么在家?”
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冷清的公寓中,在推开门的刹那、摆放在门口的皮鞋令火神忍不住一惊,而身穿衬衣的父亲正屹立在客厅内,仰头喝着从冰箱中取出的牛年、脸上同样写满了疲惫。
“新的项目结束了,实在没有体力去第二摊,就一个人先回来了。”
说完,放下了牛奶罐的父亲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一声‘又去打工了么’换来的是自己无声的默认,就这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将肩上的背包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大学的课业怎么样?不要因为总是打工而耽误了学业无法毕业,你的本职工作还是学生,学习才是最主要的。”
“我有在好好学啦!真是……难得回次家还那么啰嗦,真受不了……”
考入大学与逼迫父亲兑现承诺的第一步,同时也是证明自己决心的第一步。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火神最先感受到的并不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向父亲立下‘宣言’的迫切。只要自己顺利考上大学,那个刻板又顽固的老头应该就无话可说了;天真的念头虽然确实得到了部分的验证,父亲也的确不再对自己的决定过多干涉,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自己励志成为厨师这件事其实仍然无法认同,火神非常明白这点,可并没有打算因此而妥协。
不顾父亲的啰嗦、转身走进厨房的火神将装满了垃圾的垃圾袋从箱子中取了出来。自从开始打工之后,火神便很少在家做饭了,家里的生活气息比起往日变得更为稀少、足足可以装满一升的垃圾桶内疚只有几个零散的包装盒,这不禁让火神感到有些感慨、从而默默的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
“我去丢个垃圾,明天晚上你在家吗。”
听着自己如是询问道,正忙着解开领带的父亲毫不犹豫了回应了一声‘不在’,意料之中的答案并没有在火神的心中激起太大的涟漪,就这么若无其事的提着空落落的垃圾袋、朝着玄关的方向走去,用力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那我顺便下楼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吧,就当是明天的早饭……”
“‘嘭!’”
后脚还没来得及跟随前脚跨出家门,一声震耳的声响便如一把铁锤、重重的敲击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迫使火神猛地竖起了耳朵,循声转过了脑袋。只见一位身形高挑的女性急急忙忙的提着黑色的背包向着楼梯的方向小跑而去:那是冰室的母亲。她盘着有些松散的黑发,神情既紧张又焦虑,额头上满是汗珠;这还是火神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焦急的模样,印象中冰室的母亲总是温文尔雅、端庄大方,然而此时的她却面色惨白神色惊恐,令屹立在门前目的了这一切的火神萌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伯母……?这么晚了,你急急忙忙是要去哪?需要帮忙吗?”
“啊……大我……”
就在对方低着头快步从自己的家门前经过的时候,难掩不安的火神还是低声喊住了她的脚步,摇摆不定的眼神与轻颤的嘴唇将内心的惊慌暴露的一览无遗,就连正在家中的父亲也关切的走出了家门,询问起了情况。可当火神一脸担忧的轻抚上对方那有些孱弱的背脊时,突然掩面抽泣起来的女性紧紧的耸着双肩,用着仿佛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诉说着求救的‘信号’,令火神的大脑在刹那间陷入了一片空白。
“刚才医院打来电话,说辰也他在打工的店里昏倒了……!我得赶紧赶过去…………”
“……辰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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