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勾起了儿时最模糊的那段记忆,母亲那嘤嘤抽泣的哭声、以及父亲那高大却无言的背影。火神并不是那种体弱多病的孩子,可即便自己的身体比一般同龄人强壮一些、却也抵御不了病毒的入侵;一场突如其来的肺炎使得原本完整的家庭开始出现了不可弥补的裂痕:无止境的争吵,刻薄又尖酸的苛责和埋怨……在推开病房的房门那一刹那,面色苍白的冰室正静静的卧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夜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起了半透明的窗纱。急促的呼吸,慌乱的心跳;仿佛有着一双大手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脚踝向下坠落的失重感令屹立在门外的火神感到一阵恍惚,直到同病房的其他病人纷纷循声朝着自己的方向投来了刺人的目光,这才回过神的火神摇摇晃晃的弯下了高大的腰背,一边强忍着蔓延上背脊的热度、朝着病床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辰也……”
“…………”
如果说自己与现任女友的这段恋情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尽快从那段不堪的‘初恋’中振作起来,那这种欲盖弥彰的作法非但应该受到谴责、更悲惨的是这样笨拙且卑劣的方法根本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所有的一切在又一次见到男人的那张容颜开始又回到了起点,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回溯到了十多年前,两人相遇的那一天、第一次称兄道弟的那一天……看着吊挂在一旁的液体随着透明的管道缓缓注入冰室那只细长的右手时,忽然看到心口一阵紧缩的火神用余光撇了一眼一脸焦急的中年女性。那张与正熟睡的男人近乎神似的容貌因无法掩盖的担忧显得既憔悴、又迷茫;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因情绪的失控而崩溃大哭似的,可她依旧坚持着每一个母亲都拥有的慈爱,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梳弄着冰室的黑发,温柔的声线丝毫没有了平日的严苛。
“这孩子怎么瘦了那么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当自己从冰室的母亲口中得知男人因为突然昏倒在打工的店内而被送去医院的那一刹那,火神没有给自己任何思考与犹豫的时间,就这么跟随着男人母亲的步伐、奔跑着冲下了楼梯,坐下了驶向医院的出租车。路上,数次哽咽的长辈和火神提起了不少有关冰室的事;有一些是火神知道的,又有一些是自己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的,包括男人决定搬出去独住时的争吵,以及他光顾着打工、怠慢学业的反常。在自己与男人彻底疏远的那段时光了,不曾有过的‘变化’在冰室的内心深处萌芽着、生长着,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一步步将他彻底吞噬,曾经那个让父母亲骄傲、放心又引以为傲的‘冰室辰也’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叛逆、冷漠、又固执的陌生人。说道这,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长辈’低头用指尖抹去了从眼角溢出的泪水,而目睹了这一切的火神却如同一块僵硬的石头,自己说不上一句话、就连一句敷衍的宽慰亦都说不上来。
“是过度疲劳以及睡眠不足导致的,可能是平日里太过操劳了吧。您的儿子只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了,除此之外饮食方面也需要注意均衡营养、改善一下作息习惯,千万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过度消耗自己的身体了。”
亲切的主治医生一边安抚着冰室母亲的情绪,一边贴心的奉上了几句中规中矩的建议,随即便离开了拥挤的病房、而始终无法安心的中年女性踏着有些凌乱的碎步跟上了前去,留下火神一个人留守在病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正在昏睡的‘儿时玩伴’。
比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冰室真的瘦了很多;不仅仅是身体变单薄了,就连脸颊两侧都因消瘦而凹陷了下去,回想起医生提到的那句‘注意均衡营养’,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的火神轻轻托起了男人的右臂、微微卷起了病号服的袖管,凸起的骨头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刺眼,也让火神近乎本能的埋怨起了自己、埋怨起自己为什么当初要选择逃开,为什么要丢下这样的冰室不管。
这种程度的‘伤害’对谁都没有好处。
说不上报复、更谈不上什么赎罪;
眼前的冰室在火神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自暴自弃、放任自己堕落的普通人。褪去了名为‘义兄弟’的光环、眼前的男人就只不过是一个因为迷失在被称为‘人生’的迷宫里、而不慎跌倒的普通人罢了,只不过曾经的两人会分享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会试着去揣摩那些被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小心机。但是火神却把男人推开了;就因为自己对他的这份爱意无法得到回应,便胆怯的、懦弱的、卑鄙的将冰室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了。如今,那在自己眼中总是意气风发的‘兄长’却以这样的姿态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是报复吗?又或是向自己的宣战呢?用着这样极端的仿佛将自己全部的意识与情绪再次捆绑回他的身边,这究竟是‘憎恨’、还是‘爱情’,火神分不清楚,阵阵发热的大脑早已无法去思考这些无聊的问题,唯独炙热的双手牢牢的紧握着男人那冰凉的手指,就好似忏悔一般、不由自主的将双唇贴上了无力的指尖。
“唔……嗯……”
几声好似呜咽的鼻音唤醒了乱成一团的思绪,迫使火神猛地循声抬起头来,心跳随着对方那微微紧蹙的眉头而再次加快了速度。冰室看起来很痛苦;就好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微微晃动的脑袋宛如是在挣扎,原本瘫软无力的四肢也随着头部的晃动而渐渐有了力道,仿佛在回应自己似的、轻轻的握上了自己的手掌。虽然男人并没有彻底醒来,可对于火神来说冰室重新恢复了知觉与意识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而正当火神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准备起身暗响求助铃的时候,卧躺在病床上的‘兄长’竟缓缓睁开了双眸,涣散的眼神与苍白的唇色在刹那间击碎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悔恨与爱意溢出了名为‘理智’的瓦墙,在心池中缓缓融合到了一起、令眼眶不由自主的发热起来。
“……大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辰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为什么你要道歉啊……傻瓜。
当冰室用着虚弱的嗓音、苦笑着如是呢喃道时,这么久以来始终不曾遗忘的愧疚在瞬间便如火山喷发一般涌上了脑海,又化为咸涩的泪水从脸庞留下,无言的哭泣取代了太多太多的歉意,可同样已无法挽回什么,更填补不了凌驾在两人之间的那座断桥。
其实我和你心里都非常明白,无论是人还是事、亦或是所倾注的感情,时间是无法带着这些本应珍贵的东西回到过去的,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倔强的将错就错、继续前行罢了。
火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如此难过,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哭的如此伤心;自己只是很后悔罢了,后悔喜欢上眼前这个将自己视为弟弟般珍贵的男人,更后悔以那样笨拙又残忍的方式不告而别。到头来,一直不断在伤害着别人的人,是我才对啊;就在火神如是默默在心中这般忏悔的时候,尚未从疲倦中清醒的冰室再度闭上了酸涩的双眸,一声‘好累’让火神抬起了婆娑的双眸。
“但心里总算感到踏实了……谢谢你,大我。”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辰也。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听起来更像是安慰的誓言换来的是男人的一声轻笑。不是揶揄、更不是讥讽,单纯的因为内心的喜悦而不经意流露的笑声是多么的珍贵,又是多么的沉重,或许只有火神自己才能够体会。闭上眼睛的冰室很快又陷入了沉睡,而当男人均匀的吞吐着呼吸、彻底坠入梦乡之后,用衣袖擦干了眼泪的火神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右手,随即离开了重新恢复了宁静的病房,前往问诊室,将冰室醒来的消息传达给了男人的母亲。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进行一次全方位的体检比较好。)
在医生的建议下,隔天便选择出院的冰室听从了母亲的意见,进行了一次全身体检;而在男人出院的那一天,火神特意向店长请了假、打算在家中为刚出院的冰室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最终却被告知冰室执意回自己租住的公寓,害的火神匆匆背着装满了食材的背包火急燎急的赶往了男人的住所,还惹来了对方的一阵调侃与嘲笑。
“不过说真的,你的手艺又进步了不少,是在打工的地方学的?”
手忙脚乱的在厨房大展身手的同时、火神与冰室近乎性急的聊着有关彼此之间那段空白的‘过去’。备考的事,大学的事,以及自己为梦想踏出第一步的事……当冰室用着细长的筷子夹起自己为男人做的意面时,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的火神喝着碗中的热汤,心不在焉的支吾了一声,继续低声开口道。
“就前几天店里的主厨决定让我跟着他学做料理,虽然他的脾气有些古怪,可论手艺在业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名厨了,我想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自己也做了一些尝试……”
“那很好啊,说明对方很赏识你,不是吗?热情和努力固然重要,可‘机会’却是可遇不可求的。能够遇到能够看见你才华的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是幸运的,大我,我为你感到高兴。”
温柔的笑容,暖心的鼓舞……在冰室的面前,火神总觉得自己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儿时那段近乎形影不离的日子,自己永远都像个小孩、为男人给予自己的一切沾沾自喜,又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任性的试图独占冰室对自己的这份关心与关爱。……我会的,毕竟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音落,宛如壮胆一般将一大块牛肉塞进了口中的火神就这么在冰室的嬉笑声中咀嚼了起来,而目睹了一切的冰室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从不远处的矮柜中取出了两瓶烈酒与两个水晶杯,重重的放在了餐桌的正中央,显得格外扎眼。
“来!就当我庆祝我康复出院,陪我喝两杯吧?”
眼看着红棕色的液体缓缓从倾斜的瓶身流入透明的水晶杯里,忽然感到胃部一阵灼伤的火神连连摇了摇头,一声声‘我还没成年呢’换来的是男人满是不耐的表情,以及几声埋怨的苛责。
“又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难道你以为我会去和伯父打小报告、趁机抓着把柄威胁你吗?”
“怎么可能……!我是真没成年没法喝酒啦……而且一上来就是这么烈的酒,我明天还得去学校上课呢……”
只是喝几杯而已,不会怎么样的,相信我。
在冰室的煽动下,不禁开始动摇的火神犹豫不决的看着面前的水晶杯,既不想让冰室对自己失望、也不想去触碰法律的底线;而就在自己鼓起勇气想要推开被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时,不知在何时来到自己身旁的冰室凑向了自己的耳朵,洗发精那特有的香味随着距离的拉近拂过鼻尖、击穿了心墙,使得大脑阵阵恍惚起来。
“你不是一直想要喝我调制的鸡尾酒吗?就当是热身练习好了,如果连这点烈酒都喝不了的话,我调配的酒……可是很危险的哦?”
“……知道了知道了,我喝就是了!”
当右手在男人的怂恿下缓缓抓握上水晶杯的那一刹那,火神竟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明明知道这样随波逐流是不对的,却还是无法拒绝冰室对自己的‘要求’,就这么被牵着鼻子、闭着双眼,将散发着浓郁气味的烈酒缓缓送入了口中。烈酒滑过舌叶、留下无法言喻的苦涩,再度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火,肆意灼烧着食道与翻搅的胃袋。酒精的辛辣直窜上脑髓的瞬间令初尝烈酒的火神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直到这股过于强烈的感觉一点点的褪去,这才重重放下了酒杯的火神强忍着不适、剧烈的呛咳起来,一声声‘不行不行’让坐在一旁的冰室止不住人仰马翻,一边捂着上下起伏的小腹、一边将通红的脑袋埋入了自己的肩窝。
“你还真一口气喝完了啊!我还没放冰块呢,不加冰的威士忌可是比马尿还要难喝啊。”
“你不早说……!真的、嗓子疼,水……赶紧给我倒杯水……”
第一次饮酒的体验实在称不上好,以至于火神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沉迷于这样的东西;可当冰室将从冰箱里哪来的冰块小心翼翼的用工具削成方形、放入杯中时,原本辛辣的烈酒宛如被赋予了某种魔法似的,刺激晦涩的口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醇厚浓郁的甘甜,一点点在味蕾表面化开、拥入整个鼻腔,令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了下来。
“加了冰块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呢……好神奇啊。”
视线随着慢慢上头的醉意开始变得飘忽不定,就连整个思绪也像是断了线似的、舌头也不再像平日里那般灵活、开始变得僵硬甚至木讷,唯独身体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肩膀紧贴着自己的热度,令火神下意识的弓起了背脊,只为能够感受得更加清晰。
“辰也在工作的时候一直喝酒吗?我看你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原来你酒量那么好啊。”
“还行吧。刚开始也有喝吐过的时候,你不是也见过吗?”
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反问便让火神猛地从醉意中惊醒。冰室并没有看着自己,他依旧低着脑袋、默默的喝着杯中的威士忌;过长的前发依旧遮挡着半边脸颊,使人根本看不透男人都在想些什么,就连火神都不例外。他这是在埋怨自己吗?忍不住如是扪心自问,沉默让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眼看着用肩膀倚靠着自己的‘兄长’一口一口喝着杯中的烈酒、轻轻叹了口气的火神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竟一把搂上了男人的肩膀。单薄的身体与纤瘦的双肩紧贴着自己的臂弯,光是这样、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思绪便在瞬间变得澎湃起来,宛如阵阵浪涛席卷了整个身体、宣泄所有的不堪。
“大我……?怎么了,这就已经喝醉了么?”
“辰也,那个……真的很对不起。”
昏沉的大脑根本无法好好整理此时此刻自己所经历的所有情绪,对男人的爱慕、对他的愧疚;以及那狭隘的嫉妒与幼稚的‘逃亡’。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象征着太多太多的意义,然而火神却不知道该如何传达给冰室;即便心里有着太多太多想说的话、太多太多想坦白的事,可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化为了狼狈的歉意,这不禁让自己感到既焦虑、又烦躁。
“其实我在无意中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因为我的软弱和自私……我一直都想和你好好道歉,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点我们可以说是彼此彼此吧,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温热的掌心在脸上留下了滚烫的触感,就算心里明白这一定是酒精给身体带来的错觉,然而火神却还是如痴如醉的沉浸在这份不可求的热度里,感受着男人抚摸自己时所带来的安心。我才是那个自私的人,我一边享受着做‘哥哥’的优越感、一边却又利用你的温柔,依赖着你对我的信任;说道这,缩回了手的冰室突然变了表情,男人的神情忽然阴沉了下来、微蹙的眉间看起来有些痛苦,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样,鲜明的落差使得火神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我甚至曾经还想过到底该压榨你多久,才能触碰到你的底线……坦白说半年多前你突然没了联系,我挺意外的。倒并不是因为你不再主动联系我而感到意外,是因为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触碰到了你的底线,到现在我都还没想明白。”
“…………”
男人的一番肺腑之言再一次解开了自己那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疤,任由鲜血从伤口低落、任由疼痛在体内蔓延,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恋’究竟何时才会到头?火神何尝没有恨过这样的冰室?只不过一想到这或许是男人允许自己留在他身边的唯一理由,自己又忍不住开始动摇了。即便是单方面的恋爱也是爱情,但凡只要是爱情就一定会有人遍体鳞伤、就一定会有人千疮百孔,是火神自愿给了对方这样伤害自己的权力,对此自己并没有怨言。只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只有一次也好,给我一次报复的机会,给我一次‘圆梦’的机会;随着醉意越发在体内发酵,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化为阵阵震耳的声音不断在脑海深处回响着。带着酒气的气息萦绕着两人的身体之间,迷离的双眸在酒精的催化下边的朦胧起来。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再拘泥于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就在冰室又一次打算一笑了之的时候,立刻伸出了右手的火神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臂膀,惊人的蛮力使得坐在自己跟前的‘兄长’下意识的耸起了双肩,眼里写满了惊愕、可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淡定自若。
“大我……?你真的喝多了,回屋里休息一会吧。”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底线’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拒绝我,你做得到吗?”
“…………这算是‘威胁’吗?还是说你想和我做交易?”
更像是‘挑衅’的反问让火神不禁哑然失笑,一声‘都不是’让面前的‘兄长’再次变了脸色,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相望着,所有的念想、所有的埋怨、所有的迁怒仿佛都能从彼此的双眸中读懂一般,紧接着又化为生硬又胆怯的亲吻,停留在了唇齿之间。期盼了太多太多年的这一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甜蜜,更多的是心酸与苦涩,牵动着自己所有的神经,让意识坠的越来越深。而承受着这一切的冰室并没有反抗,起初、他紧闭着双唇,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可后来,随着彼此的气息逐渐柔和下来、微微启唇的‘兄长’主动探出了湿热的舌尖,两人的呼吸也因此再度紊乱了起来,伸长又缠绵的亲吻取代了所有笨拙与无意义的言语,将这份狼狈不堪的爱意直接传达到了内心的最深处。
“我喜欢你……辰也……我真的好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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