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来说,最高的赞美究竟是什么?
是对外貌的评价、又或是对自身能力的认可;相比起那些会因他人的看法而竭力掩饰自己的日本人,早已习惯了美国人的那一奔放个性的我真的很少去思考这些问题,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没有人会讨厌外人对自己的喜爱’,包括朋友间的信任,包括家人间的亲密,以及恋人间的爱慕。
“抱歉、辰也!我来晚了!”
第一次收到从异性那传来的爱慕短信是在十三岁的时候,陌生的文字让我有些发愣,直白的言语让脸颊不受控制的阵阵发热;当然、年少无知的我凭着‘年轻’两个字便拒绝了对方的告白,也为伤害了对方的这份心情而感到非常自责。待到自己稍许年长些之后,类似的情况也从未消停过,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幼稚得用年幼来搪塞对方的好意,而是会委婉又直白的告诉对方我所追求的生活暂时并不需要恋爱的灌溉亦能变得非常的充实,这恐怕是所有体育系男生都存在的可悲的通病吧。
迎面向自己奔跑而来的男人便是最好的证明。
红黑相间的短发与高大的身形让火神不单单只在同龄人之中显得格外出挑、光是站在人群中就足以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看着男人气喘吁吁的朝着自己的方向小跑而来,我忍不住轻声苦笑、布满在额头的汗珠与微红的脸颊让眼前那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男人显得稚气了几分,低沉又雄厚的嗓音多了几丝疲惫的沙哑。
“真的很对不起,你没有等太久吧?刚出门的时候家里的洗衣机突然漏水了,害我捣鼓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把机器给修好。”
“连洗衣机你都会修啊……也未免太能干了吧。”
听着自己那不知是感叹还是调侃的‘赞美’、立刻变了表情的火神像个孩子一样傻笑了起来,稚气的笑容让心跳不禁加速、也让我联想到了那些回不到的过去,正是这些不经意的细节与微不足道的瞬间让我对男人的那份‘在意’发生了致命的改变:渐渐偏离了义兄弟间的信赖与扶持、转变为了更接近情与爱的暧昧感觉;只可惜火神对此并不知情,是我的自私让他这么轻易就掉进了我所布下的陷阱,单纯的认为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一次尝试、一次有关‘恋爱’的青涩体验。
“好了,不多说了。今天好歹是我们第一次‘约会’,还是抓紧时间、赶紧出发吧。”
“喔、喔……!”
《one-week lover》
ch.01 - propose
我自认为自己的个性与大多数同龄男生相比算是比较早熟的那一类,不单单对周遭环境、哪怕是别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与无意识的肢体语言也能引起我的思考甚至猜忌;高年级的福井前辈曾像是抱怨似的说我太过敏感,可这种与生俱来的习惯却被我认定为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优势,至少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我非常懂得如何避嫌、如何迂回,尤其是在他人对我抱有其他期待的时候,我亦能巧妙的选择推托与拒绝,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不会伤害到那些对我抱有好感的人。
说起来,自己有过对人动心的经历吗?
无论是被人告白也好、又或是被人变向的示好也罢,我都不曾有过爱情必备的怦然心动,即便是在青春期也很少有机会将多余的心思分拨给周边的异性,因为我不想因为任何事而影响到我对篮球的执着。令人讽刺的是,即便我耗尽了所有的精力与热情、最终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当失去了对求胜的执念之后,彻彻底底的挫败也让我看清了眼前的现实、让我总算从漫长的梦中猛然惊醒,那些因不甘与嫉恨而迷惘的日子也随之烟消云散。好在这段眼看就要崩裂的兄弟情找到了迂回的转机,然而这份曲折的情谊在有了起色之际、一段意想不到的插曲却让‘兄弟’转换为了‘恋人’,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更不是我精心策划的。看着满头大汗的‘义兄弟’大摇大摆的走在拥堵的街道上,紧随其后的我狡猾的借助着男人高大的背影、闪躲着灼人的艳阳;而就在昨天、我只不过是以快要回美国为由想与还要在日本备考的‘义弟’见个面,没想到这场随性的逛街会变成徒有形式的‘约会’,仔细想想、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辰也,你要不要看电影?我刚看到好像有外语片上映,你不是喜欢看欧美的电影吗?要不我去买票吧。”
与粗矿的外表截然相反的细心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当始终在东张西望的男人提出一起去看场电影的提议时,我一点都不意外,反倒对他还记得我喜欢看海外电影与电视剧的兴趣爱好感到颇为惊喜。原来你还记得啊,就连我学校里的那些队友都很少有人知道呢;见我如是不自觉得感叹道,就这么得意起来的火神微微仰起了下颚、略显害羞的挠了挠鼻尖,容易得意忘形的坏习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抬眼端倪着男人那写满了神气的表情。
“那当然了!我们可是从小就认识了啊,当然比其他人更了解有关辰也的事了。”
“你啊……要是把这么点积极性用在女生身上,恐怕这场‘试验’永远都不可能成立了吧。”
事情就发生在昨天,时间正正好好是上午十点三十分;在收到波士顿大学正式的录取通知书之后,我早早的订了回美国的机票、也与在美国的父母汇报了这一喜讯,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回到美国这一第二故乡,不舍之余、更多的是期待与惊喜。这次回去的话可能没法一直回来了,要不你去东京的阿姨家借住几天、顺便买点东西,一起带回美国吧;应着母亲的提议,我只身一人来到了东京,之所以会与火神见面也是顺势的事、希望能有个远亲都知道的熟人一起将些杂物帮我搬回去,所以我凭着直觉拨通了火神的电话,而一切也如自己预料的那样,火神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自己的任性、准时出现在了车站,从我的手中接过了沉重的行李。当男人听说我被波士顿大学正式录取的喜讯后、立马笑弯了双眼的火神显得比我还要激动;真的吗?!辰也你刚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回美国念大学了啊。见我笑着点了点头,握紧拳、大喊了一声‘太棒了!’的义兄弟兴致冲冲的跑下了电车,卖力又兴奋的模样让我不禁苦笑,而他接下来的那些感慨却让我的心口一阵紧缩,就好似魔咒、竟让舌根感到阵阵酸楚。
(这样一来我也有回美国念大学的动力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有没有学校愿意要我。)
(……如果是大我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我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找回两人昔日那段兄弟情,对此我从未有过质疑、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可败北为自尊所造成的创伤让我变得有些畏惧,无法磨灭的隔阂仍旧存在,只是我不敢让火神知道、也不想让他扫兴甚至失望,所以我选择竭力隐藏、试着去伪装,然而强颜欢笑的感觉却要比我原先所想的还要痛苦,细细抽搐的嘴角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既然你决定要回美国念大学的话你可要想好,那的制度和系统和日本差的很远,该准备的东西得要提前准备好了。)
待到两人将所有得行李都安排妥当,提出一起去附近逛一圈的人是我,而火神只是默认般的选择了随行、也没有什么抱怨,反而一脸雀跃的享受着难得的重聚。听我忽然如是劝诫道,默默点了点的火神像是支吾般的咕哝了一句‘我知道’,随即将双手放进了长裤的口袋,迎合着我的节奏、迈着脚下的步伐。
(还有、你和伯父提过大学的事吗?是你自己希望回去,还是他认为回美国念大学比较好?)
(两边都有吧。可是我毕竟不是读书的料、对考试也不在行……所以还是会感到有点压力。)
不过知道辰也你也会去美国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安心多了。
说着,脸颊有些泛红的义弟就这么笑着挠了挠汗湿的后颈,像是在掩饰、又像是在害羞的狼狈模样让我情不自禁的轻笑起来,可即便心头对他的这份重视感到非常的窝心甚至温暖,然而这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或是庆幸的事。
(不过我爸希望我回西部读大学,波士顿是在东边吧?感觉比秋田和东京还要远呢……)
(那是当然的啊。一个在西海岸一个在东海岸,差得得有十万八千里了吧。)
我不知道火神有没有这样的自觉,又或者说是我太过敏感;即便两人在名义上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结拜兄弟、可我总觉得火神对我的执着于关心有别于一般的朋友,更不像家人、因为我们彼此之间不存在任何形式的依赖,只有火神那过于殷勤的示好与关怀。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火神究竟是‘喜欢’我的哪里、又为什么对我如此执着:就好像认定了我似的,不管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哪怕是对手,是仇敌,又或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在精神或是回忆里、他始终对我念念不忘,用着我们那些重叠的童年来维持着所谓的‘情谊’。这么一想……这家伙搞不好是那种很粘人的类型,如果和这种人交往的话还挺麻烦的;就在我忍不住偷偷猜想之际,忽然拽上自己胳臂的火神就这么将我拉倒了街道的边缘,不知轻重的蛮力让我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而男人似乎也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咕哝了一句‘对不起’、慌慌张张的解释了起来。
(抱歉!因为刚刚有人迎面走过来,而辰也你似乎在发呆的样子……眼看就要撞上了,我就直接把你给拉过来了。)
(啊……原来是这样。那我还得要谢谢你了,不好意思,稍微有点心事所以分神了。)
没办法坦率的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全都告诉身旁这位当事人、只能用着这样棱模两可的理由搪塞了口气;而闻言的火神则是一脸担忧的皱起了眉头,一句‘你没事吧’让我不禁哑然失笑,就好像逞强似的、故意挺起了胸膛。虽说已经被大学录取了、可一定还有很多事要烦恼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懂啦……如是说道的火神是发自内心为我那一时的走神而担心,这不是什么浮夸的演技、而是男人对我发自内心的一种关怀,尽管有些小题大做、可我的确为他能够如此替我着想感到非常的窝心,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的这份好意。
(像是生活方面啦,学习方面啦……不过既然是辰也的话一定很快就能解决了吧。)
(你啊,长那么大个子心思却那么细腻,明明这么体贴怎么身边就没有女朋友呢?)
仔细回想起来,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没有什么太造作的甜言蜜语,有没有任何处心积虑的试探与蛊惑,仅仅是凭着这么一句似真非真的玩笑、凌驾在我们面前的道路就这么突然变了规矩,延伸向了一个全然未知的方向,将我们带进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见我如是笑着调侃道,顿时满脸通红的义兄弟一脸焦急的咋起舌来,只可惜就算他焦头烂额的支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最终、只能乖乖放弃了的火神满脸颓丧的耷拉着脑袋,低声咕哝了一句‘你就别笑话我了’、连连长吁了好几口闷气。
(再说我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兴趣,光是思考打篮球的事就已经够呛的了,哪有闲工夫去谈什么恋爱。)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大我。恋爱是非常重要的人生经历,一段好的恋情能够帮助人成长、无论是心智方面还是处世方面,是每个人都必须都要经历的一个过程,也是无法控制的一种冲动。)
我知道我朋友资格对火神说这些话,毕竟我也没有真正的恋爱经历、对感情方面的事大多也是从电影与电视剧中总结而来的。电视里不常常说吗?男人若是不懂得去呵护某个存在、甚至都没有这方面的念想的话,永远都只会是个需要他人来照顾的孩子;听似冠冕堂皇的说辞并不能成为打动火神的理由,见他依旧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我不禁在心中暗暗苦笑、随即张望起了四周,从茫茫人海中寻找起了何时的‘目标’。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是那位女士的恋人、她的喜好你必须得观察,她的任性你也得迁就,这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边说着,半举着单臂的我指了指不远处一位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性,苗条纤细的背影与栗色的长发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然而从火神的眼神中似乎看不出太多的热情,反而一直挑着单眉、就好像在逼问自己究竟在盘算些什么一样。
(看来你真的是一点都不明白呢……光是由我靠嘴皮子来解释也没什么用,这种事得靠自己亲身体会才能有所感悟,对你来说可能太早了些吧。)
(那辰也呢?难道说你已经有经验了吗?)
我不认为火神是抱着其他别样的目的才会问出如此露骨的话,他是真的好奇、真的疑惑、真的想要知道我说这些话的真正动机。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我如此执拗的要和火神谈及有关恋爱的事呢?在以往的小聚中,我与火神之间永远就只有三个话题:篮球、童年、以及我们的过去,除此之外我们很少聊有关各自学校的事,而在这仅有的三个共同话题里也都处处充满着禁忌,这不单单让我感到非常的尴尬,也很让火神感到为难。尽管现在的我们还是名义上的‘兄弟’,可我非常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像儿时那样、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再教会他任何事了。
(……那要不要试试看呢?只是尝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交往,我来教你怎么去‘恋爱’吧。)
所谓的恋爱是与理智无关的,一切都是因冲动而起、一切都因心跳的加速而陷入无法自制的意乱情迷,可当时说出这一提议的时候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对自己、对火神又抱着什么样的期待呢?看着男人那满是汗水的脸颊从微红到青白、又从青白到通红,我笑了,这种喜悦就连我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却非常清楚的明白我并不是为了戏弄对方些什么才提出这样危险的‘方案’。
(一个星期就好。确切的说只有五天的时间,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我、我知道了……!既然连辰也你都这么说了,要不我们就试试看吧……?)
(…………)
事情就以这么荒唐的契机开始,而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即便想要停止,也很难再做到。看着男人因紧张而频频结巴咬舌的狼狈模样,止不住笑意的我轻抚着火神那宽厚的背脊,湿漉漉的温热触感忽然让我有些落寞,就好像所有错乱的思绪在那一刹那寻回了原有的规矩,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都已经回不到过去。
就与我们携手共度的‘那些年’一样。
而到最后的最后,两败俱伤的结局再次证明了我的傲慢与狂妄,也为此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辰也?电影就要开始了,我们赶紧进场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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