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鸣笛的声响一次又一次从透明的玻璃窗前呼啸而过,闪烁的电视屏幕上滚动着各式各样混杂的时事新闻。从频发的恐怖袭击事件、到本土的政治要闻,不断从音响传来的喧嚣与屋内的寂静可谓是天差地远,就好像身处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似的、使青峰莫名的感到极其烦躁。
“……啊?啧……好,……我知道了。”
一手紧握着与手掌一般大的电话,一手不停敲按着满是刮痕的电视遥控器;摆放在桌上啤酒早已空空如也,从不间断运作的冷气就好像抱怨似的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刺耳的噪音使得青峰松开了手中的遥控器、抬手掩上了半边的耳朵,任由挂在肩头的浴巾缓缓落至了腰际,眉头却因挥之不去的顾虑而越皱越紧。是会长他亲口说要求所有人在三十分钟后在本部集合?是平时的例行会议还是出了什么事?面对自己那满是质疑的逼问、电话另头的‘同僚’并没有直接的回答,而是以一句暧昧的‘这是命令’搪塞了过去,让青峰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却敢怒不敢言。
(顺便会长还交代了不许任何人迟到,就连‘我们’也不例外。)
“……是是,知道了知道了。”
出狱后的生活虽然忙碌可也说不上充实,大大小小的事物让刚从‘牢狱之灾’中脱险的青峰竟感到有些无法适应,也没少被本部的同行们笑话。有时青峰也会怀念在狱中那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悠哉生活’:不用思考、也不用为第二天的吃穿发愁、也不许靠自己的意志与摩挲那些不成文的游戏规则与条件。每当点燃香烟、嗅着烟草的气味之时,青峰都会想起那个难熬又不可思议的冬季,时间的推移在不知不觉中带走了近一年的光阴、很多记忆也渐渐模糊了原来的棱角。因严寒的气候而瑟瑟发抖,不得不背着狱警的视线偷偷摸摸的摆弄香烟;现在的青峰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可这种‘自由’是需要代价的,而眼下的悠哉与从前想必也大不相同,更像是在刀尖浪口上漫步、不得不佯装笃定,更不能掉以轻心。
“咦……这不是峰亲嘛,没想到你会是第一个到,明天的太阳看来得从西边出来了。”
坐落在琦玉中心的帝光会依旧富丽堂皇,显眼的会纹镶刻在足足有三米高的大门前,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仿佛空气都在瞬间凝固了似的、使青峰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扶正了衣领前那有些倾斜的徽章、在看守的带领下来到了坐落在庭院最深处的会议堂;因闲着没事而特意提早出门的青峰是第一个达到本部的高级干部,而在自己刚坐下的五分钟后、紫原的出现让青峰感到有些意外,却因此而放松了不少神经,毕竟自己无需与同为干部的赤司独处、而紫原也比在傍晚给自己打来电话的绿间要来得更好对付。
“在家也是闲着,就当是出门散散步、做下饭后运动,就提早过来了。”
音落、从外衣口袋中摸出了有些干瘪的烟盒,当青峰顺着习惯、将从烟盒摸出的第一根香烟递给正踱步向自己走来的紫原时,稍稍撇了撇嘴的‘巨人’竟婉拒了自己的要求,出乎意料的举动让青峰按捺不住诧异、微微挑了挑眉。我嘴里含着薄荷糖呢,等我咽下去了再给我吧。慵懒的口气总给人一种暗度陈仓的感觉,见自己久久都放不下猜忌,嗤笑了一声的男人合上了双唇、接着又微微吐出了舌尖;只见一颗三角形的糖果平躺在舌头的前端,滑稽的模样让青峰忍不住大笑起来,而紫原似乎并不介意、甚至一脸满足的再次品尝起糖果的甜腻来。
“你都几岁的人了还整天嚼些小孩子吃的玩意,亏你还长那么大个头,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品味和身高没有关系,随你怎么说咯。……”
就与‘青峰大辉’这个名字一样、‘紫原敦’这三个大字对于整个关东第三世界而言也都是家喻户晓,男人不光光是‘奇迹的世代’中的一员,也是关东的餐饮界的巨头之一。男人之所以热衷于插手餐饮经营是因为他那条挑剔的‘舌头’:对美食的热爱只不过是个契机,除此之外还有他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以及深藏不漏的智慧。看似有些吊儿郎当的紫原曾经也是从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只不过个性太过随性而无法找到合适的容身之地,最终在赤司的举荐下加入了帝光,并在白金会长还就任时帮助帝光取得了关东地区大部分餐饮连锁的经营权、多次立下了大功。
“呐,峰亲。你说这次虹村会长大晚上把我们几个叫来是会有什么事啊?”
不知从哪掏出了一袋美味棒,津津有味的咀嚼了起来;紫原虽然是个麻烦的人、可青峰却不讨厌像他那样有趣又有本事的男人,尽管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可紫原和自己一样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要是真知道的话恐怕就不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吞吐着刺鼻的烟雾,见自己这般调侃道,抬手抹去了嘴边的碎屑的‘巨人’低声咕哝了一句‘说的也是’,接着将零食的包装袋揉成了一团、丢给了正在旁把风的无名小卒。
“原本我就不该对峰亲的脑袋有所期待,是我错了,对不起啊。”
“你这混蛋……是想找人吵架啊!?”
怎么会呢,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说着、仰头长吁了一口气的紫原揉了揉微微鼓起的小腹,接着又一连打了好几个个哈欠、敷衍的口气与目中无人的的态度让青峰再也按捺不住急剧高窜的‘火苗’,猛地从原地站起了身、搓揉起了紧握的铁拳。
“那我们就上外头好好‘聊聊’吧。正好都一年没和人干架了,正嫌憋得慌呢。”
“峰亲还是一点都没变啊……和个野蛮人似的,除了打架你还会什么?”
“你说什么!?”
“青峰!在走廊外面就听到你在这大吼大叫,给我收敛点!”
眼看萦绕在两人间的气氛愈演愈烈、沉重的拉门不知被谁从门外打开,只见正装笔挺的‘金库番人’踱步走进了屋内,缠绕在男人身上的绷带与鼻梁上的镜架是绿间的象征,然而比起这些旁人最熟悉不过的物件、倒插在胸前的钢笔很快就吸引了青峰的注意,同时也让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紫原缓缓扬起了脑袋、目不转睛的将目光投向了男人的前胸。
“你们以为这是哪里?如果真要闹事等事情办完了去外面折腾,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会找人替你们收尸!”
“啧……你来了我们还哪来的兴致干架,真烦人……”
“唔嗯……”
‘绿间真太郎’是‘奇迹的世代’中的第二把交椅,也是守护着帝光整个金库的‘守门人’。曾经身为金融界精英的绿间因为个性的缘故而无法与共事的领导合作、因此遭人暗算陷害而被迫降职;个性孤高的他毫不犹豫的递交了辞呈,又因赤司而加入了帝光、利用在极道世界建立的人脉关系从事着放贷与融资的业务。会内的任何人若是想要从会内调动资金用于组织的财务周转都必须经过绿间的同意与批准,就连坐镇会长宝座的虹村也不例外;可见虹村对绿间的为人与实力深信不疑,然而男人却讨厌暴力,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善挥拳动武、纯属是反感这种像是‘原始动物’一样的‘愚昧’的行为,这直接导致了绿间与青峰之间的作风不和,好在两人身处的领域与掌管的业务并不相同,可男人那对凡事都要插一嘴的个性青峰实在是不愿领教。
“听人说你是第一个到我还以为你总算有了点长进,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似曾相识的话语在传入耳蜗的那刻、青峰下意识的的瞥了一眼起身来到绿间旁的紫原,什么话也都没说。依照自己对绿间的了解、男人若是想要啰嗦或是说教最好是顺着他的性子,万一自己顶了嘴、再简单的时间也会因对方的喋喋不休而变得没完没了,青峰已经吃了那么多年的亏,如今也总算吸取了教训、懂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道理。让你这种人蹲蹲监狱也好,就当是上回‘礼仪课’、好好治治你那野蛮的脾性。还没等绿间把话说完、在旁突然笑出了声的紫原如同挑衅一般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糖盒,又在青峰的怒视下将青色的糖果放进了嘴里,利用尖利的切齿一口咬成了两半。
“但是没想到时间才过去一年你就全忘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烦……你又不是我妈,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你说什么!?”
“好啦好啦~一进门就听到你们两在那斗嘴,小青峰和小绿间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熟悉的男声从脑后突然传来、不知是在何时出现的黄濑从身后一把握上了自己的双肩、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力道惊人,曲起的手指将平整的西服压出了一道道皱痕,同时也让僵硬的肌肉隐隐胀痛起来。难得我们一群人在晚上碰面、别总吵个没完嘛。轻浮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也在男人的笑声中渐渐缓和了下来,可当黄濑别有用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右肩、又擅自在自己的身旁坐下了身,出于本能的警惕使得青峰抬眼窥探起了男人的面色,就在两人视线相交的那刻、清了清嗓子的‘同僚’微微倾斜着身子、将嘴凑到了自己的耳旁,一句‘会长就在外面’让青峰顿时领会了黄濑的用意,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绿间也以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勉强为这场口头上的‘闹剧’画上了句号。
“来来来,据说这次会长还特意准备了酒呢!大家边喝边聊嘛~赶紧把杯子给拿来啊。”
“啊、是!黄濑大哥!”
“………………啧。”
足足有近八十平米大的会议堂对五个大男人来说也未免太宽敞了些。口味清淡的食物是按照虹村的偏爱量身定做的,新鲜的食材也是为了满足会长那挑剔的舌头而精心挑选的;然而真正让坐镇会长宝座的虹村赞不绝口的则是那瓶由他自己精挑细选的洋酒,浓郁的香味与略带苦涩的口感的确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却绝对称不上美味、青峰也不知比自己年长两岁的‘老爹(親夫)’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沦陷在了其中,兴致勃勃的模样让围坐在男人面前的所有人都变得异常沉默、时不时的窥探着彼此的反应。
“啊……好喝!这酒真不错,也不枉费我让人千里迢迢找人从北欧运过来,偶尔喝点这种烈酒感觉也挺不错。”
将空空如也的水晶杯放在灯光下打量了一番,面色微红的虹村虽然只比在场的所有‘奇迹’仅年长两岁,却有着不容小看的城府、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坐上四代目会长的宝座。在白金过世之后、相继选择退位的各位元老一一举荐执行部中最年轻的虹村作为下一代会长的候选人并在三个月后正式上位。现在回想起来,那群狡猾的老狐狸是看我年轻好欺负、让我做傀儡皇帝吧。和白金会长相比起来,年纪尚轻的虹村常常用着这些毫无根据的猜忌来自我调侃,可事情的真相谁也不清楚、谁也没有料到年仅三十六岁的虹村会在在位的三年里为帝光屡屡立下功绩,那些反对的声音渐渐暴露了昔日涌动在阴影下的野心与诡计,让组织内的安定开始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怎么了,你们几个。今天一个个怎么都不说话,该不会是犯困了吧?”
“会长,这么烈的酒要是喝太多不利于健康,还请您多注意身体。”
“…………”
出席这场临时召开的‘聚会’的一共就只有四名干部与虹村本人。以会长之姿特意支开了其他贴身的保镖与杂兵,从西装革履的虹村踏进这间屋内时起、萦绕在房间内的空气就已经全然变了味。低头行礼、说话时的用词都得小心斟酌;其实青峰并不擅长应付这种拘谨的气氛,所以在召开干部会议室青峰都很少开口说话,大多都是由赤司和绿间应付,然而身为虹村身边的第一智囊、赤司却没有出席,这不禁让青峰心生了焦虑。
“还有,请问会长今天临时把我们几个叫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因为您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通知其他人,所以我猜想会里是否出了什么大事……”
“我们会里有消停过么?每天都有人想要我的命,我也早就习惯了。突然找你们过来就是想和你们聊聊,不然谁会在重要的会议上拼命劝人喝酒?我的品味还没差到想和一群醉鬼聊天啊。”
见坐在最前方的虹村有些不耐的皱起了眉头、几乎所有人都默契的闭上了嘴、微微低下了头。虹村是个讲道理的人,却绝对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或许是因为从小就生长在黑道环境中的缘故、男人的双亲都是黑道的成员,曾经也是效力于帝光的直系组员,却因为身体的缘故前往美国进行治疗、而虹村也在十五岁那年与双亲前往了美国,大学毕业后回到了日本、在白金的说服下以秘书的的身份加入了帝光,三年后正式成为了执行部的成员。虹村原本就拥有过人的智慧和胆识,性格火爆却不失圆滑,论狡猾的地方倒是与白金会长有些相似。原本秉着好心拿来这么好的东西想和你们一起分享,却没料到你们几个的脸色比我还难看,是想和我叫板吗?满是威胁意味的口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不知该说男人任性、还是该说对方蛮不讲理;面对自己‘老爹’的百般刁难,只能连连苦笑的青峰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偷偷瞄了一眼对座的绿间,男人距离虹村最近、也是第一个不识趣而开口的人,而绿间的表情还是如往常一样阴沉,也看不出他是否真的受到了打击、让青峰忍不住在心中大呼起了无趣。
“算了。和小鬼说些有的没的你们也不懂,还是聊聊正经事吧。”
话题的突然调转让顷刻间颠覆了原有的僵硬气氛、同时抬起头来的‘奇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管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可大家心里多少都已经有了数,虹村远远不是像他自己嘴上所说的那样乐于与人分享的类型,在这么紧急的时候将所有的‘得力助手’叫到这里更不可能只是为了聊天说笑,而就在男人放下酒杯的那刻、被冠上‘奇迹’之名的四人同时挺直了腰杆,屋内的空气也在瞬间凝聚在了一起、迫使青峰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是关于那些老生常谈的事。青峰从牢里出来后也已经过了一年多了,所以我想是时候按照原来计划的那样、开始筹备进军关西的事。”
“……您已经决定了吗?虹村会长。”
面对绿间的谨慎、虹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接着稍稍伸长了盘起的右腿,从身旁拿起了半空的就凭、缓缓将琥珀色的烈酒注入了面前的水晶杯中。
“这件事情因为青峰入狱已经拖了那么久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况且时机已经成熟,事到如今没有必要也没有借口再拖沓下去了。”
“但是会里的形势还没有完全稳定,若是在这个时候大举进军关西的话可能会有很大的风险……”
正是因为如此,今天我才把你们几个叫到这里来。
音落、稍稍顿了顿神的虹村就这么紧握着手中的酒杯,悬在半空;微微眯起的双眼就像是在寻觅什么一般扫视了一圈屋内,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青峰的身上,可又很快挪开了目光、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瓶。
“毕竟人的‘后背’就只能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不然天知道会不会被人在背后捅一刀,你们说呢?”
“………………”
任何行当、任何环境都容不下叛徒,极道世界就更是如此,可偏偏这种情理难容的事在第三世界时常发生,人们不愿意相信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同甘共苦的兄弟会一些微不足道的诱惑而选择背信弃义,却又不得不处处提防,这是一个痛苦的抉择。就想青峰不愿意相信赤司背叛了帝光、竟企图将涉及到巨大利益的生意转手出卖给别人,事到如今青峰也都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起。
(哦——青峰你回来了啊?怎么样啊,北海道的冬天,感觉还不错吧?)
出狱后的第一次例行会议是在九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也是青峰生日过后的第一天、当时为了庆祝自己成功假释以及一年一度的诞辰,明知自己讨厌甜食虹村特意命人为自己做了个蛋糕,在会议中也没少笑话自己、说话的口气与措辞还是一样的刁毒。当时所有的干部与若头辅佐都在场,就连赤司也都不例外;然而比起多次向自己寒暄调侃的虹村、赤司显得非常沉默,这更是让青峰不敢掉以轻心。
(听说你把当年灰崎从组里偷走的一亿日元给找回来了?不容易啊,在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那家伙把箱子藏在哪里了?)
(那混蛋把钱藏在伐林场的角落里。妈的……我可是靠一把破斧子挖遍了整个山头,如果不是我运气好,别说是两年、给我十年都不一定找的出来。)
浮夸的说辞是为了掩盖自己那有些过速的心跳,青峰不是个善于掩藏心事的人,自己做不到像黄濑与紫原那样利用轻浮的笑容与木的神情掩盖心事、更做不到赤司与绿间那样处事不惊,虹村也正是因为欣赏自己的‘坦诚’才会信任自己,却没想到现在的青峰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直言直语的‘小鬼’、而想要在赤司的眼皮底下不露声色的瞒过虹村可谓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老天爷还算蛮眷顾我,也挺给我面子,不到五个月就找到了,连我自己都吓了跳。)
(你小子从以前起只有狗屎运强。不过以后别再给我在街头闹事了,现在会里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少了你、有很多事会变得很难办。)
(…………)
虹村与步入晚年后的白金最大的不同便是男人的攻击性,若白金是因为年龄的关系而更倾向于保守与维稳的作风,那虹村多半也是因为年轻更偏爱激进的方法来稳固自己在帝光的地位。若不是男人铤而走险、多次从其他暴力组织手中争取各个大大小小的商业地产的开发权,帝光也不会在整个日本经济萧条的时期保持着黑字的收益、并每年都以百分之二十的速度增长。对暴力组织来说武力虽然重要、可现在已经不是拼拳头拼子弹的时代了,用钱说法反而更可靠也更实在。在为庆祝自己顺利出狱的‘庆生宴’上,有些微醉的虹村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如是低声说道,然而在整个宴会的途中青峰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观察赤司上,对于虹村的这番警告与劝解并没有听进耳里、也更没有放在心上。
(还有就是……希望你以后多点心眼,有些时候亲眼见到的事未必是正确的。别忘了。)
(…………会长?)
自己究竟亲眼见到了些什么?在自己入狱搜寻灰崎的踪迹的这段期间、一直在会内留守的虹村又知道了些什么?漫天飞舞的白雪,灰蒙蒙的天空,这就是青峰对北海道的全部印象,除此之外就只有那总是神神秘秘的‘狱友’,也是唯一一个与青峰共享‘秘密’的局外人。假释只不过是一道必要的司法程序,一旦出了牢狱、谁也不能左右得了帝光的‘暴君’;这明明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结果,然而自从青峰选择将那份权利移交书托付给仍然在网走服刑的黑子时,自己的心就未曾离开过冰天雪地的城市、而在之后的一年中,黑子也没有在自己的面前出现。男人与自己并不存在任何的约定,如果黑子就这么呆着那几张泛黄的纸头、彻底消失或许还来的更安全些;不知是否是因为找不到证据的缘故,心存谋逆之心的赤司在这一年里也没有行动,而是紧紧跟随着虹村、继续以‘智囊’的身份为帝光扩张着组织在关东地区的势力。
“十一人死亡,三十六人伤,财产损失近两亿六千万。这是最近三年里关西的暴力组织在东京犯下的‘罪行’,死的伤的都是帝光直系组织的弟兄,要是再这么忍气吞声、别人就把我们当成纸糊的老虎了。”
一边回忆道、一边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任由杯中的液体沿着边缘来回旋转,然而虹村的口气却远远不像最初那样随性,铿锵有力的措辞让耳蜗莫名的隐隐生疼,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短促起来。之前是因为先代刚过世不久、考虑到得先维稳才吩咐下面的人能忍则忍,可没想到竟被人当做用来出气的沙袋、最近一阵子就更是变本加厉了。音落、稍稍沉默了一会的男人一鼓作气的将杯中的烈酒吞进了胃袋,接着抬手抹去了残留在嘴边的水渍、指了指背后那镶嵌在墙壁上的会纹,耀眼的金边与醒目的文字光是看着就让心口一阵紧缩,这份魄力与荣誉感是几代人用鲜血所换来的、象征着绝对的实力与至高的权利。
“我可不想让帝光到我手上后被人当做笑柄来看。你们几个也是一样,还是说太久没‘打仗’所以心里怕了?要是这样大可说出来,勉强别人从来都不是我的作风。”
“我参加~其实我早看那些土包子不爽了,请会长务必带上我!”
率先举手报名的是在所有‘奇迹’中资历最浅的黄濑。掌管着新宿大部分风俗店与牛郎店的经营权、目前还经营着底下赌场,同样为帝光带来巨大利益的黄濑凭借着马马虎虎的头脑依照自己的步调扩张着势力,在青峰不在的这八个月里、男人在会中创下的功绩竟与青峰不相上下、这让青峰感到很是焦躁。上次我听店里的人说有不少说着关西腔的人冲进我的店一阵乱砸,因为没有带着会纹、所以不好确定。现在仔细想想应该也是道上混的,如果真是如此不好好‘还礼’可不行。音落、撇了撇嘴的‘同僚’稍稍后倾着身子,自信的笑容就好像早有准备似的、让在场的其他人相继向男人投去了狐疑的目光。
“而且得让他们十倍奉还,不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诶……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啊。可为什么只有黄亲的店被砸了呢?我的店就好好的啊。”
紫原的一句提点让在场的其他人顿时陷入了哑然,听似一句无心的感慨仿佛另藏玄机、就只有黄濑一人似懂非懂的眨着双眼,一句‘这话是什么意思’让一旁的虹村‘噗嗤’的笑出了声,而绿间则是频频叹气、扶正了有些倾斜的镜架。因为很奇怪啊,我自己有那么多店铺,峰亲他名下有那么多家夜总会,可我们的店都安然无恙、为什么就只有黄亲的店铺被盯上了呢?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连不善察言观色的青峰都领悟了男人的用意,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而黄濑则像是赌气似的佯装云里雾里,慌乱的糗态让正咀嚼着食物的紫原轻扬起了唇角、露骨的笑意甚至传上了眉梢。
“我看是黄亲彻底被人小看了吧?毕竟你是‘菜鸟’嘛。呐?会长?”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慢慢加油吧,‘黄濑君’?”
“小紫原……!会长……!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啦!!”
气氛凝重的回忆就这么在欢声笑语中落下了帷幕,对于虹村的进军关西的决定、没有人提出异议,也没人有这个胆识与坐镇会长宝座的男人背道而驰。既然是会长的命令,我们这些做干部的就只有照做了;听似草率的共识并不是出于无奈,无论是虹村还是‘奇迹’,所有人都拥有成功的自信,若不是如此、行事一向谨慎的虹村不可能会在这样的场合与处境下提出如此大胆的决定,而青峰以及其他的干部也不会贸然答应男人的请求。
“不过虹村会长,今天赤司到场,这么重要的事我认为应该等全部的人都到齐后再商讨一下,顺便还能确定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在散场之前、绿间的一句提醒让刚跨出大门的青峰猛地停下了身,却迟迟没有转身、也没有勇气亲眼去确认洋溢在虹村脸上的表情。闻言、现实沉默了一会的虹村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一句‘没有这个必要’让青峰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心脏的鼓动让胸口隐隐生疼,汗水不受控制的不断从背脊沁出。我是和他商量后才找你们谈的,他今天不能来是替我去神奈川办点事,之后我自己会和他联络。说完、稍稍停顿了会的虹村命人搬走了面前的餐具与酒杯,又向绿间叮嘱了几句有关财务方面的事宜,如同催促一般叨念着那句‘路上小心’。
“还有青峰你也是。你的实力对这次的计划来说是绝对必要的,所以千万别给我捅出什么大乱子。”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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