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君，恕我冒昧……请问你是换了洗浴用品吗？”

“啊？”

还未来得及脱下被汗水浸透的球衣，从身旁忽然传来的一番询问令青峰近乎本能的转过了脑袋。自己的‘搭档’正养着脑袋、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他的表情很是认真，额头与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汗水的痕迹。在青峰的认知中，‘黑子哲也’是个顽强、固执、又令人捉摸不透的‘怪人’。自己不知道为何对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下意识抬手嗅了嗅胳臂的青峰确实察觉到了附着在自己皮肤表面的异样味道，是一股掺杂着荔枝与薄荷的淡淡香味。

“你闻到了？这是我新买的止汗剂，但是里面添加了香精，有点像是运动香水吧。很浓吗？”

“‘运动香水’……”

“？”

见黑子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自言自语般念叨着什么，不禁感到一头雾水的青峰下意识挑了挑眉，一边用着余光观察着黑子的神色，一边手忙脚乱的将换下的球衣塞进了背囊。

（虽然我还挺喜欢哲的，但想让我了解他的心思，实在是太困难了。）

每每有人问起‘黑子哲也’究竟是何方神圣时，青峰都从不掩饰内心的骄傲，笑着将黑子成为自己的‘影子’、是自己在球场是独一无二的搭档。青峰比任何人都坚信黑子对篮球的这份执着与热忱，所以自己才能够捕捉到男人每一次传球的轨迹，然而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并不足以成为了解一个人的底气。一旦走下球场，性格内敛谨慎的黑子对青峰而言就像个熟悉的‘陌生人’——他并不多话，却仿佛像是潜伏在洞穴中的谜样生物，洞悉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亦将青峰这位‘搭档’看得明明白白。

“不过至于连我用什么洗浴用品都观察的那么仔细么？太奇怪了吧。”

部活结束后，不知在何时悄悄离开了更衣室的黑子就这么不见了踪影。通常情况下，两人都会结伴一同前往车站、或是在天桥上道别；然而今天的黑子却独自默默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一连串反常的举动难免让青峰心生了各种各样的猜忌。

是身体不舒服吗？

回忆着今日里发生的种种，无论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下午的练习赛，黑子就与往常一样，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便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存在感稀薄的黑子时常被人群淹没，本人倒是对此从不介怀；然而今天的黑子却像是为了彰显自身的存在一般、时常在青峰的身边打转，时而别有意味的仰望着自己，湛蓝的眼瞳总是飘忽不定。

“还是说哲他在酝酿什么计划，像是整蛊恶作剧之类的……想不明白啊……”

“‘铃——铃——’”

就在自己杵在路口、胡思乱想时，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起了铃声。来电的人是黑子，就像是某种征兆、除了意外，一股别样的欣喜驱使着青峰毫不犹豫的接起了电话，而电话另一头的嗓音挺起来却有些沙哑。

（青峰君？抱歉，突然打电话给你。……请问你到家了吗？）

“刚下公车，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了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青峰讨厌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露骨的追问让电话另一头的‘影子’陷入了沉默；黑子虽然谨慎，却不是一个举棋不定、软弱善变的人。他就像是在斟酌着什么似的，支支吾吾了许久，直到再也按捺不住性子的青峰再三催促对方有话快说，深吸了一口气的黑子低声咕哝着‘我现在可以去找你吗’，不免让青峰大吃一惊。

“你的意思是直接来我家吗？可以是可以啦……不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很奇怪哦，哲。没事吧？”

“唔……我认为还是当面向青峰君解释比较好。我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可以到，可以吗？”

“呃……”

果然很奇怪，这未免太反常了，哪里不对劲。

直到挂了电话，昏沉的大脑依旧想不起自己究竟对黑子给出了怎样的答复。男人或许将自己那暧昧且模糊的鼻音误认为是许可了吧；想到这，下意识低头揉了揉脑袋的‘奇迹’重新迈开了脚步，朝着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一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能是心情不好？或是在球技上遇到了瓶颈想找我商量？”

独自一人站在狭窄的电梯内碎碎念着，青峰构思了各种各样的可能，也想象着黑子百般无奈时、求助自己的模样。然而这些终究只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男人为何如此焦急的想要见自己一面、又想要从这里得到怎样的回应，坦白说，青峰根本没有半点头绪，更害怕黑子因此而对自己失望，所以才会感到如此的烦躁不安。

回到家中的青峰发现了父母留在鞋柜上的纸条，说是两人要外出参加活动、让青峰自己叫外卖解决晚饭；除此之外，还有一份预防费洛蒙症的说明手册。这是一个在最近忽然流行起来的奇妙的疾病：主要的原因是由于人体内费洛蒙分泌失衡、导致费洛蒙分泌过剩甚至外溢；当对患者抱有好感的人闻到患者分泌的过剩的性费洛蒙时，可能会诱发性【aaaaaaaaaa】欲、乃至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发病的患者可以通过服用抑制剂来控制体内的费洛蒙水平，为了防止患者在不自觉间受到人身侵害、政【bbbbbbbb】府可谓铆足全力向国民普及相关的知识，正值青春期的青少年便是费洛蒙症的高发人群之一。

“这种怪毛病和我是完全不沾边了。”

随手将五颜六色的宣传手册塞进了鞋柜上方的抽屉里，穿过客厅的青峰急匆匆的来到了浴室，一边在心中默默算计着时间、一边快速冲洗了一下身体，还不忘特意记下了洗浴用品的品牌名，但香味确实与止汗剂截然不同的柠檬香。

“喔，你来了啊。赶紧进来吧。”

黑子在十五分钟后如约而至。他穿着朴素、甚至有些老土的T恤与休闲裤，气息有些急促。在青峰的催促下，微微欠身的黑子轻声咕哝了一声‘打扰了’，拘谨又规矩的模样不禁惹得青峰一阵发笑，轻轻推了一把对方那单薄的肩膀。

“不用那么拘束啦！我爸妈都不在家，晚饭只能靠外卖了。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披萨怎么样？”

“青峰君不需要顾忌我，我没什么食欲，稍微吃一点就行了。”

“……”

青峰自认为自己对人情世故不怎么敏锐，但即便如此、自己还是一眼看破了黑子的心神不宁。差点忘了，你是有什么心事要和我说吧？甚至不惜急急忙忙跑到我家来。身为队友、身为朋友，青峰当然想为这样的黑子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几句笨拙的安慰，自己比任何人都希望成为支撑男人大步向前的力量——成为他的‘光’。

“你要不先坐下，我们好好说吧，我去找点喝的……”

“青峰君。今天你提到的‘运动香水’，能给我看一看吗？”

莫名的发问令青峰不禁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你就那么喜欢那瓶香水的味道啊？既然你那么喜欢，我送你好了。然而面对自己的慷慨，怔怔的杵在原地的黑子却又棱模两可的摇了摇头，随即小心翼翼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迈进了一步，犹如一只谨慎的小兽，伸出了悬在半空的双手。

“说是‘喜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已经好几天了，青峰君的身上一直散发着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很甜、甜得不像是属于你的气味。可是一旦闻到这股味道，整个脑袋就会变得晕乎乎的，一直在记忆中挥之不去……”

“喂、哲……！你干什么？！”

期初，那好似试探一般的惴惴不安全然不见了踪影，不断向自己延展的双手轻轻抓住了衣襟，然而还未待到青峰回过神，步步靠近的黑子踮着双脚、将鼻尖凑近了自己的肩窝，两人的前胸因距离的拉近，就好像理所当然一般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发、发生什么事了？！他是在闻我身上的味道吗？）

黑子的体型虽然纤瘦，但毕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远不像他的‘表象’那般孱弱。或许是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一动不动杵在原地的青峰竟使不上将对方推开的力气，任由黑子近乎贪婪的‘品尝’着自己的气味，感受着他口中所说的‘甜腻的芬芳’。

“停、停一停、哲……！”

“……”

沉浸在不明所以的气味中的黑子似乎并没有将自己的呼喊放在心上。揪着衣领的双手愈发用力，唯独双手的主人毫无自觉；他就像一只吸食着花蜜的昆虫一样，在自己的身上渴求着魂牵梦萦的气味。可就在青峰犹豫着该如何是好时，慌乱的视线落在了黑子那通红的耳朵上。不仅仅只是耳朵，脖子、脸颊、乃至从领口露出的肩膀……就好像喝醉了似的，绯红的肤色驱使着毫无道德可言的好奇心，令青峰鬼使神差的举起了无处摆放的右手，轻触着黑子那裸露在外的皮肤。

（好热……！感觉像是发烧了一样、等等……该不会……）

透过肌理所传递的热度无疑是真实的，然而真正让青峰方寸大乱的不单单只有肢体的接触、以及露骨亲昵的举动。黑子的心跳的很快，每一次跳动都是那么的有力、每次的跳动都是那么的清晰。他近乎贪婪的感受着此刻的拥抱——尽管看起来是男人的一厢情愿，但青峰并没有拒绝。是因为太过突然而没有余裕吗？可为什么自始至终自己不曾产生过一丝反感呢？

“‘费洛蒙症’……”

本以为一生都不会与自己扯上干系的疾病，却在这一瞬间占据了青峰的整个脑海。自己没有勇气妄下定论、更没有立刻奔往医院的念头；正在奋力敲打着神经末梢的，就只有造就了黑子所有反常举动的‘元凶’。

原来，你喜欢我啊。

懵懂的喜悦令青峰后知后觉的扶上了黑子的双肩。同样未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意的黑子仍旧忘我的沉浸在名为‘爱意’的气味之中；自己到底该不该唤醒他呢？然后认真、严肃的告诉他，为何他能够嗅到这股连青峰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味道，为何他会对此感到迷恋不已。不过在此之前，我更想听听你对我的那些感觉。青峰将这一稚气的小小恶意藏在了心里，双臂随着心绪的浅浅波动环绕上了男人那瘦小的身体，连同那些来不及用言语传达的念想，一并揉入了自己的怀中。

——FIN.2022.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