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足足有十五斤重的爱犬放在了双腿之间,一边用手抚摸着毛茸茸的脑袋,一边替蜷缩着身子的二号抚平了皱成了一团的黑白制服、静静听着急促又熟悉的吐息声。不断从天空飘落的冬雪模糊了窗户,与冰天动地的室外不同、凌乱的卧室就好像春天一样温暖,光是呼吸着房里的空气就让身体变得懒洋洋的,迫使黑子歪斜着身子、下意识抱紧了正眯着眼睛小憩的二号。熟悉的薄荷香是清新剂的味道,作为客人、黑子当然知道这并非是房间主人为了迎合自己的来访而特意布置的,八成是对方的母亲趁男人不注意而悄悄摆上的吧;一边在心中如是猜想道,一边望着正蹲坐在衣柜前、整理着私物的青峰,宽厚又高大的背脊满是拒绝的意味,就好像在赌气似的、稚气的举动让黑子感到既无奈又愧疚,却说不出对方最想听的那句‘对不起’,只能仍由无止尽的冷战继续僵持下去。
“…………青峰君。暖气开太大了屋里有点闷,可以开会窗户吗?”
“……你自己动手吧,到时候记得关上就好。”
“嗷呜…………”
事情的契机发生在一星期之前。高中的最后一场比赛以四分之差正式落幕,听着全场的欢呼与掌声、流淌着热泪的黑子并不觉得遗憾,溢满了胸膛的是无尽的感激与释怀,前所未有的幸福让黑子笑着收下了后辈们送上的鲜花,明明大家拥抱在一起欢笑,泪水却怎么都停不下来,然而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亲身体会喜极而泣的滋味,只不过黑子从来没有像那时那样为自己所做的种种决定感到如此庆幸。能够选择篮球真是太好了,能够遇到大家真是太好了,能够坚持走完这条曲折又严峻的追梦之路真是太好了;在那短暂的十分钟里,黑子坚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然而当自己因为如同井喷般涌现的情绪而无法自己时,浮现在脑海的一张张容颜却让自己重新充满了力量,也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真正需要的并非是另一个开始,而是一个圆满的结束。以全国第三的成绩从篮球部引退后不久,因‘幻之第六人’而闻名的黑子很快就收到了国家青年队的邀请,当然、身为‘光’的火神也不例外。火神则是以将来希望能够去美国发展为由暂时婉拒了对方的盛情邀请,而黑子经过再三的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自己绝对不是讨厌篮球,也不是觉得累了或是厌倦了;只不过隐隐之中有一个声音总是在无意识时回响,提醒自己应该停下脚步歇一歇了、毕竟自己的篮球已经到了‘极限’的边缘,能够取代自己的人实在太多太多,黛学长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黑子也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是时候让自己从输赢的定居中回归自由了。
(什么?!你说你拒绝了青年队?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拒绝他们啊!)
当黑子向家人以及其他的前辈朋友表达自己的意愿和决定时,支持的声音远远多于反对、这让黑子很是欣慰。唯独一人久久都不愿向自己送上应援以及祝福,那人便是青峰;光是隔着电话就能想象男人有多生气,震耳的怒吼迫使黑子挪开了耳边的电话、下意识蹙起了眉头,而男人的嗓门甚至惊醒了正谁在自己身边的二号,原本正在瞌睡的爱犬因话筒中的异样而猛地抬起了脑袋,随即循声伸长着脖子、将鼻子凑到了手机前。虽说青峰那过于激动的反应也在黑子的意料之中,然而当男人用着斥责的口气一遍又一遍的逼问自己时,彻底乱了方寸的黑子竟无言以对,既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该不该向对方吐露事情、恳求他的理解。
(这是我们重新能够在一起打篮球的好机会啊!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拒绝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这是我思考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至于理由……实在太多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就算不在青年队、我也可以和青峰君一起打篮球啊,平时我们不也一起在街头球场练习吗?)
听自己如是‘狡辩’道,正在气头上的‘暴君’立马怒吼了一句‘那种过家家一样的玩意儿怎么可能算数’,让黑子立马燃起了怒火,下意识的握紧了有些发烫的机身。当初是你信誓旦旦的说想和大家一起打篮球的吧?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却白白丢了,也未免太洒脱了点吧?冷嘲热讽的口气使得黑子渐渐失去了耐性,既不想和男人争吵、也不想就这么轻易让步;只能用沉默反抗的黑子紧紧握着话筒、不再多话,然而自己的冷漠就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恶化罢了,只听电话另头的青峰愤愤的咋了咋舌,如同自言自语般的咕哝了一句‘我实在搞不懂你’、就这么匆匆的切断了电话。
(你爱怎么就怎么样吧,随便你了!)
(………………)
(‘嘟——————’)
这并不是黑子第一次和青峰争吵,事实上两人经常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时而冷脸相待,好比饮料的口味、又好比其他的兴趣爱好,可常常都是以迁就重修旧好,毕竟黑子是喜欢青峰的、就像青峰喜欢自己一样,偏偏只有在遇到和篮球有关的事上总是无法好好磨合,这实在不知该让黑子觉得苦恼还是欣慰是好。
“给,把这个戴上。”
“………………青峰君?”
当自己正低着头发呆时,一个黑色的块状物体突然落到了自己的眼前、砸在了二号的背脊上,那是自己上次不小心落下的护腕、若不是青峰主动将东西交给自己黑子险些忘记了这回事。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声‘谢谢’,随即拿起了柔软的物件、套进手腕。黑色的布料表面还残留着些许洗衣粉的味道,想必一定是洗过了吧;想到这、一股暖流突然涌上了心头,迫使黑子轻扬起了嘴角、仰起了脑袋,唯独青峰像是逞强似的阴沉着脸色,却藏不住泛红的耳廓、急急忙忙的背过了身子,在床沿坐下了身。
“那东西对你很重要吧?……明明不打篮球了,戴着又有什么意义。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不一定非得打球时才能戴护腕啊。况且这个护腕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般的装饰品,怎么说呢……更像是护身符的感觉,毕竟在这上面承载着太多太多的回忆。”
“………………”
好的事、坏的事;高兴的事、痛苦的事。自己之所以会那么热爱篮球恐怕与那些大起大落的遭遇离不开干系吧。无论经历了那么多坎坷的挫折,最终黑子还是将信念贯彻到了最后;途中认识了与自己并肩战斗的同伴,也让黑子意识到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什么又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的。说白了、篮球队黑子而言更像是一种‘寄托’,将愿望倾注在其中、胜负早就已经不再重要;我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不过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对我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可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吧。一边摩挲着缠裹在手腕的护具,一边如是低声感慨道,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动作惊动了睡在腿间的幼犬、突然颤了颤耳朵的二号慢慢抬起了脑袋,随即望了望四周、起身朝着青峰的方向走去。
“哪怕只有一个形式也好,我想将这段回忆保存下来。当然和青峰君之间回忆也一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你要是敢忘记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可恶……!凭什么我非得为了你的事心烦意乱不可啊……!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眼睁睁的看着向自己伸来的大手避开自己的脸颊、来到了自己的后颈,一把揪住了松垮垮的衣领。有些干燥的双唇粗暴的贴上了自己的嘴角,黑子甚至可以感受到男人那还未剃干净的胡茬,瘙痒的触感使得黑子下意识的耸其了双肩。过于突然的举动惊动了趴伏在被褥上的二号,使得不知所措的爱犬吠叫了起来,然而青峰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舌尖撬开了前齿、舔舐着上颚;越发激烈的深吻让耳蜗嗡嗡作响,让黑子忘我的侧转着脑袋、吸吮着男人的唇瓣。我就是讨厌你的这种地方,什么都可以被你放进心里、却又能够轻易放下或是舍弃,这次你又想丢下我一个人去什么地方?你不说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更像是责备的哀求让黑子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似曾相识的容颜,让黑子回想起了两人形同陌路的暴风雨之夜,心口的抽痛化为无止尽的怜爱,使黑子将对方那因情欲而阵阵发热的身体拥入了怀中。
“就只有我一个人像傻瓜一样不停在后悔……这难道是你对我的‘报复’吗?”
“…………”
黑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到青峰是好,也不明白自己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确切的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也不曾想过青峰竟然仍旧对两人的‘过去’耿耿于怀,不知为何,当黑子亲耳听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一直在‘后悔’时,扭曲的喜悦占据了心头、使得黑子箍筋了双臂。自己是喜欢青峰的,这份爱意从国中时就不曾变过;不论黑子在诚凛获得了多少宝贵的回忆、又收获了多少珍贵的友情,青峰始终是屹立在自己起点的那个人,每当高兴时黑子都会想起男人的存在,希望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也能放声大笑、体会到同自己一样的喜悦,黑子就是这么‘喜欢’着‘青峰大辉’。
“啊、啊……哈啊……”
双臂支撑着无力的身体,高高弓起的背脊在男人的爱抚下渐渐放松了力道,唯独僵硬的下肢始终不停使唤,每当黑子试着像往常一样放松身体、炙热的欲望便会寸寸深进,粗暴的抽送不光光只有疼痛的感觉,也让黑子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仿佛整个身体都要一并被吞噬一般。从背后插入的青峰用着他那结实的臂膀紧紧环拥着自己的前胸,滚烫的掌心紧贴着自己那平摊的胸膛,时不时搓揉着胸前的凸起、更多时候就只停留在自己的心口,仿佛确认着什么一般,一动不动。湿热的吐息从耳背传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闷吟、不断挺进着腰肢;就在男人冷不防的启唇将自己的整个耳廓含入口中时,忍不住叫喊出声的黑子将整个脸颊埋入了松软的枕芯,双手紧紧揪着枕套、双腿耐不住痉挛而细细颤抖着。
“唔嗯…………嗯……啊……”
“别把头藏起来啊……哲,把头抬起来。”
“………………”
顺着胸膛摸上脖颈的大手如同诱导一般来到了自己的下颚,犹豫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的黑子就这么将凑到唇瓣的指节含进了嘴里,而男人也在此时加快了抽送的频率、啃咬着命案的耳垂,使得燃烧在体内的欲火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青峰在做爱时绝对称不上体贴、更说不上细心,却非常的温柔。尽管偶尔会像是恶作剧似的玩弄一些小花样,可却绝对不会坐黑子讨厌的事,就连现在也不例外。性急的打开了自己的身体、又恣意进入了自己的体内;霸道的占有不同于往常,可却不会让黑子感到排斥,哪怕身体因无法适应这种过于强烈的情交而隐隐作痛、黑子也没有一丝埋怨,感受到的就只有不断从交叠的肌理传来的不安。心藏怦怦跳动,耳朵嗡嗡作响,甜美的疼痛操纵着黑子的感觉感官,汗液不断从皮肤沁出,就连萦绕在两人间的空气都好像充满了粘腻的湿气。你啊……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最老实,听话的让人觉得生气;一声莫名的抱怨让黑子不禁在心头苦笑,待到自己赫然回神、鲜明的触感和快感再次淹没了恍惚的意识,使得喘息变得越来越急促。
“……你真的不打篮球了吗。”
煞风景的试探让黑子一阵哑然,而男人也慢慢停下了动作,就好像在催促自己赶紧回答似的、一动也不动。短暂的沉默过后,支吾了一声的黑子给出了一个棱模两可的答案,说着‘暂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坚定的态度似乎出乎了男人的意料,只不过这次青峰并没有抗议、也没有像前不久那样动怒,只是低声咕哝了一句‘是吗’,慢慢收拢了臂膀。
“算了……你一旦下了决定就算天塌下来也没可能改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谢谢你,青峰君。”
自己的心思真的被他理解了吗?黑子不敢多问,生怕自己问得太多反而让彼此变得更加不安。黑子并不是讨厌篮球,也不可能会讨厌篮球;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很想继续,然而自己终究只是普通人、与‘奇迹’是不同的,或许由胜负主宰的球坛并不适合自己,比起不得不拘泥输赢与成绩的青年队、由木吉前辈他们创办的同好会更适合自己。不过有件事我可以保证,我会继续留在球场,直到不再有人需要我为止;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子的黑子抚摸上了男人的脸颊,受伤的表情上写满了狐疑,就好像再说‘鬼才会相信你’似的、滑稽的模样让黑子轻扬起了嘴角,仰头亲吻上了对方的鼻尖。
“毕竟篮球带给了我太多太多,还让我认识了青峰君,所以绝对不会轻易就放弃的,我保证。”
“…………你可别忘了这句话啊。”
与嫉妒或是迁怒无关、甚至与两人这段耽误了太久的恋爱毫无干系,青峰只是等了太久太久,好不容易迎来了两人能够与‘同伴’的身份驱驰在球场,然而黑子却放手了,这难免会让人感到错愕。也许男人真正想得到的是一个‘赎罪’的机会吧。想要将错过的所有重新来过、回到那个因可悲的自负而分道扬镳的雨夜;将那些支离破碎的残片重新拾起,拼凑成原有的形状,直到现在,青峰的时间仍旧停留在两人并肩同行的时候,一个人默默等待黑子的回头,将孤独视为对自己的惩罚。
“唔…………哲…………”
卧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生怕惊醒睡得正沉的‘暴君’而紧绷着酸疼的身体;激烈的情交使得肉体格外的疲倦,然而精神却异常亢奋,听着从一旁传来的梦吟、稍稍支起了身体的黑子替男人拉起了滑落的被褥,低头望了一眼谁在床脚的爱犬,胸膛被一股平淡的暖流渐渐盈满。虽说和同伴一起获得胜利的刹那也会感受到幸福,可此时此刻在心头溢满的感觉与那时的激动有着天差地远的不同。分不出哪个更让人高兴、哪个又更值得自己去珍惜;臣服于不断高涨的怜爱、附身亲吻上对方额头的黑子重新回到了被窝,而被自己的举止惊动了的‘暴君’一边撇了撇嘴、一边将胳臂重新缠绕上了自己的身子,一句‘不要离开我’让黑子诧异的睁大了双眼、轻扬起了嘴角,伸手抚摸上了对方那温热的脸颊。
“我从没有离开过啊。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
就算当初是你松开了我的手,就算当初是你拒绝了我;
我始终都坚信,宛如信仰一般、
相信我所认识的你便是最真实的模样。
“所以请也要相信我。……青峰君。”
“………………”
嗯,哲。
——FIN.2015-4-19——
[5回]
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