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假乱真的梦境使得蜷缩在被窝里的青峰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头,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球场、篮球撞击地面所发出的响声若近若离,即便知道这是幻觉、心脏也情不自禁的随之一起鼓动。气急的呼吸使得肺叶细细抽搐,断断续续的窒息感让卧躺在床上的暴君忍不住翻转过了身子;可正当自己压低身体的重心、用尽全力向着篮下冲刺时,猛然紧缩的心脏迫使青峰哀叫出了声、钻心的疼痛使得自己几乎反射性的睁开了双眼,大口大口的深吸着空气、一脸呆滞的望着雪白的天井。
“好痛……!痛死了……这什么情况……”
耳蜗深处可以清楚的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身体因血液流动的加速而阵阵发热,就连指节的尖端都像是火烧一般、汗水濡湿了身下的床单,而真正让青峰感到困惑的并非是这股出于生理反应的疼痛。竭力调整呼吸过后、难掩疲惫的青峰用双臂蒙住了酸胀的双眸;虽然意识已经差不多清醒、可身体却还没能从睡眠中‘复苏’,而依旧隐隐作痛的胸腔仿佛被一块巨石压迫似的,沉重又温热的触感让半睡半醒的‘暴君’一脸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伸手推了推枕靠在胸前的脑袋,用指尖挠了挠柔软的耳根。这都已经第二回了,每天早上都要来这么一出、你是想折磨死我吗;音落、颤了颤耳朵的宠物犬循声扭转过了脑袋,扭动着身子向自己的方向爬来,一边吐着鲜红的舌头,一边用着湿漉漉的鼻尖磨蹭着自己的脸颊、舔舐着自己的下颚。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起来带你去散步,别舔了……”
“汪!”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五天之前。从黑子那突然接到电话的青峰当时正忙着收拾凌乱不堪的房间,忍无可忍的母亲甚至将自己收藏的球鞋作为要挟的‘筹码’、对自己下达了最后通牒,而黑子的这通电话非但没有缓解心头的烦躁,反而起到了截然相反的作用、可惜青峰实在无法拒绝。倒也不是觉得自己亏欠对方些什么,纯粹只是因为对男人抱有别样感情罢了;当黑子用着委婉的口气、询问是否能够帮忙照顾自家爱犬两天的请求时,稍稍犹豫了一会的青峰环顾了一眼自己的房间,成堆的杂物与漫天飞舞的灰尘让自己低声叹了口气,随即重新拾起了扫帚,将脚下的垃圾归拢到了一起。
(可以是可以,只要你不介意的话。话说是要放我家几天啊?大概什么时候送过来?)
(后天下午可以吗?三天后我就可以接它回家,麻烦青峰君了。)
因为要和家人出门进行短途旅行、无法照顾二号的黑子在找到青峰之前询问了不少人。诚凛的同学和学长们自然是最优先的人选,然而火神怕狗、木吉的祖母抱病需要留人照顾;就连家中长年饲养着宠物的伊月都要回老家而离县,不得已、黑子只能拨通青峰的电话,自己可谓是男人最后的‘希望’。当黑子抱着日益长大的二号出现在自家门口时,焦虑的神情写满了愧疚与不安。真的很抱歉,因为是临时才决定的、真的很感谢你能帮忙;还没等男人把话说完,坐在臂弯中的宠物犬已经迫不及待的躁动起来,一边扭动着它的身体、一边用力摔着曲卷的尾巴,见二号伸长着脖子、不断向着自己的方向摆动着前肢,意会到了什么的黑子立马将爱犬递给到了自己的面前,而青峰也爽快的将不安分的二号抱进了怀中。柔软的皮毛与炙热的体温的确有着治愈人心的作用,待到二号伸长着脖子、使劲在自己的脖颈附近嗅了嗅时,总算安心了的主人笑着长吁了一口气,将装有必备用品的布袋摆放在了鞋柜的旁边。接下来的几天还请青峰君多多费心了。临走之前、不断抚摸着爱犬脑袋的黑子就像是对牛弹琴般叮嘱了好一阵子,大部分都是要求二号要好好听话、不要给自己家添乱的唠叨,而个性乖巧的宠物犬似懂非懂的炸了眨眼,就这么目送自己的主人推门离开。
(青峰君也是。回来后我会好好答谢的,请你多多关照。)
(客套话就免了,还是用心多陪陪你家人吧。)
(汪!)
青峰喜欢动物、碰巧自己也招动物喜欢,然而在长达十六年的人生里青峰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宠物’,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个耐心和屹立去照顾这些脆弱的生命,一方面就是害怕这种情况的的发生。狗与猫都是‘伴侣动物’、和人的互动性很强,而狗对主人就更是依赖;就好像照顾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会说话、只能用着人类难以解读的方式来表达自身的情绪,好比伤心与难过、又好比孤独与无助,自己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面。
“大辉,二号,你们回来了啊。”
紧握着深色的遛狗绳、顺手关上了背后的房门;眼看着在玄关打着转的二号就好像寻宝似的在地上嗅了好一阵,弯腰替它解开了绳索的青峰如同暗示般的拍了拍撅起的臀部,如同催促般的将小巧的身子推进了屋内,顺势脱下了脚上的运动鞋。闻声从厨房赶来的母亲同样非常喜欢二号,或许是血缘的关系吧、无论是青峰自己还是双亲都非常喜欢动物,而性情亲人的二号很快就与他们熟络了起来,不断用着毛茸茸的脑袋磨蹭着母亲的小腿、舔舐着她的掌心。今天好像逛了很久啊,难道去了什么其他地方吗?一边问着、一年从围裙的口袋里取出了特意为二号购买的宠物饼干,母亲对二号的宠溺连青峰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禁在心中直呼羡慕,然而一想到自己竟与一条狗争风吃醋、不禁热了耳廓的‘暴君’敷衍的应付了几句,将收拾好的狗绳塞进了鞋柜。
“谁让那家伙到处乱跑,好奇心简直比猫还重、每天都要去新的地方转两圈,不然坚决不肯回家。”
“哎呀,看来今天这孩子也很有精神呢。肚子一定饿了吧?阿姨给你准备了骨头哦,一会把脚洗一洗后让‘青峰哥哥’喂你吃,期不期待呀?”
“汪汪!”
撇开‘女人对可爱的东西天生没辙’这点不谈、‘哲也二号’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能称之为青峰永远无法战胜的存在,就与他的主人一样。与黑子神似的眼眸,与黑子相近的个性;当它每次摇动着尾巴、向自己扑来之时,洋溢在心头的喜悦在沉淀过后一定会指向它的主人,然而青峰从未将这一秘密告诉任何人,就连黑子本人也是一样。
用着被热水打湿的毛巾耐心的擦拭着二号的脚爪,用手指替它剥去了沾附在毛发上的泥土、再用清洗干净的毛巾擦拭着柔软的腹部。看着四脚朝天的模样让青峰忍不住阵阵发笑,可之所以会摆出这样滑稽的姿势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愿意将最为脆弱的部分暴露在外、任由自己来回抚弄;你那还不足自己拳头大的脑袋里正在想些什么呢?忍不住暗暗猜想之余,渐渐停下了动作的青峰盘起了修长的双腿,时不时用手指曲卷着柔软的皮毛,脑海中所闪过的却是另一个身影。
(青峰君或许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懂的人了吧。好比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一定会看向别处、不过我并不讨厌你的这种地方。)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两个秘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一两件难以切齿的事。之所以不说是害怕伤害周围的人、然而随着岁月的沉淀与累积,这些带着尖刺的心结就只会让伤口的裂缝越来越恶化,既帮不到任何人、更救不了自己。妾身的体会显然没有让青峰吸取足够的教训,可以说自己变了、也可以说自己从来没变;想说的话还是说不出口,该说的话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说,然而黑子始终都在等待、等待自己主动开口,等待自己重新对他敞开心扉,只不过青峰实在是做不到、也不知道自己还是否拥有这么做的资格。
“……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简单好懂,就好了。”
轻轻揉捏着柔软的腹部,一边从一旁拿起了吹风机、小心翼翼的用热风吹干了有些潮湿的皮毛。看着二号一动不动的仰面躺在地上、忍不住低声感慨的青峰默默垂下了眼帘,擅作主张的将跟前的宠物犬与他的主人做起了比较。神秘又鬼鬼祟祟的地方,顽固又我行我素的一面;回想起来,黑子与二号一样、从不在自己的面前遮遮掩掩,无论自己说什么男人也都会认真听到最后,任性又固执的坚信自己会站在他那一边。在街头球场与混混们起争执也好,又或是向身为敌人的青峰提出教他射篮的请求也罢,黑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有他愿意相信‘青峰大辉’还是他所知道的那个‘青峰大辉’,不然又为何会在听到自己仍旧热爱篮球的宣言之后露出那样欣慰的笑颜?
“唔……好了,差不多吹干了。你先去房里等我,我下楼给你拿吃的,乖乖去床上等我吧。”
“汪!”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可以变得很简单,也可以变得很复杂;可以像自己对二号那样给予他所有的耐心与宠爱,也会因立场的不同于过去的懊悔而变得矛盾与无奈。任由毛茸茸又温暖的生物睡在自己的臂弯,小巧的脑袋霸占了自己的小臂、酸麻的触感顺着上肢不断蔓延;待到青峰实在无法忍受而动了动身子时,同样睡的正熟的二号重重的吁了口气,就好像在抗议似的、让迷迷糊糊的青峰难掩委屈的抱怨起来。我给你当了这么多天保姆,你竟然就拿这种态度对我,真是没良心;说完、侧转过身子的‘奇迹’就这么闭着睡眼、在床上摸索了好一阵子,结实的臂膀就这么顺势将蜷缩成一团的宠物犬拥进了怀中,好似抱着一个恒温的洋娃娃一般,将鼻尖埋入了松软的皮毛。
“唔……都是狗臊味,还挺好闻……”
“青峰君……?青峰君,你醒着吗?”
“?……唔哇!!!”
似曾相识的男音在闯入耳蜗的刹那、猛然惊醒的青峰连忙从床上做起了身,呼吸因惊魂未定的思绪而彻底乱了套,剧烈起伏的胸膛甚至产生了绞痛的感觉,而原本蜷缩在自己身旁的幼犬也因此而站起了身,使劲摇晃着翘起的尾巴、大声吠叫起来。神出鬼没的客人不是他人、正是黑子;就连男人是从什么时候进来自己房间的都不知道,身穿便服的‘影子’背着背包、戴着一顶藏青的鸭舌帽,从男人的穿着打扮来看,黑子似乎刚从旅游的目的地回来,那双湛蓝的眼瞳可以看见几道鲜红的血丝。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吭一声啊;一边高声吆喝道,一边从枕头底下取出了手机;而经过几天的忍耐、终于见到主人的二号则是兴奋的在床上奔跑起来,不断用着前爪扒弄着自己的小腿、就好像在催促青峰赶紧让开一般。
“话说现在几点了。九点半……你不说下午来接它回去的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因为碰巧回来的路上顺道经过青峰君的家,所以我想先接二号回去。在车上我有发邮件给你,青峰君没有看到吗?”
在男人的提点之下、这才翻开手机的青峰打开了信箱,而事情的确如黑子所说的那样、大约在早上八点左右男人有发来通知的邮件,可当时青峰正在梦里面会周公、根本没能察觉到任何的提示,更别说睁眼将这封邮件读到最后了。
“发什么邮件啊……这么早哪有人还会醒着啊,直接打电话过来不就好了。”
我行我素的作风早就让自己尝尽了苦头,可面对自己的抱怨、黑子只是低声咕哝一句‘对不起’,随即伸手将坐在床沿的二号一把抱起,一边抚摸着爱犬的背脊、一边用脸颊磨蹭着小巧的脑袋,用小臂托住了它的两条后肢。见他们两好不容易重逢、实在不忍心扫兴的青峰将剩下的怨言全部吞回了肚子,接着一声不吭的掀开了厚重的被子、走下了床铺,又在黑子的注视下拿出了尚未收拾整齐的必备品,随手将布袋放在了凌乱的书桌上。
“你是要接这家伙回去吧?还有些东西在楼下,我去给你拿,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非常感谢你,青峰君。”
“嗷呜…………”
就算知道这是黑子的措辞习惯,可每当男人用着那么客套的口气和自己说话、青峰还是会觉得很不习惯,却又不好抱怨什么。低头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困惑的神情让青峰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正当启唇之际,一把拽上帽檐的青峰就这么将碍事的鸭舌帽摘了下来,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亲吻上了黑子那有些干裂的双唇,却又很快抽离了身子。被自己的这一举动吓到的不光只有黑子、还有他手中的二号,只见瞪大着双眸的宠物犬高高仰着脑袋,先是扭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自家主人,接着又扭头看了看忙着穿上上衣的自己,若有所思的歪了歪脑袋。反正都快要到中午了,如果你不急着回家的话就留下来吃午饭吧;就在自己话音刚落之际,总算回过神的黑子突然轻声笑了起来,一句‘看来觉得寂寞的人不光只有二号而已啊’使得佯装笃定的青峰顿时热了脸颊,如同报复一般搂过了男人的肩膀、再次亲吻上了对方的短发。
“作为我给这家伙当保姆的‘报酬’,剩下的两小时、就轮到你来犒劳我了。”
“我会努力的。”
“汪!”
[3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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