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五月。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哲他感觉怪怪的？”

坐在巴士的最后排、始终眺望着窗外的青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依着窗户、打着瞌睡，看似一句漫不经心的发问使得坐在一旁的青梅竹马缓缓循声抬起了头，一声‘怎么了呀’迫使青峰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帘，欲言又止的态度反而让生性敏感的桃井更加急切的想要刨根问底。

“阿大你倒是说话呀。哲君他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有。只是我觉得他最近怪怪的，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这份从未有过的违和感大约是在一周前令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不安的。青峰对人情世故确实比一般同龄人要迟钝一些，但还不至于到麻木的地步；自己会在乎外人的评价、投来的眼神，也会因女生对自己的夸赞和崇拜而沾沾自喜，对那些朝着自己指手画脚的人更是不会客气。然而无论是好的、又或是坏的，对于沉浸在对篮球的那份热情之中的青峰来说，唯有在球场上获得的欢呼声才能给自己带来酣畅淋漓的成就感，是令自己上瘾、又戒不掉的毒药，除此之外的所有事都只是在自己的脑海中短暂的停留、只是匆匆的过客，但唯有一个男人的目光，却久久在记忆中挥之不去。

“哲那家伙最近总是没有缘由的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盯着我看，视线对上了后又很快把目光挪开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一边随着人流走下了公车，一边如是低声回忆道。正式成为一军的选手的黑子是自己在球场上唯一的‘拍档’；两人不仅仅是队友，对篮球热爱和坚持更是让两人成为了不可替代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足够了解黑子，自己其实对他的事仍旧还有着许多一知半解的地方。

“而且那家伙本来就神神秘秘的，好几次都想找个机会问清楚，但一看到他那张木讷的脸，就莫名的开不了口了……”

“这会不会是哲君的习惯啊？因为他平时总是很安静，也不轻易向人表达他的想法，或许哲君他也和阿大你一样，有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要不我代你去问问他？”

听着桃井发自善意的提议，近乎毫不犹豫的便一口否决的青峰以‘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们女人别来掺和’为由就这么将愤愤不平的青梅竹马快步抛在了身后。其实青峰也知道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孩子气的迁怒罢了；桃井根本没有做错，明明窝囊、别扭的人是自己，她只是出于好心想要帮两人一把罢了，可同样还只是孩子的青峰却敌不过自尊心这道坎，就这么决绝又无情的将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推到了一旁，这样的坏习惯即便是到了这样的年纪都没有改变。

（不过话说回来，哲他是真的有话要对我说么？可究竟要对我说什么？）

紧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了校园的大门，桃井的一番揣测就像是投入了池塘的石子，激起了阵阵玄乎的涟漪，反而让自己越发的摸不着头，目光也随着烦乱的思绪下意识的在喧哗的人群中寻找着男人的存在。

沉默寡言、存在感又稀薄的黑子确实给人一种神秘又捉摸不透的感觉，就连他那瘦小的体型也总是会惹人产生误解，更不会将他与篮球这种有着大量肢体冲撞的运动联想在一起，而除了社团活动之外，黑子喜欢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图书馆的角落、读着书。唯有自己气势汹汹的闯进一片寂静的图书馆，不顾管理员的警告、硬是将黑子从座位上拖拽起来的时候，一脸苦笑的‘拍档’才会像是妥协般的将合上的书本塞进书包，回到那片最令人留恋的球场。

仔细回想起来，黑子那总是偷偷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便是从那之后开始改变的。

想到这，忽然停下了脚步的青峰怔怔的杵在原地，不解与懊悔不断的对抗、冲撞、最终交织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一团粘稠的阴霾，笼罩了整个心头。难道说那个时候我不小心惹哲生气了？他其实不是在看我、而是偷偷在生我的闷气所以才瞪着我吗？！姗姗来迟的自觉令青峰陷入了不曾有过的慌张。明明可以对那些质疑自己实力和脾气的人嗤之以鼻，可一想到黑子因为记恨自己而疏远自己，顿时乱了阵脚的青峰不知所措的望了望四周，然而视线始终在寻找的那个身影依旧没有出现，这更是加剧了心火的焚烧、使得心虚变得越发的忐忑不安。

“啊啊……不管了！直接去哲的教室找他吧，得好好把话说清楚才行……”

“青峰君，早上好。”

“唔哇！”

就在自己怀着破釜沉舟的觉悟、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迈开了步伐时，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男音冷不防的从身后传来，突然得竟让被称为‘奇迹’的天才失声惊叫了起来。

穿着制服的黑子就和往常一样，他的表情并不是很丰富，然而在与自己寒暄的时候、黑子的脸上总是带着浅笑，明对自己那浮夸又失态的回应、男人似乎也并没有介意，只不过满是无奈的自嘲还是让青峰感到有些愧疚。

“抱歉，吓到你了。今天青峰君怎么那么早就到了，好不容易晨练取消了，不多睡一会儿吗？”

“都是五月那家伙害的啦……一大早就来敲我家的门，害我少睡了半小时，困死我了……”

闻言，微微耸着肩膀的黑子低下了头，几声轻笑从男人的唇齿间传来，却轻易被周遭的喧哗声掩盖了过去，唯有在黑子面前的青峰因这几声暧昧的窃笑而陷入了刹那的恍惚。

“二位的感情还是那么好。我多少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羡慕青峰君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要是你身边有这么个人在你耳边啰嗦个没完，我看你还能不能笑着说出这种话。……”

无论是说话时的态度，又或是脸上那隐晦的笑容，男人就与往常自己所熟知的‘黑子哲也’一样，看似淡薄的喜怒哀乐之下隐藏的是一颗热忱之心，可发现这些‘秘密’的人却寥寥无几。

“……我说，哲。我可以问你个事吗。”

如果那一天在四号球馆相遇的人不是我的话，你会不会像此时此刻这样，与我相视而笑、与我谈笑风生呢？当所有人被黑子的外表从蒙蔽、从而否定他的热情的时候，只有青峰愿意抛开这些偏见陪着黑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些枯燥又乏味的训练，愿意去正视他身上的那些‘不起眼’。自己当然不是有意而为之的；正因为同样热爱着篮球，所以才不想去否认黑子对篮球的那份认真，同时、自己也不想被这样的黑子所讨厌。

见自己支支吾吾的低声开口道，眨了眨眼的‘搭档’并没有说话。他只是一贯的仰着头、凝视着自己，既没有避讳，更没有闪躲，这反而让青峰更不明白为什么在过去的一周黑子总是鬼鬼祟祟的在远处偷看自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向眼前的当事人开这个口。

“你、你别太在意啊！可能是我误会或是怎么的……就想问问你……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啊，为什么青峰君会这么问？”

男人的果断令自己瞬间便悬下了心中的巨石、长吁了一口气。得知自己过去那些蛮狠又霸道的举动并没有使对方感到不快，顿时有了底气的青峰像是报复似的用手肘顶了顶黑子的胳臂、随即一把揽上了男人的双肩。

“什么呀！害我紧张了半天……因为你前阵子总是莫名其妙盯着我看，我以为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记恨我了呢，害我烦恼了好久。”

“啊……关于这件事……”

忽然，不善将情绪外露的黑子竟在音落之际红了面颊。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自己的臂弯挡住了去路，显然有些拘束的黑子微微耸着肩，弯曲的手肘用力的夹着沉甸甸的书包，就连说话的嗓音也比平日里要来得更加细声。

“只是稍微有点在意青峰君的事罢了……怎么说呢……男生之间偶尔也会这样吧，像是羡慕别人长得很高大、很有男子气概之类的……”

“啊，原来你是因为这种事才总是偷偷盯着我的啊。那你早点告诉我嘛，我又不介意。”

这不是介不介意的问题，而是我自己觉得有些丢脸……

一边如是轻声嘀咕着，一边狡猾的用手藏起了通红的脸颊，却没能藏住涨的通红的耳廓，这还是青峰第一次看到黑子如此不知所措的模样，无论是他那泛红的耳朵也好、又或是窘迫的表情也罢。心跳的加速与想要更近距离的好好看一看男人的渴望迫使自己下意识的收拢了臂弯。一个人的一生，是不是真的需要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而如果那个人正巧是你的话，即便微弱的光芒不足以点亮整个世界，也会如夏日的萤火虫一般、牵引着我全部的目光。

“还是不说这件事了吧……！马上就要上课了，得赶紧回教室……”

“别逃啊，哲！你还没说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呢，喂——！”

——FIN.2020.3.4——

写完后的感想：想把桐皇峰吊起来当人肉沙袋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