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疼的肌肉伴随着阵阵的寒意使得躺卧在床的青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身体就像是被捆绑上了千斤重的石块一样沉重，骨骼肌不经意的收缩，与残留在皮肤表面的燥热感，急促的呼吸伴随着几声轻咳，正当青峰想要起身下床为自己倒杯热茶时，疲累的身体最终无法抗争使自己高烧不退的病魔、而再度瘫倒在了柔软的床铺。

“……青峰叔叔……你没事吧？”

年幼的少年焦虑心切的趴伏在床沿，手中紧握着被凉水沾湿了的毛巾，不知所措的神情更是让头痛难耐的青峰感到浮躁不已。生病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孩子也好，成年人也好，细菌与病毒不会因为自己已经活了三十年而手下留情。捂着胀痛不已的脑门，感受到如同火烧般的灼烧感在掌心蔓延的刹那，青峰下意识的垂下了无力的臂膀，一声饱含疲惫的长叹也在同时回响在空荡荡的卧室之内。

“哲，你过来。”

向着怔怔站在不远处的少年招了招手，闻言的黑子只是微微颔首，几步上前，便悄声来到了这间公寓的主人身旁。稚气的脸上满是凝重，这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该有的表情。两人的交情不能算是很久，二十年的差距也注定青峰与黑子之间无法以“朋友”的身份将这份缘分持续下去。即便黑子再三抗拒，青峰仍然会下意识的以长辈之姿去对待面前那只有十岁的孩子。伸手挠了挠黑子那头浅蓝色的短发，手中的毛巾恐怕是在他担忧之余为自己拿来的吧。一直以来青峰在黑子的心目中都是高大伟岸的存在，是理想；而如今亲眼见到自己最为尊敬的人病卧在床，也许是吓坏了，平日就连跌倒受伤都不会轻易哭泣的黑子，今天却显得更为沉默且有些胆怯。

“对不起啊，今天说好陪你练球的，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

早在三天前就与彼此约好，趁周末难得的好天气一起到公园的球场上练习篮球。然而从今早起床起青峰就觉得到了身体的异常。身体的虚弱以及心跳的加速，甚至就连意志都无法顺利集中，疲软的双腿就连走路都觉得踉跄，终于当时日接近正午时，病发的症状越发明显，使得青峰再也无法逞强坚持、而瘫坐在公园旁的长椅上久久未能起身。

“为什么青峰叔叔要和我道歉呢……？”

像是犯了无法弥补的大错似的，黑子颓丧的耷拉着脑袋，就连声音听起来都显得无精打采。

“应该是我向叔叔道歉才对啊，你身体不舒服还让你陪我练球……”
“和你无关，是我自己要去的。”

况且我也不知道今天会突然发烧啊。

对孩子的印象始终都是任性与天真，所以有时黑子总会让自己觉得太懂事。擅长察言观色，凡事都小心翼翼，尤其是对青峰，就好像总是在戒备着什么一般，生怕惹自己生气或是不愉快。

“总之今天是没办法陪你打球了，下次再找时间吧。”

轻轻拍了拍小巧的脑袋，如果是平时，光是这样微不足道的触碰便足以让黑子忍不住窃喜、暗自轻笑。每当这时，青峰总是会有种像是养了一条顺从听话的幼犬一般的错觉，黑子乖巧的地方的确讨人喜欢，但是同样也让人觉得有些遗憾。“拘谨”这样的词或许由孩子表现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太内向吧，不过不难察觉黑子比起同龄人要更为早熟一些，若不是这样，或许自己也没有这个耐心与一个就十岁的小学生打交道。

“过会你能一个人回家么？今天送不了你了，你早点回家吧。”

看着黑子那垂头丧气的模样，青峰忍不住伸手捏上了对方那有些苍白的面颊。眼看着原本端正的脸因自己那渐渐加重的力道而扭曲变形时，就算全身感到疲倦无力，青峰还是忍耐不住、倚着身后的靠垫，捧腹大笑起来。

“再留在这里小心被我传染，太晚的话就打车回去，听到没？”
“……我不想回家。”

将手中的湿毛巾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因疼痛而支支吾吾黑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紧掐着自己面颊的指节掰开、白皙的脸颊上可以清晰的看见几道鲜红的指印，就连指节的形状都明晰可见。

“我想留下来陪叔叔，再说我也不能就这样丢下生病的人不管啊。”
“……”

有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呢？

这样一句简单的疑问，青峰竟道不上任何一句答案来。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过着自己的生活。篮球也好，日常也罢，大部分的人也只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过客，病痛自己承担，愉悦也只与自己分享。像是他人说着“需要帮忙吗”的经历绝不是没有，只不过青峰都从不曾放在心上，甚至在未经过大脑前就拒绝他人的好意。回想起来，自己之所以始终都是一个人，或许不是因为受到他人排挤，而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将别人置之度外吧。

“你一个十岁的小孩能做什么啊。”

伸手用指尖推了推黑子那饱满的额头，像是揶揄，又像是在取笑，然而这份纯粹的担忧与好意，青峰无法否认自己不为之感到欣喜。只不过一个三十岁的大人还要一个十岁的小孩来照顾，岂不是太丢脸了？然而即便是听到青峰自嘲般的婉言拒绝，黑子却也没有因此转身离开，反而一把握上自己的大手，这时青峰才察觉到那双还不及自己手一半大的小手早已被汗水濡湿了掌心。

“不是青峰叔叔需要我做什么，而是‘我想为青峰叔叔做什么’才对啊！”

只有用双手才能将自己的单手紧握，就好像丢下了手中所握有的一切选择了自己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做药，也不知道治病的方法；但是我知道人在与病魔抗争的时候会觉得很孤独。既然明白，又怎么可以丢下你不管？紧握的双手，与真诚的话语，比起那满是苦涩味道的药片，也许黑子的这份“任性”才是更能温暖身心的秘方吧。

“……那就听你的吧。”

看着悬在半空、那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对青峰而言，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向黑子的顽固妥协了。即使信誓旦旦的夸下海口，就像黑子所说的那样，不会做药、不懂看病，那面前年仅十岁的孩童又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惊喜呢？一旦这样想，就忍不住去捉弄；这也算是大人才懂的恶趣味，心中暗暗想着，心虚的期待使得青峰下意识的回避了黑子的视线。

“我就‘随你处置’好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即使给我灌毒药我也会老老实实喝完。”
“我才不会给叔叔灌毒药呢！”
“那你倒是快动身做点什么啊。”

一边催促道，一边却用力拽着黑子的手腕、不让对方离开。进退两难的黑子看起来十分焦急，想要按青峰说的想办法做些什么，却又误以为眼前的成年人是需要自己才紧握着双手不放。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切都是出于男人的捉弄，不得已，斟酌了许久的黑子还是选择了站在原地，双手始终没有松开过。

“我生病的时候，妈妈也会像这样握着我的手。”

自言自语般的低喃着，沉溺于思绪中的黑子轻扬着唇角，即便无法称得上是愉快的回忆，却仍然不乏温情。

“虽然还是得吃药和打针，不过有妈妈陪着就会觉得很安心。”
“……那你现在是准备把我当做‘孩子’一样对待？”

不是“孩子”，是“病人”。正色凌然的解释道，似乎是因为一直站在床边有些累了，倚靠着床沿、还不忘将双手握的更紧，就好像生怕是因为一个闪失而松开了一般。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唔……”
“…………真是败给你了。”

别愣在那了，过来吧。

已经是第几次对眼前的孩子举起双手选择投降了？拍了怕柔软的床铺，示意让黑子从床铺的另一头坐上床，而黑子似乎未能领会自己的好意、仍旧僵立在原地不动。不耐的咋了咋舌，不得已，挣脱开了黑子的双手，重新坐直了身子的青峰伸出双臂，一把将瘦小的孩童从原地抱起，就像是抱着一个巨型的人偶娃娃一般，光是这样简单利落的动作，就让高烧不退的青峰累得喘不上气。

“我要是睡着了，难道你就准备一直站在那了么？”

轻敲了一记小巧的脑袋，故作严厉的质问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少年。捂着阵阵生疼的脑袋，不明缘由的责问让黑子一脸委屈的嘟起了嘴，一声不吭的紧抱着双膝。

“你听好了，哲。我不是在怪你什么，不过就算是关心人也得分场合。就算我痊愈了，你反而病倒了，情况不也还是没有改变吗？”
“我知道……”

就算知道，也还是想留下来啊。

说着，趁势钻进被窝的黑子将厚实的被子严严实实的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是铁了心似的占据了被窝的一角，无论青峰如何反对，都被视为过耳清风、视而不见。

“青峰叔叔怎么想是青峰叔叔的事，我想怎么做是我自己决定的事。”
“哲……你这小鬼……！”
“我想要留下来，说什么都不走。”

如果有这个精力和我争下去的话，还不如好好休息早点康复吧。

想到之所以会让青峰如此竭力反对的理由，黑子缓缓挪动着身子，来到了床铺的另一端。然而纤细的手臂却执拗的向自己伸来，眼看着那小小的手再度握上自己的臂膀，洋溢在黑子脸上的笑容好似旭日的清风，带走了一切的病痛与顾虑的担忧。

“手，要握紧哦。”
“……自以为是的臭小鬼。”







与年龄无关，与性别无关，与身份无关。

生命中，我们总是与太多人擦肩而过，遇见了很多这样或是那样让人不舍或是感动的人；然后我们相遇、相视、相知、相熟。一路上或许有争吵，或许有争辩，不过正因为结果我们还是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一切的难堪与狼狈也就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哲，该吃药了。”

将呈色怪异的药水摆放在了床头柜旁。同一间卧室，同一条棉被，只不过屋子的主人以及面前的客人敌不过光阴的流逝与现实的变化。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改变一个对凡事都只是懵懂的少年，却绰绰有余。

“唔嗯……头好痛……不想起来……”

蒙着厚重的被子，只探出半个脑袋的孩子耐不住畏寒，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汗珠。退烧片好像开始起效了。伸手替比自己年幼二十岁的男人擦去了额前的汗珠，虚弱黑子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见单薄的双唇不见血色，青峰也难耐焦虑的咋了咋舌。

“雨天就不要在外面练球了啊，因为一时的逞强接下去的一个星期都不能参加训练，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啊。”
“唔……对不起……”

我也没想到自己的体质会那么差……

听着黑子那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辩解，青峰毫不客气的敲打了一记自己的额头。然而比起关节处传来的阵阵胀痛，这根本不算什么。房间内满是自己的咳嗽声，鼻塞使得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只能张着嘴大口大口的深吸着空气，用余光打量着坐在一旁的青峰，正映着昏暗的灯光、低着头的男人一言不发的读着握在手中的纸片。或许是药剂的说明书吧，黑子在心中暗暗想道。这才想起对方为自己特意拿来的药水，正当黑子想要起身将床头柜上那装满药水的透明量杯拿起时，像是被捆绑上了千斤重石块的身体一个失衡、又再度重重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惹得一旁的男人阵阵发笑。

“你就别勉强了，老老实实睡吧。”

不知在何时握上了自己的指尖，被粗糙却温暖的大手紧裹，诧异的同时，油然而生的安心感将黑子的思绪带回了五年之前。

“‘重病的人都会觉得很孤独，像这样握着手的话会让病人觉得很安心’……”
“…………”
“说明书上是这么写的。”

所以你可别把手松开啊。

因察觉到黑子那满是讶异与欣喜的视线、而下意识的转过了脸，交织的指节却握的更紧。这矛盾的温柔，只会让自己对这份懵懂的情愫更加贪恋罢了。

“所以在我把耐心磨光之前要早点康复啊。”
“……嗯。”







——FIN——

Mushimako。

写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小问题，所以写的很……不满意。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是产不出什么砂糖，哎……好想把人生砍掉重练（望天。

一直觉得30×10组，和35×15组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前者可能更接近亲情的感觉，不过每次都是上半部分是30&10，下半部分一个跨度到35&15，至于为什么两人会对彼此产生感情，我还真没仔细想过。下次我在好好想想好了ww。

小黑子麻吉天使~~~~~~嘤嘤嘤……叔叔你要忍住……等到小黑子20你40了一切就好商量了（淦XD。

最后感谢阅读（不好意思写的那么坑爹。


2012.8.7
In Shanghai,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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