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婴儿之所以在睡觉的时候总是握着拳头,是因为手中握有梦想。
青峰已经记不起是谁对自己灌输了这些没有根据的“常识”,然而男人却清楚的记得曾经站在小学教室的讲台前、大声朗读那篇命题为《我的梦想》的作文时的情景。骄傲战胜了羞怯,掌声响起的刹那青峰甚至有了梦想成真的错觉,而“成为运动员、赢下冠军”的美梦也随着那一声仿佛足以撕裂天空的刹车声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实际上,在进入高中之后、心智的承受也带走了儿时的天真,“梦想”这样的自然已经很少在玩伴之间被提及,显得既陌生、又熟悉。
“哲,换个频道吧?这个节目我已经看腻了。”
陌生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响,距离这一奇怪的现象发生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天。起初青峰不禁怀疑这间屋子里除了自己之外是否有其他的幽灵存在,然而身为主人的黑子却否定这一说法。非但是这间屋子、就连经常有游魂出没的停车棚都异常的清净。
(难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当黑子如是问道,青峰也是费解的摇了摇头。不停的提着相同的问题,就连所谓的“愿望”都不清楚、空灵的女声是青峰从未听闻过的温柔的声音, 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怀念。就像是年幼时蜷缩在祖母的怀中打盹一般,与其说是在“说话”,还不如用“吟唱”来形容更为贴切;如同被柔和的金光层层缠裹、牵引着混乱的思绪,在恍惚中为自己指引着通往归宿的捷径。
梦想与愿望究竟有什么不同?直到那如同天籁般优美的女声在耳畔不断响起,青峰才真正开始去思考这两者的区别。人们常用“实现”来表达梦想与愿望的成真;却又无法道出这两者的相似之处、区别之处。眼看着蜷缩着双腿的哑人如自己所愿的切换着电视频道,青峰稍稍挪了挪身子、低着头端倪着对方的侧颜。尽管两人已经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与黑子之间的那份距离感还是没能消失。无法说话的神秘感加上个性的漂浮不定、青峰始终无法用一个具体的词汇去描述黑子的为人。天然?内向?梦中的黑子意外的健谈,或许是因为长期写作的关系,黑子的脑海里就像是装载着数不尽的故事,哪怕一朵普通的野花都能让他联想起某篇著作、或是一句诗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仿佛永远不会却是灵感,这也是黑子之所以吸引自己的地方。与清秀的外貌截然不同、黑子是个极具野心的男人;心怀着无限的憧憬与梦想,即便自己无法说话、也坚持使用文字的力量书写着内心的故事。可这并不是所谓的“愿望”。这与“愿望”是不同的,黑子这么对自己说道。
(“梦想”是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的话,那“愿望”更多的是通过祈祷来实现的吧。)
黑子的梦境大多都很单调,不是辽阔的草原便是悄然无声的公园;很少有激烈的意外发生,可没人打搅的清净也未尝不是青峰所渴望的。只有两人存在的世界固然美好,但也未免太安静了些,这对好不容易有了活人的感觉的青峰而言或许有些寂寞。然而对于制造了这一切的黑子来说却没有任何的自觉,梦境始终是“梦境”,一旦睁开眼就变得像是断了的绸线般稀疏,留下的就只有短暂的回忆罢了。
(如果“梦想”没有努力和付出就不会实现,那“愿望”一定是即便靠自身的力量也无法轻易得到的东西。不然谁又会甘心留在原地、一味的等待呢?)
(……说的也是。)
你的愿望成真了吗?
在黑子的话音刚落之际,萦绕在耳蜗的女声再度响起。那时的青峰仍然没有察觉到变化的异样,心中所想的就只有如何将手中握有一切永远的延续下去。
从电视中传来的嘈杂声让青峰下意识的抬起了头,闪烁的屏幕使眼睛有些生疼,身穿休闲服的搞笑艺人用着刺耳的方言大声说着不入流的双关笑话,这是黑子常看的节目,可他却很少发笑;只是一味的凝视着电视屏幕,有时还会低头思索起来,不明所以的怪异举动总是让一旁的青峰摸不清头绪。
“不想看的话就换一个电台啊,反正你也不觉得好笑吧?”
说完,青峰指了指被黑子握在手中的遥控器,像是唆使般的催促道,一边盘起了双腿。
“而且晚上看这种节目不会很吵吗?万一影响到邻居怎么办?”
“…………”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展开了放在双腿上的本子,在纸上匆匆书写道的黑子在将簿子递给自己之前,顺手关上了电视。躺在床上的二号早已自作主张的打起了瞌睡,非但霸占了主人的枕头、就连身下的被子也是压得严严实实的,怎么唤都不愿睁开眼睛。那条死狗根本是在装睡吧?你倒是快点把它赶下来、回床上好好休息啊。看着年轻的亡灵一脸焦急的催促道,显得有些困扰的黑子微微摇了摇头,非但没有将青峰的话放在心上,相反的、黑子稍稍转过了身,如同安抚般梳弄着爱犬的皮毛。
【大概是太享受这种感觉了,感觉就这么睡过去的话会很可惜,所以暂时不想睡。】
“……‘享受’?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自己一脸困惑的模样,忍不住嘴角轻扬的黑子将簿子翻至了下一页。眼看又一本书写本就快要用完了,青峰猛然想起这些随心所欲的闲聊都像是记录在案的宝物一样被黑子整整齐齐的收拢在了书柜里,仿佛感觉有一股暖流从心口流过,无法抑制的悸动就像是早已停止的心脏再度复苏了一般,隐隐夹杂着暧昧的疼痛。
【之前青峰君不是问过吗?问我有没有什么愿望,在那之后我想了很久。】
比起以往端正的自己,黑子虽然不擅长将情绪流露在脸上,却能够在笔画间察觉到心绪的变化,就像是现在。轻快的笔划象征着“愉快”,快速却不草率的书写方式也证明了这份在脸上无法读懂的“好心情”。淡蓝色的笔墨逐渐在雪白的纸张上化开,等待虽然焦急、却同样也是一种特别的体验;因为些许的端倪就会让心中的期待无限膨胀,若结果同样也是让人愉快的话,那所得到的喜悦也一样会加倍的膨胀。
【如你所见,我的生活真的很简单。有二号,有一个能够陪我说话的人,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太懂,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的话,那也未免太廉价了吧?”
是啊,的确很廉价。
宛如自嘲般的轻笑着耸了耸肩,落在纸张表面的笔尖缓缓的顺着笔画的轨迹,图写着哑人的心情。既然这么“廉价”的话,青峰君愿不愿意花一百円买下来呢?更像是在调侃自己的玩笑话最终还是让青峰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而洪亮的笑声似乎终于激怒了睡得正熟的二号,像是抱怨似的低吼了一声,却遭到了男人的漠视,惹得脾性温顺的幼犬火冒三丈的在原地跺起了脚,龇牙的模样却因可爱的外表而少了几丝渗人的英气。
“买啊!不光要买,还要买好多份呢!”
想要紧紧拥抱的冲动只能在睡梦之中才能得以实现,这恐怕也算是“愿望”的一种吧?然而青峰却仍然义无反顾的张开了双臂,哪怕只是徒有外表的“触碰”,心中却被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所充斥,甚至没了贪婪的念头,纯粹的喜悦竟然会让人感到如此幸福,仿佛一切都愿意舍弃、只要能够让这短暂的美好成为永恒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出、以至于牺牲。
“所以给我打个折吧!就当送个赠品给我,亲我一下……”
“…………”
你的愿望成真了吗?
足以用唯美来形容的嗓音又在耳蜗中鸣响,那瞬间、青峰觉得自己好像被层层金光包围,如同被千万只萤火虫紧紧围绕一般,是堪比仙境般美丽的光景,美丽到让青峰疏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那渐渐消失的存在,以及逐渐淡化的残影。
不知为何,青峰在偶然间想起了两人第一天相遇时所发生的事。荒谬的起因加上离奇的经过,即便很多人都坚持所谓的“第一印象”往往是最难忘的,青峰已经想不起对黑子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或许这就是这个男人所拥有的特质也说不定。不会说话的哑人非但沉默、甚至有些阴沉,直到现在青峰也改变不了这样的“偏见”。可也正因为如此,在触及到那份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热情时青峰才会感到如此高兴,擅自断定这一切是出于黑子对自己的信任、重视,因为在黑子心中自己是特别的,所以无法说话的男人才会对自己敞开那扇小小的心门,允许自己的进驻,愿意与自己分享一切的喜怒哀乐。
“如果二号也能进来就好了。”
坐在老旧的木制秋千上,白皙的双手紧握着生锈的铁链,枯燥的梦境因为彼此的存在而不会显得太过寂寥,这是黑子为自己创造的世界,青峰无法控制、可一想到黑子为此也费了不少心思,心中就忍不住暗暗得意起来,却又不愿就这么轻易就泄露了心机。
平静的声线中没有太大的起伏,不是青峰迟钝得没有办法识别、而是黑子虽然健谈,却不太擅长说话;就如同不善流露表情一样,黑子也不知该如何运用声音的起伏来表达内心的情绪变化,笨拙的地方意外惹人怜爱,而当事人的“无自觉”却不禁让青峰感到有些急躁。就好像自己总是在想入非非一样,莫须有的负罪感总是让青峰不敢直视那双湛蓝的双眸。
“让那条死狗一起来的话一定会对我又吠又咬的吧,我才不要。”
“唯我独尊”的发言让一旁的黑子忍不住窃笑起来,而浑然不觉的男人根本没有理会,也永远不会察觉到与一条宠物犬怄气的自己看起来有多么狼狈。
“就我和你就够了啊!不然有很多事都不方便做了,很麻烦。”
“比如说……?”
随口编造的借口没想到会遭到反驳,望着黑子那一脸的困惑,脸颊霎时燥热起来的青峰很快便心虚的移开了目光,方才那强势的态度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对我来说只不过是虚构的“梦境”,不过对青峰君而言却是和现实一样真实的世界。喃喃低语道的黑子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秋千也在同时戛然而止。至今为止青峰仍然心存着疑惑,黑子他究竟是为了自己的事而陷入沉思,又或是单纯为这些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非日常感到好奇才会如此执着?唯独这个问题的答案青峰不想知道,也不想一探究竟;因为隐隐之中总感觉若是解开了这个结,很多东西就再也回不回来了,就像是泡沫破碎了一般、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所以我很想知道,青峰君‘想’做的事是什么,又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你是真的想知道吗?”
闻言,微微颔首的黑子从秋千上站起了身、来到了自己的跟前。让一个比自己矮小二十多公分的人俯视自己的感觉有些微妙,然而青峰没有对此耿耿于怀,享受着人的体温渗入早已冰冷的“肉体”的瞬间,指尖触碰着肌理的触感多少让青峰有了活着的“真实感”。只可惜这一切黑子都感觉不到。彻底颠倒的处境不禁让人觉得有些讽刺,可黑子却从来没有否定过这些,反而竭尽全力去适应这些“虚无”的“真实”。光是这样,心中的冲动就有了全部的理由。
“我的‘喜欢’可不就只有亲嘴那么简单哦。”
露骨的告白不禁让跟前的男人哑然失笑,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青峰的认真绝对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没有正面回应的黑子只是用着他那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那头短发,与其说是“爱抚”,还不如说是在安慰一个闹脾气的孩子要更贴切一些。虽说青峰用“喜欢”这样的字眼来形容那份使心弦悸动不已的心情,却又不愿用“恋爱”来诠释两人之间的关系。活人与死人能够恋爱吗?男人不禁扪心自问,然而更奇妙的是、黑子在自己心中就像是一潭清澈的池水,倒映着晴朗的天空,仿佛永远不会变得浑浊。这也是青峰为何能够如此安心的留在这个不可思议的男人身边的理由。不带有任何性冲动的“喜欢”能够被称之为“恋爱”吗?还是说内心的深处已经认定了“生”与“死”之前的鸿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而建立在此之上的“结合”,说不定只会带来前所未有的“空虚”罢了。
唇瓣彼此摩挲、分离、再度交叠,这些已经习以为常。没有比这更深入的举动,也没有更激烈的举止,一切只是为了确认彼此的存在,以及那份飘渺的真实。“互相安慰”说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同样是被上天戏弄的人,同样是被这个世界遭到遗忘的人,就算此时此刻环绕在我们身边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梦境一场,也总比那个冷清的街区要好多了。喃喃低语道的亡灵将脑袋贴上了哑人的胸膛,聆听着无比怀念的心跳声,仿佛鲜血在自己的身体里开始流淌一般;而给予了这一切的男人则是沉默着收拢了环绕在肩头的双臂,温柔的拥抱中更多的是“慈爱”,这与青峰期盼的有所不同,却同样让人身心舒畅。
“所以你也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虽然我的确比你年轻……”
“只有小孩子才会像这样对大人撒娇啊。”
我才没有在撒娇!
面红耳赤的推开了失笑的哑人,动摇使声线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青峰虽然执拗,却意外的好懂;对善于观察他人的黑子来说,想要料中这点心事并非什么难事,可对青峰而言这是关乎自尊的“大事”,虽然那过激的反应对黑子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青峰君不需要觉得排斥啊,因为无论到哪里都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没人其他人会知道。”
试探似的重新伸出了手,这回,青峰没有坦率的接受黑子的好意,而是冷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了别处。就只有小鬼才会为这种事怄气啊。在心中不禁暗暗感叹道,既然对方拒绝、黑子便不再强求,而是坐回了邻座的秋千,任由晃动的链条随着身体重心缓缓摇摆起来。
“因为我不是连青峰君最狼狈的时候都见过了吗?还有掉眼泪的样子,所以我觉得只是‘撒娇’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
“别提那些陈年往事了啊!那时候真的超丢脸的……!再说我可要生气了啊!……”
朝着别人的软肋直击死穴的痛楚,想必一定充满了悔恨。然而青峰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介怀,虽然生气、却不至于沮丧,这是个好兆头,也是个好现象。有关“生”与“死”想象只是个恶性循环,若是一味的拘泥是永远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说完,摇摆的秋千随着脚尖的着地渐渐停下了动作,视线交汇的刹那、青峰仿佛看到了光的碎片,如同在河畔旁飞舞的萤火虫一般,即炫目、又耀眼。
“青峰君的愿望是什么?”
你的愿望成真了吗?
神秘的声音又再此时鸣响,伴随着如同星点般零碎的光芒。就像是洒落到人间的星尘碎片一般,聚拢、吹散,向着远处不断飘去,刻画出了风的轨迹。……难道那是只有我能够看见的东西吗?如此美丽的光景黑子不可能轻易错过,然而面前的男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的问题,唯独自己一人被深深吸引。
“……青峰君?”
“……啊,不……没事……”
光的去向,究竟会是哪里?甩了甩脑袋的青峰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自从变成幽灵之后,像这样疲劳的感觉还是头一回。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好像随时会睡着一样。冲着黑子招了招手的男人一把拉过了对方那纤细的胳臂,随着同时倾倒的身体,就这么仰躺在草坪上的两人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蔚蓝的颜色不禁让青峰联想到了黑子的眼瞳、以及那头柔软的短发,从而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腕骨。
“青峰君?怎么了吗?”
紧挨着自己的男人一脸担忧的问道,而青峰则是含糊的摇了摇头,低喃了一句没什么,尽管如同星星般闪烁的“碎光”并没有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如果有什么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
“真的没什么啦。倒是你,刚刚不是有东西想问我吗?是什么来着?”
……关于“愿望”的事。
如果说黑子最大的优点是什么,那便是从不会强求他人的地方。一旦青峰摆出避讳的态度,黑子也会出于尊重的放弃追问,尽管他会想尽一切的小花招逼得你无路可退、只得坦白从宽。与往常一样暂时选择了让步的黑子微微颔首,重复道。梦想、愿望,这些话题对黑子来说永远不会腻味,就像是在探讨着故事中的情节一样,是最为高潮的部分,也是一切的起点。
“想问问青峰君有什么愿望,有点好奇。”
“原来你是这么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啊,真看不出来。”
笑着揶揄道,看着黑子因此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异常的成就感让青峰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总是想从我的嘴巴里套话,会不会太不公平了点?说完,起身覆上了对方的身子,俯视着被自己压在身下、那面无表情的哑人,蓝色的眼瞳中无数次闪过金色的星光。
“哲,你的愿望是什么?”
“………………”
在孤独的中寻找着“生”的意义,延续的生命其实并没有比死去的灵魂有着更高贵的价值。黑子在原稿的角落这样写道,却被青峰无意中发现。这也是青峰第一次察觉到“活着”这件事对黑子而言只不过是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罢了。是因为能够见到死后的世界才不会畏惧,又或是失去了求生的意义才如此释怀?青峰好几次都想向黑子问个清楚,却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残忍,便彻底放弃。曾经我认为,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不会有问题。单薄的唇瓣一张一合,温和却又有些沙哑的男音在耳边响起。来自乐土的歌谣并没有因此而散去,两种声音的融合让青峰感到耳鼓生疼,却又不愿错过任何一个,这就像是“抉择”一样,因留恋而艰难。
“自从青峰君出现后,我的愿望就已经实现了。”
“………………”
青峰君呢?
光是微笑就象征着至高的喜悦,如果眼前的笑容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无论付出多少、牺牲多少、舍弃多少,我也愿意去争取。俯身亲吻上了饱满的额头,应声回答道的亡灵像是舔舐般的吻上了男人的双唇。这一定是远比“爱慕”更为复杂的情愫,不然为什么会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呢?
“我也是。……在遇到你之后就已经实现了。”
“………………”
你的愿望成真了吗。
既然答案已经明了,一切就当回到正轨。
日出日落,穿过湛蓝的天空,把伟大和渺小融入这无尽的轮回之中。
万物终将回归于尘土,迎接着下一次的新生,这边是“生命”的真谛所在。
狭窄的公寓因朝阳而变得明亮,透明的身体就连它最后的形状也无法继续维持。眼看着浑浊的灵体因消失而渐渐变得清澈,讽刺的对比不禁让青峰哑然失笑,而唯一的牵挂却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溺在睡梦之中。
“……最后没办法和你说声再见,真是对不住啦,……哲。”
常说事物常因短暂而美好,就好比美丽的花火,又好比绚丽的樱花。生命、重生,想必也一定是这样的道理。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轮回的话,只要能够再和你相遇,即便是分离也一定是美好的吧。因为这也一定会是“短暂”的旅程,是为了获得永恒而必经的道路。下一次一定不会再错过,所以我绝对不会后悔。
“既然没有口头的约定……你也就不会责怪我了吧。”
在亡灵彻底消失之前,目送着他离开的是蜷缩在角落的爱犬。
二号不会说话,能够做到的就只有用双眼见证着这一切,无论是悲伤还是不舍,都将会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默默的藏进肚囊。
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这样一来就能替我向哲好好道个别,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的话,他就不会骂我了。
如是说道的亡灵就这样笑着离开了,踏上了由星尘铺成的路、走上了只有逝者才能前往的乐土。对一切全然不知的哑人也在照样东升的那刻起醒来,距离青峰离开就只有相隔三十分钟的时间而已,而这短短的三十分钟却使一个人的心愿走向了破灭。
“……青?”
屹立在空旷的公寓中央,无论黑子如何叫喊,始终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扭曲的音节不断在空旷的房间内回响,阳台、玄关、甚至楼道、车棚,“青峰大辉”的存在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就只有不停在主人脚边徘徊的幼犬,以及苦苦寻觅的年轻哑人。
拖着沉重的身躯向某处前行,口中叫嚷着那唯一的名字。
待到黑子重新回到那狭窄的公寓,本以为早已习惯的寂静如今却像是驱赶不走的梦魇一般侵蚀着脑髓,麻木的疼痛感让黑子愣愣的站在原地,那未能用完的书写本摆放在茶几的一角,歪斜的字迹显得断断续续。
“……青。”
蹲下身,指尖翻起书页的刹那,美好的回忆化为了致命的毒药,记忆的碎片就像是走马灯一般从眼前闪过。那些本不存在、却无比真实的事,那些看似真实、却又是虚无的事。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如今都已经没了意义,更没了追究的权利。为自己带来了这一切的亡灵已经不在,而这个世界上也绝对不会发生相同的“奇迹”。
“嗷呜……”
年幼的爱犬用着他那满是绒毛的脑袋磨蹭着自己的下颚,是不是的吐着舌尖轻舔着脸颊。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皮肤表面划过,黑子知道那是眼泪,却不知道为何哭泣的理由。只是不受控制的任由泪水流淌,不知从何发泄的情绪究竟是为何而生?是喜悦,是美梦,是愿望。到最后,黑子都没能好好回答一句,自己的“喜欢”,是否与那个男人的心情有着相似之处、又或是凌驾于这之上的依赖?
终究……所谓的“奇迹”,只会因“短暂”才会美好,才能够让人铭记一生。
不是吗?
“……青峰君。”
[0回]
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