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黄濑君，今天这么早？……而且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睡好吗？”

“啊……是小桃井啊。早上好～”

一手扶着阵阵抽痛着的脑袋，一边愣愣的看着漆黑的屏幕；无论自己尽了多大的努力集中精神，可整个大脑就像是失灵了一般、除了一些零散的碎片以外，黄濑根本想不起在昨天经历的事，以及从自称‘与笠松是麻吉’的森山和小堀嘴里道听途说的事。自打毕业以来，黄濑已经好久没有像昨晚那样彻夜难眠了；在若隐若现的浅眠之中、自己唯一记得的就只有那屹立在青瓷花盆的水仙花：嫩黄的花瓣与笔直的茎秆，沐浴在白净如玉的月光之下、呈现出一种优雅脱俗的美感。黄濑并不喜欢花，也不曾用心留意过花；学生时期与人交往的时候，黄濑偶尔会为了讨人欢心而购买一些花束，可那只是出于某种不得不做的‘义务感’、是为了实现某种目的而实施的一种手段罢了。自己是不觉得‘花’是美丽或可爱的。如果这些花花草草能够和猫狗一样与人类又肢体上的沟通的话，那或许还会让人动心、会让人对他们产生感情，可无论是玫瑰、百合、又或是水仙，植物就只是静静的屹立在花瓶之中，在有限的时间里怒放着它们的生命，不会说话、更不会在你需要的时候送上一句问候，又或是温心的陪伴。

“感觉好久没有看到黄濑君露出这么憔悴的模样了呢，最后一次见到你的这幅糗态、估计得追溯到大学最后一年了吧。”

尽管肉体和疲累、又总是集中不了精神，可面对桃井那亲切的寒暄、自己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笑着向对方道了一声早安。和桃井在同一时期毕业的黄濑因为种种巧合与这位美丽活泼的女性成为了职场上的‘战友’，两人在一家居家设计公司工作，主要负责品牌公关与市场营销，这姑且算是自己的强项。桃井是黄濑为数不多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异性，不论是在工作上遇到的困难、又或是在生活中遇到的难题自己偶尔会找桃井商量，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对方那一句句满是试探意味的话语，黄濑却接不上话。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在与自己有着近六年交情的桃井面前掩藏狼狈、可黄濑还是顽固的保持着沉默，仿佛在坚持什么似的，一言不发的耷拉着脑袋。

“该不会又被女人甩了？你这样可不行哦，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即使是玩玩的对象也要好好对人家啊，至少能够留下一段不错的回忆，不然对方实在是太可怜了。”

“啊哈哈哈……对对对……小桃井你说的是。只不过这次……是我要替别人留下的‘回忆’负起责任，我也很冤枉啊……”

“？”

呐，小桃井。

你知道吗？

原来‘人’啊，是可以从植物里诞生的。

那就好像童话故事般荒谬的点点滴滴，竟然在他人的口中听起来是那么的真实，直到现在、黄濑也都不愿意去面对当时的自己。就像是被下了蛊、中了催眠的魔术一样；与那自称自己是‘笠松幸男’的友人——森山由孝相遇也纯属是偶然，就好比自己出于因缘巧合选中了现在居住的房子、又在这栋公寓楼里遇见了笠松。那一天、那个清晨、那声门铃的声响……直到现在，黄濑也就清楚的记得笠松红着双眸、双眼噙着眼泪，冲自己怒吼的模样。这是黄濑第一次看到有血有肉的大男人哭的如此狼狈，况且两人是‘第一次’见面、而对方就好像早就认识自己一样，一边咒骂着，一边将爬满泪痕的脸颊埋入了自己的肩窝。

（嗯……难怪那家伙这段时间总是浑浑噩噩的，原来都是因为你这家伙的关系啊。）

你到底上哪里去了，为什么忽然消失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担心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一句又一句的责备让黄濑透不过气，但自己并没有推开素未谋面的笠松、当时的自己甚至都不知道男人的名字，直到他揪着自己的衣领大声哭喊着、谩骂着，脑海一片空白的黄濑才怔怔的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门牌，‘笠松’两个大字赫然的映入了眼帘，也让黄濑更加的确信、自己并不认识在怀中大声哭泣的奇怪男人。一旦确定了这一点，之后的事就变得很简单了：静静等到对方情绪安定，慢慢推开了笠松的黄濑一脸踌躇的看着满脸通红的笠松，一声‘请问……你是谁’让对方猛地抬起了脑袋，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来得及擦干。

（不过这事的确不怪你，换做是谁都会觉得不知所措吧。毕竟‘那家伙’消失了那么多天……而你偏偏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这对笠松也不公平啊。）

（那个……请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啊？）

震惊、错愕，在那双乌黑的双眸里，黄濑读懂的就只有这些。即使这样，自己还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送上了一个客套的微笑，然而接踵而来的又一句‘抱歉’让还未来得及报上姓名的笠松突然后退了一步，就好像受惊的野兔似的、戒备取代了泪水、溢满了整个眼眶，这让黄濑感到很不舒服，可还没来得及等到自己开口、忽然转过了身的笠松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内，随即重重的摔上了房门、留下黄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外，一脸茫然。

就这样怀着满肚子的疑问和雾水、回到了新家的黄濑试图厘清刚才发生的一切：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抱着自己大哭的男人；用着满是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的男人，落下自己一人毅然转身的男人……前后的落差态度让黄濑根本摸不上头绪，且越是细想就越是窝火。本以为两人既然是邻居、总有一天能够再次说上话、好好把事情说个明白，却没想到第二天自己在楼梯口再次撞见了笠松，这回、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藏青色的领带；手里提着公文包、与昨天那狼狈的糗态可谓是判若两人。没有任何的征兆，两人的视线便在空中交汇，短短的一刹那、再次见到自己的笠松显然非常的吃惊，黄濑也是亦然，可就在黄濑上前一步、想要招呼一声的时候，忽然低下了头的笠松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快步走下了楼梯，好似风一般、消失在了黄濑的视野。

（在二位继续开口之前，我想先说明一下。我和你们的朋友——也就是住在我隔壁的‘笠松先生’并不是很熟，坦白说、我对他这个人很有成见，他也看我不是很爽，所以我不是很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到这种地方来，还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第一次，黄濑认为是笠松介意两人初次照面的狼狈，所以才回避自己，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可在这之后，无论是在哪里、又或是什么样的场合，笠松都没有主动与自己说过话，就算自己礼貌的问候一声、男人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做着自己的事、走着自己的路，仿佛‘黄濑凉太’这个人不存在一样，这让黄濑感到很是火大，久而久之便对这样的笠松怀恨在心。就连他的全名也都是我从其他邻居那听说的，不过我可没有刻意去打听啊！真的是偶尔！偶尔！一边强调着，一边拍打着桌面；震耳的声响使得坐在对座的二人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仰身子，随即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颇为无奈的耸了耸双肩。

（反正他的事我不想管，也不想知道！简直莫名其妙……）

（我们也很莫名其妙，毕竟你和笠松之前养的‘水仙’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名字也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

（……哈啊？）

一切的一切，是从笠松养殖的一盆水仙开始的。

如果说自己与笠松的‘邂逅’是‘偶然’的话、那与森山和小堀的‘相识’就是一种蝴蝶效应的结果。两人是为了探望笠松而来，不料两人并没有遇上笠松、而是撞见了刚从超市回来的黄濑。与笠松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反应一下，一声声‘你这家伙跑哪里去了’不禁让黄濑感到背脊一凉，还没等两人向自己走来、黄濑便难掩紧张的大吼了一句‘你们认错人了！’，这才停下了动作的森山眯着细长的眼眸足足打量了自己两分钟之久，直到一旁的小堀弯腰在男人的耳边低语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的森山才彻底作罢，提议是否要去附近的咖啡厅做做，来聊聊有关‘笠松幸男’的事。

（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很难让你相信，但是句句属实。你也可以好好回忆下笠松第一次见到你的反应、以及我们第一次看到你的反应。我想你应该能够猜到些许了吧？之前我们认识一个和你极为相似的人。无论是样貌、身形、还是声音，仿佛像是从同一个细胞里诞生的，几乎挑剔不出任何的区别。）

喝了一口杯中的清咖、长吁了一口气的森山在黄濑的凝视下缓缓开口道。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不足为奇的小事一般、却让黄濑莫名的感到异常紧张。看破了这一点的森山在放下杯子的那刻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一句‘放轻松点，我们又不是诈骗团伙，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让黄濑顿时热了脸颊，松开了紧握在一起的拳头。

（只不过你是活生生的人，‘那家伙’是从植物里诞生出来的‘怪物’，很奇妙吧？）

（哈？别开玩笑了。这年头、哪怕只有三岁的小孩也不会信这种鬼话啦，少拿这种故事来搪塞我。）

见自己不以为然的甩了甩手，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结果的森山向一旁的小堀使了个眼色，立马意识到了什么的小堀从口袋中取出了手机、摆弄了一会，接着又将小巧的仪器递给了自己：那是一张照片。一种有着笠松、有着森山、也有着小堀的照片。除了三人以外，位于照片正中央的是有着一头金发的男人。他带着绒线帽、系着围巾、穿着有些老土的格子衬衣。他笑的很开心，然而令黄濑感到不寒而栗的，是照片中的男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像自己，无论是脸型的轮廓、又或是眼角的弯度，一切的一切正如森山刚才所说的那样，‘仿佛像是从同一个细胞里诞生的’。

（……骗人的吧……这是‘我’……？诶？）

（是不是‘你’我们真不知道。虽然长得一样，但骨子里你们就好像完全独立的两个人。怎么说呢……）

就好像你内心潜在的所有‘优点’被抽离、然后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沉思了片刻过后，如是感慨道的森山在音落之际止不住轻笑了起来。男人的形容难免会让人觉得失礼、让人觉得被冒犯，然而黄濑竟一时无法反驳，直到森山再度拿起面前的马克杯，吹散了腾升的水汽，低垂的视线仿佛在缅怀什么一般、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让自己的心口猛地揪痛起来。

（至少笠松和‘那家伙’在一起的日子从来没有掉过眼泪啊。所以当他见到你的时候……一定比任何人都要痛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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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班早，随便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