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紧鞋带的笠松提着背囊大步走进了体育馆,大部分低年级的队员都已经到场了,小部分人仍在场下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东西,其中还有三三两两的几个队员正与球队经理说着什么。笠松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小堀、早川……除了黄濑,两人是队内唯二的Alpha,想必是在登记易感期与服药的记录。
做了三年队友,就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分化、他们不得不配合加强自律管理,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个人隐私,真是过意不去。
海常这样的‘和尚队伍’在体育社团并不罕见,毕竟大部分Alpha在身体结构上更为强壮,在竞技体育中往往具有压倒性的优势,除了比赛强制规定Alpha必须确保服用了抑制剂后才能上场,可在平时的日常训练中,如果队伍中没有Omega、球队的管理者并不会那么严谨的落实自律管理的要求与规定,更不屑一板一眼的登记每个Alpha球员的易感期。
想到这,不免感到五味杂陈的笠松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变化都是因自己而起,而笠松又是海常的主将、必须做好表率,心里哪怕有再多解不开的郁结,笠松还是老老实实遵从规定、快步来到了队伍的尾端。
“主将好!”
站在自己前面的是二年级的早川。早川是Alpha,虽然笠松在收到他的入部申请时就已经知道了,可因为当时自己的第二性别还未开始分化、自然而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偶尔,笠松能够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鼠尾草的清新香气就如男人那率真的性格那般洋溢着活力,就好像晒干后的草本植物,笠松本以为是洗发水或是沐浴露的味道,甚至一度向早川打听过是什么品牌。然而在分化成Omega之后、笠松便对不同人身上的气味越来越敏感,只不过这种敏感不再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好奇心,而是自我保护的警惕。
看着早川那如阳光般温暖的笑脸,笠松也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与他攀谈了起来。早川虽然脾气有些急躁,可性格单纯、可以说是一根筋,但对篮球的热忱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天赋和球感也很不错,就是球商还有待磨炼,无论是高年级的前辈还是同年级的同龄人都非常喜欢他。如果不出意外,在自己引退后、武内会选择早川接任海常的主将,因此笠松也格外看好眼前的这位后辈,更盼着他能够尽快成长、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运动员。
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句句都离不开篮球;可就在两人聊得越来越起劲的时候,早川像是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抬眼将目光投向了笠松的身后,使得笠松也跟随男人的目光扭过了身——黄濑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黄濑!你怎么才(来)。”
“今天我值日,稍微耽误了一会儿。”
说着,微微抬起了头的‘奇迹’指了指前方,一声‘小堀前辈已经走了’令早川猛地转过了高大的身子,一个跨步走向了球队经理,留下笠松和黄濑一声不吭的杵在原地。
(好尴尬……)
比起男人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笠松更不适应黄濑的沉默。早川离开后,黄濑就没怎么说话了,反倒是笠松忍不住揣摩他的反常,将男人的沉默不语归咎于上午发生的种种,从而下意识的回避着黄濑的目光。
笠松隐约感觉到黄濑并不是真的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似乎对自己有所留恋,确切的说、是对自己的信息素有所留恋。黄濑信誓旦旦的声称是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才会发情,可至今为止笠松都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发热反应,对那场意外、两人得出的结论截然不同,又对各自的结论坚信不疑;然而那场未遂的侵害事故已经实实在在发生了,哪怕当时黄濑失控了、也向自己道歉了,可当时笠松所体会过的惊惧与恐慌无法让自己就这么轻易原谅对方。如果黄濑出尔反尔,那笠松绝不会手下留情,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和黄濑一刀两断,从此不相往来。
登记完服药的情况后,笠松刚想转身回球场找森山一起热身,就被从脑后传来的呼唤喊住了脚步。见自己循声缓缓转过了脑袋,微微一笑的青年在自己那满是狐疑的目光的注视下,从口袋中拿出了中午问小堀借来的抑制剂,轻轻在空中晃了晃,惹得笠松不自觉的挑了挑浓眉。
“为了证明我的诚意和决心,今后做服药登记的时候,我会当着前辈的面服药,当然、如果前辈愿意亲自喂我的话,我也很欢迎~”
“哈?什么意思?”
闻声,不远处的青年低声笑了笑,接着取出了一颗抑制剂,就这么仰着头、将小巧的药丸生吞咽进了肚子,不明所以的举动莫名的让笠松心生起了警惕,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呃……好苦……早知道在来的路上买瓶喝的了。前辈,我吃完啦,要不要一起热身?”
“……我和森山约好了,你找别人吧。”
说完,扭身走进了球场的笠松竭力抑制着烦乱的心绪,试图分析男人一言一行背后的真正意图。
黄濑虽然比自己年小两岁,可在某些地方十分早熟,说好懂也好懂,可偶尔也会让人捉摸不透。思来想去,笠松认为黄濑或许是被自己想要利用小堀来平复药物副作用的想法给激怒了,不论是出于怎样的契机、两人的确有过身体上的亲密行为,也许黄濑因此对自己心生了执着吧。Alpha本就是由‘兽性’主导的,听说AO伴侣中的Alpha通常对另一半抱有极为强烈的占有欲,从而会做出一些非常偏激的行为,黄濑的‘不快’或许也与Alpha的天性有关,而与‘感情’无关。
想起男人曾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词的说过不喜欢男性Omega,可他对自己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又与他的取向相悖;越想越混乱的笠松在传球训练中走神了好几次,惹得陪同自己一起练球的森山也忍不住抱怨了几句,不禁感到一阵羞愧的笠松下意识用力抓了抓头发,试图用疼痛唤醒混乱的思绪,立刻调整好心态、投入到了紧凑的训练中。
从这天起,无论是训练、还是比赛,黄濑就如他说的那样,只要在易感期的周期内、他都会在登记的时候吞下药丸;有时遇上比赛、他还会当着笠松的面服用额外的抑制剂,露骨又莫名的举动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有人觉得黄濑是在故意讨好笠松、彰显诚意,有人觉得他是诚心诚意的争取笠松的信任,毕竟黄濑是优性Alpha、对信息素更为敏感且敏锐,性格又比较散漫。有了他做表率,可以敦促其他第二性别的队员严格遵守制度定期服药,可只有笠松知道男人绝不会这么好心,比起第二种猜想、前者的论调反倒更符合他爱耍小聪明的性格,只不过笠松不知道黄濑这般殷勤讨好自己,究竟是为了从自己身上得到怎样的回应。
“蓝色4号!打手犯规!”
“啧……!”
虽然海常稳居积分榜第一、守住了县内第一种子的擂台提前获得了全国大赛的参赛资格,可比赛的赛程并未全部结束。身为运动员,笠松尊重每一场比赛、每一位对手,然而药物的副作用不但使大脑的应变能力变得格外迟钝,就连身体的协调能力也变得异常迟缓,脏器的种种不适加剧了身心的疲惫,频繁的失误彻底让笠松乱了方寸。眼看着人高马大的裁判举起了手中的警示牌,低声砸了咂舌的笠松示意性的举起了手,难掩颓丧的低下了头。
作为控球后卫、在整个上半场,笠松已经三次犯规,传球、助攻以及得分的数据亦都远低于平日的常规水平。在中场休息期间,武内下达了换人的指令,由中村接替笠松上场,尽管武内没有指责自己些什么,可笠松依然羞愧的抬不起头,一个人讪讪的来到了球馆的安全出口,紧握的拳头一次又一次砸向了冰冷的墙壁,宣泄着满肚子的不甘。
“为什么偏偏是Omega,为什么偏偏是今年……”
笠松从未像现在这样对现状感到如此力不从心。药物的副作用给身体带来的负担和影响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除了忍耐、除了硬抗,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前所未有的无力让笠松忍不住自我厌恶,早不分化、晚不分化,偏偏在高山的最后一年分化,连给自己过度、缓冲的余地都没有。想到这,莫大的懊悔让笠松鼻尖一酸,低头揉了揉酸涩不已的眼睛,生怕不争气的眼泪就这么掉下来。
“笠松前辈……?总算找到你了。”
忽然,背后传来的黄濑的声音,迫使笠松猛地回过头,一脸错愕的看着身穿球衣的‘王牌’,怒不可遏的瞪大了眼睛、站起了身。
“你怎么在这里?!比赛呢?!”
“监督把我换下来了。”
说着,气喘吁吁的黄濑低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距离下半场开始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武内竟已经让球队的王牌换下了场,想必海常已经胜券在握。我可是拼了命将比分的差距拉到了30分以上,对面已经没有赢的可能了;如是一五一十的汇报着的黄濑颇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然而笠松并没有如他所愿的那帮面露出喜色,反而将浓眉皱的更紧了,意料之外的反应不免让黄濑有些失落。
“我脚踝上的伤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嘛。为了避免二次受伤,源源就将我换下场了。这么悬殊的分差、场上还有三位主力,输赢已经没有悬念了。前辈你根本用不着担心。”
“那你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给我回去!”
听着笠松这般厉声呵斥道,撇了撇嘴的黄濑微微耸起了肩,沮丧的神情满是委屈。
“我是怕你身体出问题才来找你的,而且这也是监督的意思,换做是别人被换下场,也会跑来看看你的情况。”
“……”
没想到黄濑竟会突然提到武内,一时语塞的笠松将信将疑的打量了男人一番,随即悻悻的坐回了台阶,一言不发。
黄濑一边窥探着笠松的脸色,一边慢慢在自己的身旁坐下了身。尴尬的沉默使得空气都变凝重了,笠松此时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黄濑,毕竟当初是他斩钉截铁的说不需要黄濑的信息素、靠意志力克服药物的副作用,结果不仅在所有人面前颜面扫地,还成了拖累整个球队的拖油瓶。早知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笠松绝不会把话说的那么满、给自己留条退路了。
“前辈,这是我给你买的,补充下水分。”
身旁的‘奇迹’主动打破了生硬的沉默,一个蓝色的易拉罐映入了自己的余光。笠松抬头看了黄濑一眼,点了点头以示谢意,可自己虽然收下了男人的好意,可却没有喝的打算,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耷拉着脑袋,愣愣的望着自己的脚尖。
“前辈你别太沮丧,每个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况且我们不是赢了吗?还记得当时我刚入部的时候,我也觉得我一定能够赢你,可最后你不是靠团队的力量把我打败了吗?是你亲口告诉我要相信团队的力量、篮球不是孤军奋战的运动,所以你也应该更依赖我们一点,而不是一个人背负起所有的责任。”
“……”
黄濑的好言宽慰确实让消沉的心绪变得平静不少。男人提起了刚入部时的那些摩擦,说起了因偏见而闹过的笑话;谈起了对海常、对自己的改观,还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变化。笠松就这么听着,每一句都听的很认真,渐渐也就忘了在球场上的那些失意与挫败,感受着不断在心口化开的温暖。
“前辈要是实在难受,要不要换个医院?我可以帮你引荐这方面的专家,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
还没等男人把话说完,笠松摇了摇头,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来不及了。下个月就是全国大赛了,窗口期太短,改善不了太多。唯一的办法就只有……”
说到这,笠松抿了抿嘴,懊恼与悔恨煽动着快要冲破胸膛的冲动,迫使笠松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余光更是罔顾理性的控制、频频向黄濑投去。
黄濑察觉到了笠松的举棋不定,毕竟从发现笠松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目光就没有从男人的身上移开过,对笠松未能说出口的‘预案’更是了然于心——在这世上,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的身体,也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该如何才能缓解他的煎熬。
“前辈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呃……”
“我说过,如果你需要Alpha的帮助,算我一个,我很乐意效劳。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海常。你不妨重新考虑下?”
你用不着给我台阶下,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会不知道?
黄濑的出现的确将自己从情绪的低谷中解救了出来,然而一码归一码、笠松更没有那么健忘,自己没有忘记他是个Alpha、也没有忘记男人对自己做过些什么,笠松不会因为一时的小恩小惠就对黄濑放松警惕,而黄濑显然对自己的冷热嘲讽很是不满,只见他闷闷不乐的拉长着脸、沉声嘀咕道。
“哎哟,你这人怎么固执。只要结果是好的,何必在乎那么多细节?而且我最近也有乖乖的在服用抑制剂,嗅觉都快失灵了。你本来就有信息素分泌障碍,就算激素水平的变化会让你分泌少量信息素,就我现在这破鼻子估计也闻不到,更别说发情了。”
“……”
倒不是真的被黄濑这套说辞打动了,而是从一开始笠松就急切的想要寻找突破口,黄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替自己彻底撕破了理性的裂缝,蛊惑自己再一次跨过那道危险的红线。
思虑再三,盘踞在胃部的灼烧感又一次袭来,无奈之余、长叹了一口气的笠松像是默许似的低下了头,揉了揉脖子后的腺体。见状,喜出望外的黄濑立刻凑了上去,用肩膀轻轻碰了碰笠松,可自己还没完全从颓丧的情绪中缓过来,而且胃里正烧得慌,笠松只想一个人待着好好静一静,黄濑还这么不识趣的招惹自己,惹得笠松愤愤的瞪了男人一眼,扭身将背对着黄濑。
“前辈不要害羞嘛~我也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像是撒娇一样的语气让笠松情不自禁的翻了个白眼,可黄濑却完全不介意,甚至得寸进尺的将下巴搁在了自己的肩头。笠松可以感觉到男人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从而下意识的耸了耸肩,黄濑索性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双肩、用力摁着不让自己动弹,继续低声呢哝道。
“前辈你的脸色真的好差。其实大家都很担心你,只是知道你这人好面子、自尊心又强,所以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说。”
“就你脸皮最厚,一天到晚胡说八道,还当着我的面叨叨个没完,老是揭人伤疤。”
“我这不是想帮你解决问题嘛。……前辈,把头转过来。”
话音刚落,黄濑趁着自己还没回过神来、就硬生生的掰过了笠松的脸,将那张漂亮的脸蛋凑了过来,两人的鼻尖碰在了一块儿。
“我为了今天的比赛服用了过量的抑制剂,一时半会儿没法分泌信息素,但可以用体液里的信息素帮你,算是一种应急措施吧。”
“你想干嘛?!”
扑鼻而来的炙热吐息令笠松警铃大作,可就在自己挣扎着试图挣脱男人的双手时,黄濑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死死的扣着自己的肩膀,惊人的蛮力迫使笠松咬紧了牙关。
“当然是想帮你啊。又不是没亲过,之前还是你主动勾着我的舌头又吸又舔的,忘了?”
“你……!”
笠松不是个器量小的人,但脾气急、性子躁,看着黄濑颇有挑衅意味的挑了挑眉,顿时火冒三丈的笠松刚想要破口大骂,却被黄濑用手指堵住了嘴唇。修长的手指熟练的撬开了自己的牙齿,与此同时、柔软的唇瓣贴上了自己的下巴,好似试探一般、舔弄着嘴角,催促着许可的信号。
“管不管用,试试就知道了。亲个嘴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趁人之危的王八蛋!”
事到如今,在黄濑面前、笠松已经彻底丢了面子、还不止一回,决不能再把男人骨子里的傲气也丢了。后知后觉的悔悟驱使着双手,笠松不甘示弱的揪上了男人的衣领,眼看着黄濑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欺身吻住了黄濑那张能说会道的嘴,缠上了那条灵活的舌头。
突如其来的吻让黄濑微微一怔,可很快便回过了神,一边闷笑着、一边积极的回应自己,笨拙、粗暴的吻很快柔软了下来,交缠在一起的舌瓣彼此摩挲,痴缠的深吻使得呼吸变得愈发急促,直到甘甜的信息素随着唾液涌入了自己的口腔,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的笠松近乎本能的舔了一下黄濑那有些红肿的嘴唇。自己实在太渴求这股甜美的芬芳了,以至于意犹未尽将舌头再一次探进了男人的嘴里,犹如一头饥肠辘辘的小兽,贪婪的汲取着梦寐以求的花蜜。
“‘饿’了那么多天,很辛苦吧?不着急,今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前辈记得来找我哦?凉太君随时待命~”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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