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办公楼的旋转门之前,止步驻足的黄濑忍不住转过了身子、仰头望着碧蓝的晴空。自从离开东京、黄濑的心情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舒畅;自己曾一度自负的意味所谓的‘爱情’一定是伤感的,短暂的别离无疑让黄濑尝到了失恋的痛楚、意外的重逢亦让自己经历了悲喜的错落。好在上天是眷顾自己的,在那空白的两年里、笠松并没有忘记自己,也没有忘记两人共同度过的那段岁月,兜兜转转、这段孽缘还有着失而复得的机会,最终也如彼此心底所期盼的那样画上了新的句点。
但这同样是‘一时’的。
仍有许多话来不及诉说,仍有不少心结等着一一解开。
两人的关系从深陷泥潭的挣扎与纠葛迎来了转折的契机,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慢慢变化着,光是这样、就足以让黄濑感到如释重负。想到这,脚下的步伐在不自觉间变得轻快起来;快步走进闸机的黄濑一个健步踏上了电梯,感受着挤满了人的载具徐徐上升时的微弱振动,有力的心跳随着欢喜的期许而莫名加快了几分。
“各位前辈早上好!咦……怎么不见笠松前辈?”
“哦,早。”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大多数人都已经泡好了咖啡、陆续回到了各自的工位,开始为一天的盲目做起了准备。眼看着面无表情的森山冲着自己招呼了一声,见自己目不转睛的看着挂有笠松名牌的桌子,轻轻搅拌着咖啡的前辈耸了耸肩,语气很是敷衍。
“可能上周工作太累了、睡过头了吧。不过真难得,平常都是他第一个到公司的,没想到竟然会迟到。”
“诶……”
笠松没能准点出现在公司的理由,黄濑多少能够猜到些许,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在嘴角止不住轻扬之前、匆忙低下了脑袋,装模作样的收拾起了散落在桌上的文件。
(是不是昨天太没节制了……?果然男同志之间的性爱,对身体负担很重呢。)
如今的世道、上帝已经明目张胆的不公平了,那凡人就应该保留偏执的权利。自己梦寐以求的人如今正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当面色潮红的笠松主动伸出了炙热的舌头、近乎忘我的向自己索求亲吻时,黄濑最先感受到的并非是美梦成真的欢愉、而是生怕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的空欢喜。
(前辈……要不要再做一次?)
抚摸着胸膛的掌心一次又一次确认着男人的心跳,汗水特有的气息催涨了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欲,使得黄濑将怀中的胴体搂的更紧了一些。笠松似乎仍沉浸在射精后的疲惫感中,又或是同样意犹未尽、所以当黄濑又一次将手指没入充血的入口时,一脸恍惚的‘前辈’将灵活的舌头缠上了自己的舌尖;纠缠的身体随着重心的偏移变换了位置,而就在黄濑眼睁睁的看着骑坐在腹上的笠松主动抬高臀部、又性急的将自己纳入他的体内,前所未有的亢奋竟险些让自己落下眼泪。
(前辈你这么主动实在太犯规啦……!万一以后在办公室遇到、我脑子里都是和你上床时的画面该怎么办啊……!)
(白、白痴……!不要在这种时候替工作的事情啊,我都萎掉了……!)
黄濑的顾虑是发自真心的。如果只是接吻、自己还能维持最基本的常识与理性;可一旦有了肉体关系,所有的隐忍与克制在对男人的这份近乎偏执的爱意面前,都如薄纸一样不堪一击。
在难得的双休日里、自己的每分每秒都是与笠松一起度过的。除了做爱、就是吃饭;吃饭的过程中会聊些生活中的琐事,彼此间又仿佛形成了某种默契、对离别的那两年闭口不谈。黄濑不认为这是一种回避,单纯的只是没有必要;现在的笠松已经没有任何逃避的借口了。男人所有的情感已经通过肢体与行动毫无保留的传达给了自己,他的感情是真挚的、直白的,如果其中掺杂着半点虚假,身体一定会比理性更早一步察觉到,而与笠松做爱的时候、除了自己是被他真的爱着的满足,黄濑什么都感受不到。
(姨……?这话什么意思?)
然而正当自己以为所有的相思终于能够尘埃落定的时候,一句听似不经意的话语犹如一盆冰冷的寒水、凉透了黄濑所有的情念。
站在窗前的笠松穿上了睡衣,肃穆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见自己一脸诧异的追问道,缓缓抬起头的男人直直的看着自己,乌黑的双眸既坚定、又残酷。
(我觉得我说得够直接了,既然你不理解、那我再重复一遍。我没打算和你交往,在公司、我和你仍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仅此而已。)
(哈?!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们已经睡过了、你也说了你是喜欢我的,难道你想和我说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只是逢场作戏?还是说碍于工作的关系,你给不了我‘恋人’的名分、我只配做你的炮友?)
见自己如是怒不可遏的厉声道,轻轻叹了口气的笠松低头揉了揉眉间,一声‘你冷静点’迫使黄濑愤愤的咬紧了牙关。我知道你会生气,也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现在的我没法和你交往,对不起;就好像认准了自己终究会原谅他一样,如是低喃道的笠松一步步来到了自己的跟前。他抚摸着自己的头发,眼底闪烁着黄濑所无法理解的愧疚,说着无比动听、却又不知何时会兑现的承诺。
(我的恋爱经验不怎么丰富……一旦和你交往,我没有自信在工作上完全不偏袒你,一想到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团队里的其他人……抱歉,再给我点时间。)
(你的这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你这么说,到底是想让我恨你、还是想让我等你?)
说到这、就连黄濑都压抑不住从心头泛起的无奈,苦笑着抱紧了双臂。自己不是不明白笠松内心的挣扎,但笠松一次又一次的举棋不定快要将自己的耐心磨灭耗尽了。
(前辈你看着是个干练的人,没想到这么优柔寡断。偏袒我又怎么样?论工作能力、我难道不优秀吗?身为上司,偏爱能干的部下有什么不对?这点程度的偏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别以为主持了两场路演就了不起,少得意忘形了!)
(好痛、!)
就在冲着自己挥来的铁拳重重的落在自己腹部的那一刻,猛烈的疼痛感让黄濑清醒的意识到单凭‘两情相悦’本身,是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本性与思维方式的。笠松是个主观的人,但他并不是情绪的‘奴隶’、‘感情用事’对于他而言是无法被原谅的任性,所以在黄濑与工作之间、笠松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工作;而他没能因此而彻底放弃黄濑,这已是他最大的妥协。
“早。抱歉,我来晚了。”
距离正式工作的时间已过去十五分钟,姗姗来迟的笠松小跑着走进了办公室、来到了自己的工位面前。仓促的呼吸与红润的面色令黄濑感到心口传来一阵悸动,而就在两人视线交汇的那刻、很快移开了视线的笠松立马坐下了身,露骨的心虚使得黄濑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窃笑。
“真难得。前辈是睡过头了吗?我看你面色还不错,不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啊。”
“闭嘴……!现在是工作时间,赶紧干活!小堀,这周的收租计划麻烦发我下,今天需要和部长汇报。”
“好的。”
一旦步入了职场,笠松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强烈的落差感令舌根泛起了一阵苦涩,而无法诉说这股落寞的黄濑只能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了工作中;日子还很长、与笠松之间的隔阂也正在瓦解,男人所需要的就只有用来说服他自己的时间。反正都已经等了两年了,不怕再多等几天;一边如是在心中默默念道,一边敲打着键盘、整理起了邮箱中的未读邮件。就在这时,西装革履的武内迈着沉重的脚步从自己的工位前穿过。他就和往常一样,就像是某种习惯、大刺刺的直呼着笠松的名字,一声‘你来一下’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抬起头,观察着从座椅上起身的笠松。
“啊……工作上的事一会儿再说,手上那些文件先放着吧。”
“咦……?好的。”
“……”
身为武内的得力干将、交至笠松经办的工作尽是些棘手的活,武内也时常与笠松单独商量工作上的对策,但也仅仅只是为了工作而已,一反常态的举动立刻便激起了黄濑的疑心。望着笠松逐渐离去的背影,莫名的不安使得黄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同样察觉到了异样的森山立刻与一旁的小堀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刺耳的闲言碎语传入了自己的耳中,加剧了涌动在心头的烦躁。
“多半是为了神田小姐的事吧。这周是不是她实习的最后一周了?”
“好像周五就是最后一天了吧。部长也真是的……明知道他两不可能有结果,还硬要强人所难。”
“……”
差点忘了,就在上周的庆功宴上、向自己告白的女性原本是笠松的‘相亲对象’,当然,无论是神田本人也好、还是极力撮合他们的武内,都不知道笠松真实的性取向,更不可能知道从东京回来后、笠松正与自己在他所住的公寓里翻云覆雨,终止了迟到了真正两年的相思。
神田并没有出现在公司。请假的原因谁也不知道、黄濑也没有听笠松提起过,但或许与自己有关。就某种意义上,黄濑是感谢神田的,如果她没有向自己告白、如果她的告白没有被躲在墙后的笠松听到……后续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当然,这种自私且卑劣的想法,黄濑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原本我还认为神田小姐喜欢我的话,就会彻底打消和前辈发展的理由了。但现在……咦?等等……诶?!)
忽然、后知后觉的醒悟化为一个寒意直窜脑髓,迫使黄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就好像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座椅上,启唇低声自语。
“这下……她不是彻底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吗?!”
“……黄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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