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会接吻、即便能做爱,但黑子依旧认为自己对青峰的感情更接近‘暗恋’、而非双向的恋爱。
如果自己这般向其他同性恋者诉苦,一定会被人调侃说是自己不知足。黑子从来没有向青峰以外的人透露过自己的性取向,就连桃井也是因为青峰的擅作主张而被迫知道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没有可倾诉的同伴,也想不到排解烦恼的方法,独自漫步在人行道上的黑子忽然陷入了某种莫大的孤单之中。如果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如果自己的这份‘暗恋’仍旧只是‘单恋’……自己的心是不是就不会被这股冰冷的寂寥所吞噬了?
“对了……差点忘了,得去次书店。”
当信号点开始闪烁、加快了步伐的黑子穿过拥挤的人行道,朝着不远处的大楼大步走去。在离开办公室之前,忍不住回眸的黑子所看到的是青峰埋头工作的身影: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男人如此勤快、严肃的模样。眼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欣慰之余、不得不放轻脚步的黑子在沉默中默默离开了,两人甚至连一句像样的道别都来不及开口。
青峰君都已经那么努力了,我也得好好加油才行。
‘恋爱’固然重要,可就算没有恋爱、人也不得不想办法在这个世道努力生活下去,像这样日日夜夜的沉浸在私生活的烦恼中,对自己、对彼此又有什么好处?想到这,深吸了一口气的黑子就像是提气一般、下意识拍了拍沉闷的胸脯,一旦振作起了精神,因疲累而有些拖沓的脚步也在不自觉间变得轻快起来。既然工作暂时不会有什么进展,不如好好利用这段空挡的时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一边如是在心中念叨着,一边大步迈进了灯火通明的书店。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在推荐专栏的热销书,在展示架前驻足停留了一会儿的黑子从书架上拿起了一本样刊——这是一本科幻小说。比起小说本身的内容简介,各类书评与同行的推荐评语反倒被印刷在了最为显然的位置,虽说这也是一种宣传手段、可本末倒置的做法还是让黑子不由自主的苦笑了一声,默默将沉甸甸的书本放回了原位。
“去文学专栏看看好了。唔……我记得是在二楼、唔!”
“啊!抱歉!您没事吧?!”
在转身的刹那、一个高大的背影冷不防的撞上了自己的右肩,隐隐的钝痛迫使黑子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近乎本能的仰起了脑袋、怔怔的看着对方那一脸失措的神情,然而男人的眉眼却让黑子萌生了一股熟悉的亲切感,似曾相识的脸庞竟让自己一时有些失神。
“真的不好意思,我因为太匆忙了没留意……咦?你该不会是‘黑子’吧?”
“……荻原君?!”
出乎意料的重逢让黑子感到又惊又喜。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了,当时两人还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因篮球而相识、在高中毕业后偶尔会通过邮件联系,但称不上频繁。
荻原成浩是黑子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自己对他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个性率真、开朗的少年’,可惜在黑子从篮球部引退之后,就读于不同学校的两人就鲜少有机会见面了,再加上大学时期的黑子近乎无可救药的沉浸在对青峰的单相思中……不知不觉间便与荻原断了往来,如今回想起来、这恐怕就是世人所说的‘重色轻友’吧。
“真是好久不见了,你过的怎么样?”
相貌端正、身形高大的荻原是个特别爱笑的人,就算如今的他早已没了学生时代的稚气,可爽朗的笑容还是和年少时一样直率,意外的相遇亦让黑子感到无比高兴,就连嗓音也在不自觉间变得高亢了几分。
“我很好,就是工作有点忙。荻原君也是在东京工作?”
“是啊,我现在在出版社做漫画编辑。对了对了,这是我的名片。”
说着,荻原便迫不及待的从西服的口袋中取出了名片盒,将小巧工整的纸片递到了自己的面前,语气中满是欣喜的笑意。
“你呢?看你穿着西装,也是上班族?”
“是的,我现在在A社负责档案管理,不过我最初是想试试到图书馆工作的,结果阴差阳错、进了一家资管公司。”
A社?那不是很有名的大公司嘛?你运气很不错诶!
荻原的这番感慨让黑子不免有些五味杂陈。A社一直以来都是许多应届生的第一志愿,也是春招、秋招会上最热门的企业之一;然而无论是薪酬、还是行业地位,A社始终都不是黑子的首选,如果不是因为青峰、不是男人用着近乎胁迫的方式诱逼自己在意向书上签字……维系着两人的孽缘也不会演变到今天这地步了。
当然,荻原是不可能会知道这些的。眼前这位在年少时便相识的旧友并不了解真实的自己,而黑子也不打算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全貌。收下了男人递来的名片,两人寒暄了几句;在得知黑子是来买书的时候,出于职业习惯、荻原就这么拉扯着自己的胳膊,带着黑子来到了二楼的文学专区,推销起了自己中意的爱读书。
“这本《只有花知晓》是我们出版社出版的,虽然是外文书、但专门聘请了行业内知名的翻译作家重新做了译本,很值得一读哦!”
“我有在网上看到过相关的书评,一直都想读读看。”
“嗯嗯!那我就帮你放篮子里啦~让我看看还有哪些……唔……”
黑子依稀记得荻原并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而男人却说自己正在做漫画编辑的相关工作,这不禁有些出乎黑子的意料、但又仿佛在情理之中。一边自言自语嘀咕着,一边来回穿梭在书架间;几经周转,手捧着一摞书的荻原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跟前,一声‘你稍微看看,挑几本喜欢的’使得黑子不禁哑然失笑,而短暂的笑容却因男人的下一句无心的试探而消失在了脸庞。
“对了,你现在还有在写小说吗?”
“……”
荻原并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黑子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这么久远的事——那是就连黑子都快要淡忘的珍贵回忆。热爱文学的黑子曾经因为一时兴起而动笔尝试过写作,但也只不过是兴趣使然;在故事的脉络逐渐清晰后,在荻原的鼓励与怂恿下、黑子将自己的‘处女作’发表在了网络上,后来因为忙着备赛与备考、这篇半成品最终还是被搁置了,久而久之便被淡忘在了回忆的角落。
“没想到荻原君还记得啊,连我自己都忘了,说起来还真是惭愧。”
半途而废的羞愧让黑子不禁感到脸颊一阵火烧。见自己面色有些难堪,显然乱了方寸的荻原结结巴巴的嘀咕了几声,一句‘是我太多嘴了’令黑子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定眼凝视着一脸狼狈的荻原。
“不瞒你说,我最近在工作上遇到点瓶颈……之前看好的漫画家在绘画技术上非常出彩,也很有个人特色,我相信他将来一定能大红。但在剧情构思方面有些薄弱,所以我在思考要不要重做一个和知名小说家联动合作的企划,可是公司方面不太愿意在新人的身上砸太多预算,这两天我正犯愁呢。”
“原来是这样……你们这个行业也不好做呢。”
见自己如是感叹到,长叹了一口气的荻原耸了耸肩,可男人并没有消沉太久、反而别有意味的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委婉的语气里满是蛊惑的意味。
“黑子,我以前是真的很喜欢你写的故事,不然我也不会怂恿你发到网上了。到现在我还记得内容呢!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做个副业?反正写小说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谢谢荻原君的赏识。不过很抱歉,现在我手上也是一堆烂摊子,加班更是家常便饭,况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提笔写过东西了,恐怕无能为力了。”
你不需要道歉啦~是我问得太突然了,都没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在被自己果断拒绝后、荻原很快转移了话题,但男人的话语并非全然没有在黑子的心中激起半点涟漪。写作的习惯自己仍保留着,那本日记里所记录的亦都是自己在日常中观察的点点滴滴:遇见的人、经历的事;不论是高兴的,还是忧愁的……如果将这些零星点点的碎片串联起来,又会产生怎样奇妙的化学反应,光是瞎想、沉闷的心口便顿时泛起一阵温热的波澜。
“时间不早了,日后我们抽空再聚吧!名片一定要收好哦!”
“回见,荻原君。”
——TBC——
[1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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