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感觉大家还是蛮喜欢这个paro的,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写起来的确很愉快,毕竟高中我主修就是生物,小时候励志当医生,然而因为各种原因找了个和金融相关的工作……世事难料。
见证过太多生命的奇迹,也见证过太多死亡的无情;人们都说生命非常贵重、然而在黄濑看来,这世上没有比生命更脆弱的东西:会因为某个肉眼看不见的病毒而在短短几天内断了呼吸,会因为一根血脉的堵塞而在几分钟内停止心跳。生命到底是什么呢?人又是为什么会想要活着呢?接二连三的疑问伴随着催促的叫喊不断浮上脑海,眼看着卧躺在病床上的患者面色惨白的频频抽搐,浓烈的气味与汗湿的身体迫使黄濑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疑问仿佛在这一瞬间找到了答案:所谓生命的真谛,也许就只是‘时时刻刻不知该如何是好’罢了。
“好浓的大蒜味……90%是喝了有机磷的农药,先准备洗胃吧,然后准备深静脉穿刺、阿托品畅滴挂解磷定,直接走深静脉。”
“知道了。”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乐观的活着,大多数人喜欢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和亲朋好友聊天说笑、分享着生活的美好;可也有人深深厌恶着类似的‘幸福’,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执的认为他们拥有着藐视幸福的权力。黄濑并不是心理医生,也没有本事去推开那些牢牢紧闭的心门;对黄濑来说、许多事并不是一定要得到环境与社会的认同,既然是自己做出的选择那就不应该留有遗憾,而外人更应该尊重他们自身的意愿,即使是医生也不例外。
“听说你们九点的时候救活了一个喝农药自杀的病人?整个医院都传的沸沸扬扬的,看来是立大功了啊。”
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需要非常多的能量维持体力,经过争分夺秒的抢救之后、逐渐恢复了意识的病人在三十分钟前被医务人员推进了重症监护室,由EICU的护士进行严密的观察,然而患者本身的‘特殊性’却让封闭的病房内多了几位特殊的‘访客’: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几位肃穆的神情,但却不像是在担心病房内那正与死神抗争的患者,而患者本人也不具有这样的意愿。
“而且那个病人应该是杀人犯吧?和他一起送来的那个女人呢?情况怎么样了?”
“全身一共六处砍刀伤,刀刀致命,你说呢?”
一边狼吞虎咽的扒着便当中的米饭,一边向对座的友人低声解释道;笠松与森山是高中兼医大的同学,再加上小堀、三人自打高中起就形影不离,虽说因为专业的不同而踏上了不同的求医之路,可多年来建立起的默契让他们先后在海常重聚,一眨眼、竟已经快七年了。身为麻醉科的麻醉师、森山可谓是掌握了是否能将病人从鬼门关救回来的第一把钥匙,然而男人的个性与认真严谨的笠松可谓是天壤之别,轻浮的口吻与满是调侃意味的笑意、而当笠松不以为然的如是反问道时,轻声嘀咕了一声‘没劲’的森山将盒子中的饮料一饮而尽,随即抬头瞥了一眼同样忙着咀嚼着饭菜的黄濑,细长的眼眸写满了期待与好奇。
“然后呢?原因知道了吗?到底是不是殉情死?”
“这个我们哪可能知道啊。警察什么都不愿意说、作为医生,我们的工作就只有救治患者,我说的对不对啊?笠松前辈?”
职业道德和人自身所具备的道德观念是独立且互不相关的,就好比灵魂本身在抗拒、可在职业素养的前提下双手还是马不停蹄的持续着手上的抢救工作,明明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无用功的挣扎,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就放弃,这是一种矛盾且奇妙的体验、称不上痛苦,但也绝对不会给人带来成就与快乐。
(瞳孔还是针尖样,身上全是汗……在上点阿托品吧,依旧是走深静脉。)
洗胃机快马加鞭的在运作,检测仪上的数据忽上忽下;所有医务人员的心仿佛都悬在半空,就连身为接诊医师的黄濑也不例外。最初街道预报是在五十分钟以前,在电话里黄濑最先得知的是两名伤患,第一位患者是刀砍伤、第二位患者是农药中毒,然而当时的黄濑并没有多想、只是凭着疲惫的直觉断定两位伤患是经历了完全不相关的两起事故碰巧被送进了医院,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名患者是在同一个‘案发现场’被发现的,陪伴着他们走下救护车的不是家属、亦不是朋友,而是穿着深色制服的刑警与巡查。
(再这么下去可就危险了……笠松前辈,能把患者的衣服都剪开么?靠皮肤挥发可能稍微有点帮助,洗胃机再洗一万毫升吧。)
(知道了,我立刻就去。患者很有可能是非心源性肺水肿,你留意点,我马上回来。)
就算经验再怎么丰富、每当笠松用着命令的口吻对自己指手画脚的时候,黄濑都感到颇为无奈,毕竟自己才是医生、对方只是护士,理应自己才是那个掌控大局的人,却全被笠松抢去了风头、光是细想就让黄濑忍不住哑然失笑。然而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服气,可笠松的确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医务人员,即便是在如此紧迫的关头也能井然有序的持续抢救工作:清除口腔分泌物、行气管插管;确认洗胃液的容量以及温度,而在洗胃的期间笠松也寸步不离的守候在病床旁,再三观察是否有并发症的迹象,并第一时间汇报给了在旁紧张部署的黄濑。就在两人焦头烂额的期间,胸戴警徽的警察不知在何时走进了科室,但并没有上前打扰、而是拦下了碰巧拿着剪刀走出工作台的笠松,询问了几句有关病人的情况,面色甚至比医生还要来的凝重。
(那是警察吧……?为什么警察会过来呢?)
不光光是黄濑、帮忙一起抢救病人的其他护士见到这几位不速之客过后也都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各种各样的揣测传入耳内,若说不好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余光频频投向笠松所在的方向,眼看着手拿剪刀的前辈紧紧蹙着眉头,黄濑多少能够猜到男人都与那些警察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希望对方不要妨碍抢救的工作、若是有什么疑问大可待到病人稳定之后再谈。抢救在死亡界线徘徊的病人是一项分秒必争的工作,别说是一分钟、就连一秒钟都不容耽误;隐隐之中,笠松的这句呵斥从不远处传到了黄濑的耳中,同时也引起了其他医务人员的注意、不少人纷纷都向笠松投去了目光,唯独患者独自一人苟延残喘,强烈的对比忽然让黄濑感到一阵心酸。
(这里是医院,不是案发现场也不是警局。如果你们真的想让人活下来的话就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请你们务必配合。)
(……我们走吧。)
(…………)
警察的陆续出现让黄濑猛然明白卧躺在病床上的这位患者并不是一般的病人,他很有可能被卷入了某个不平凡的案件、可能是受害者、也有可能是加害者。起初黄濑认为男人吞食有机磷农药的原因是因为自杀,而从目前的情况看来、男人即便真的一心想要寻死,他的动机或许牵扯到其他无辜的生命,好比躺在隔壁病床上静静迎接死神的年轻女性。
“那个男人是三十五岁左右、待业,没有精神病史。女患者的情况就比较可惜了,才二十五岁,在夜总会上班,我猜应该是陪酒小姐吧。”
将最后一口鸡块塞进了嘴里,简单的食物总算是填满了饥肠辘辘的肚子,满足感很快就带来了疲倦、让黄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宛如自言自语般低声回答道。闻言,显得有些惊讶的森山先是眨了眨眼,一句‘真的假的’让黄濑苦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指了指一旁的笠松、接着说道,然而面无表情的笠松似乎对两人的谈话不怎么感兴趣,对整个事件本身也都兴致缺缺。
“因为当时我忙着抢救、笠松前辈的态度又比较强硬,等病人稳定下来后都是前辈他在和警察周旋,所以具体的情况是笠松前辈告诉我的~对不对啊?前辈?”
“原来如此……那别人嘴里说的殉情死、自杀都是假的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身受六处砍刀伤的女性最终没能虎口脱险,被送进急诊科之后、因为肝动脉破裂而失血过多导致死亡,除此之外颈椎处的刀伤对神经造成了很大的损伤,就算能够保住一命,这位女性恐怕也得面临高位截瘫的风险。
“那个男人其实是个跟踪狂,对受害人抱着非常偏执的情感,才会酿成今天的悲剧。”
就在森山与黄濑越发起劲的时候,始终保持着沉默的笠松忽然开口、或许是因为两人的猜测越发离奇的缘故吧。不单单是对患者的同情与身为医生的使命感,笠松同时是个极具正义感的人;看似冷静理智、其实男人心里也有着十分感性的一面,只是不常流露在外、说白了,笠松只是太过习惯逞强,以至于给人一种‘坚强’的假象。具体警察那边也没有透露太多,只说了希望我们医院能够尽力保他,这样他们才能进一步取证、好给受害人家属一个交代;说着,喝了一口咖啡的笠松抬手揉了揉紧蹙的眉间,持续了约有两小时的抢救工作几乎夺去了男人所有的精力和体力,使比自己年长两岁的笠松显得有些憔悴,就连嗓音也都沙哑了几分。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两个不是情侣关系,警察是这么说的。”
“原来真的是杀人犯啊……而且还是蓄意杀人,看来今天是我们多管闲事咯。”
“…………”
即使警方遮遮掩掩、可一般人多少都能猜到正在EICU小心观察的男人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除了护士之外、警方也都寸步不离的守候在医院,为的就是能够在嫌犯清醒之际第一时间寻找案件的突破口;受害人的家属在听说消息之后陆续赶来,看到满身血迹的女儿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脸上蒙着白色的布头,当场失声痛哭的老母亲在瞬间便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其他的家人纷纷上前安慰、也都无法平息她的哭声,阴阳相隔的画面无论见证了多少次也都让人痛心,直到现在也都历历在目、深深戳刺着黄濑的神经。等那人有行动能力了之后可能就要转走了吧,一直呆在我们这也不是个办法、再怎么样也都逃脱不了杀人的罪名;自从确信了患者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杀人犯’时,森山就不再称呼对方为‘患者’或是‘病人’,就连说话时的口吻与措辞也都变得冷酷了几分。搞不好明天就能上新闻社会版头条了,你们说这人会不会被判死刑?音落、下意识拍了拍桌面的森山一连唤了好几声黄濑的名字,迫使黄濑一股脑儿的将嘴里的饭菜全部吞进了肚子,使劲拍了拍胸口,怔怔的看着对座的‘前辈’。
“这次你还真是彻底白忙活了。好不容易把人给救活、结果还要目送他进监狱等死,也未免太讽刺了吧。”
“呃……这……”
“话不是这么说的。黄濑他没做错,病人就是病人、在医院里每个患者都是一样的。杀人犯也好、受害人也罢,救人是医生的工作,将犯人绳之以法则是警察的工作,这两者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冲突。”
还没等到黄濑来得及开口解释,笠松又一次抢先一步、但自己明白男人绝对不是为了袒护自己才会说这些,他只是一五一十的将心里的所思所想说出了口而已,没有任何的恶意与迁怒、就像笠松竭尽全力救治那些岌岌可危的患者一样,‘救人’这一无比沉重的工作对笠松而言,是比呼吸更为理所当然的事。待到笠松话音刚落,莫名苦笑了一声的森山一边托着下颚、一边眼睁睁的看着笠松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与笠松有着多年交情的森山很明白彼此的底线、不知是否是出于这样的顾虑,直到笠松以书写抢救报告为由离开办公室之前,森山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目送男人离开、意味深长的表情却没有错过黄濑的法眼。他还是老样子,一本正经的,真没意思。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长吁了一口气的麻醉师才彻底放下了顾虑、耸了耸双肩。同样身为医务人员、森山绝对不可能对人见死不救,可当时男人所说的那些话也绝对不是为了缓和气氛而说的玩笑话,但也同样不具备恶意,而是‘森山由孝’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抛开所有的头衔与责任、男人不认为那仍然在EICU病房内垂死挣扎的加害者拥有继续活着的权利,这是属于森山的‘正义感’,是为受害人而打抱不平。见对方如是感慨道,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的黄濑只能勉强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可事实上、自己的想法与森山一样,尽管黄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错事;但对那个男人来说,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得吗?真的是他想要的吗?既然他本人都这么轻易的放弃了求生的欲望,为什么外人又要多管闲事、将他从死神的镰刀下拉扯回来呢?
“真难想象像他那么严肃的人能够在急诊科干那么多年。如果换做是我、恐怕早就被压力给压垮了吧。”
“毕竟每个人的状况都不一样嘛。笠松前辈真的很适合这一行,明明资质那么好却只是护士,实在是太可惜了。”
“…………”
与一见钟情的对象在茫茫人海擦肩而过,目光与脚步不受控制的拼命追随,能够和这样的人萍水相逢、在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使我这样倾心。尽管如此,又不能把连名字都不相识的人叫住、和她搭话;难道人生就是这样的吗?我就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她吗?每每想到这我兼职悲痛欲绝,生性懦弱的我只想永远的跟着她、远远的跟着她,一只到世界的尽头。可是我办不到啊,因为如果真的这么做,那就只有把她杀掉了啊。
事情正如森山所料,在患者苏醒之后、警察很快就将男人确定为本案的犯罪嫌疑人,并转移至了东京某综合医院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而在大约一星期后、新闻里传来了男人自首认罪的消息,并公开了他的部分日记。偏激又充满着无奈与爱意的话语沦为了决定男人行凶动机的决定性证据,并全部交由检察院、等待下一步的判决。
看着不断切换着画面的手机屏幕,抢救现场的画面随着记者的案件陈述不断在脑海盘旋,使得黄濑的心口忽然泛起了一阵心酸。黄濑并不是在同情谁,然而无法言喻的无奈就好像一块隐形的巨石,竟让自己莫名喘不上气、就连舌根都因这股强烈的心理作用而范起苦来,这种感觉真的叫人很是难受。关上了手机、摘下了耳机;余光情不自禁的向着正在一旁整理病例的笠松投去,男人的全神贯注让黄濑真的非常佩服。笠松他一定知道了这件事、也一定看到了新闻;可为什么他能这么笃定的坐在这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没等自己理清头绪,机警的笠松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就在男人抬头的那一刹那、微微启唇的黄濑低声呼唤了一声男人的名字,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忽然很想和他说几句话。
“笠松前辈。呃……那个……新闻,你有看吗?”
“……你说有关上周那个病人的?啊啊,看了,已经被刑拘了吧?听说逮捕令也下来了,等到医院确定可以出院了后估计很快就要开庭了吧。”
“…………”
黄濑自认为自己是个薄情的人。就算看到抢救无效的患者在病床上静静去世,自己也不会流泪、对死亡的麻木让黄濑变得越发冷酷,反而是那些因失去亲人而泪流不止的家属让自己感到更为心痛。听说是这样,具体我也不了解,也不想知道太多……说到这,稍许停顿了一会儿的‘年轻医师’将头埋入了臂弯。不是颓丧,也不是懊悔;只是为这起案件本身,黄濑竟忽然感到无比的悲伤。
“也许如果我没有把那个病人救回来的话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吧……我是不是很傻呢?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竟然还说这种话,太丢人了……”
“……你做的很好。入院这么久以来,你那天的表现可以说是最出色的,所以你不需要自责。”
所有人都明白这起案件是场两败俱伤的悲剧,接下来的事……警察会处理的。音落,感觉到男人正用着他那救治过无数病人的大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强忍着哽咽的黄濑一边点了点头、一边在心头默默感慨,终究、生命中曾经有过所有的餐来,都敌不过一时的冲动、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往往容易感情用事的人才会成为好医生。还有这么多病人等着你去救呢,赶紧给我振作起来!”
“……嗯!”
[1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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