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濑依稀记得小时候因为调皮而被母亲斥责的情景,因为在家中排行最小、难免有些任性的黄濑不顾母亲那越发难看的脸色嚎啕大哭起来,正当情绪濒临极限的母亲高高抬起了胳臂、是家里的两位姐姐拉住了满脸通红的亲人、为自己说着开脱的借口。虽然是发生在幼儿园时期的事了,可黄濑至今都没有忘记;这间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倒也不是自己会变得如此依赖遼子的理由,只是下意识的认定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们都会站在自己这边,听自己把话说到最后。
“……黄濑?你这是在做什么?”
拒绝了和社团朋友一起到食堂用餐的邀请,独自坐在教室角落的黄濑一边咀嚼着手里的面包、一边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图画着些什么。因为太过专注忽略了周遭的动静,直到绿间重重的将一摞资料放在自己的面前、震耳的巨响使黄濑猛地抬起头来,大幅度的动作使得僵硬的后颈一阵抽痛。
“小、小绿间?!你什么时候来的?!啊……脖子好痛……”
“我已经喊了你三次了,你没长耳朵吗?!”
抬眼望着绿间那铁青的脸色,下意识嘀咕了一声‘抱歉’、就在黄濑愣愣的放下了手中的铅笔,长叹了一口气的绿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低声启唇道。最近你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实在衬不上坦率的关心让黄濑忍不住大笑起来,而意识到自己的好心被外人当做笑柄了的绿间使劲用拳头捶打了一记黄濑的脑袋,直窜脑门的怒气使得他那扭曲的脸蛋涨得通红。
“其实没什么啦,还是之前那件事,关于家教的。”
揉了揉阵阵生疼的脑袋,不同于以往那一脸厌烦的态度、竟感到有些得意的黄濑如同炫耀一般将写满了字迹的书页从笔记本上撕扯了下来、在绿间眼前来回晃动着,一边向绿间解释了起来。
“你看,这是我的作战计划!让那样粗暴又不讲理的人踏进我家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所以我决定想个办法把他赶出去。”
“搞不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最近你的成绩不是提升了不少吗?那也是你那位家教的功劳吧,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事情很复杂啦,小绿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是关乎我家姐姐幸福的大事呢。
说完,皱了皱眉头的黄濑收回了写满了笔记的纸张,一边眯着双眼辨别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一边回忆道。
“虽然遼子姐他很欣赏他,不过像那样的人和遼子太不相称了,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像这样执意介入他人私生活的想法的确自私了一些,黄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有失妥当、甚至可能会伤害到遼子的感受。绫乃说的是对的,一个人的幸福与否应该有自己来决定,就算这一决定在他人眼中是不幸的开始,只要有了承担的觉悟、哪怕痛苦也是一种可贵的经历。然而黄濑无法理解,恰恰相反、这种盲目的想法才是自欺欺人的表现。作为家人我希望遼子能够幸福这又有什么错?信誓旦旦的宣誓道,见黄濑的态度如此坚决、忍不住又一次轻叹的绿间竟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自己,反而略有共鸣的轻轻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的确、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家人过苦日子,况且还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对吧?小绿间你能懂我吧?也是呢……我记得小绿间你有个妹妹吧?和小黑子他们说的时候完全不懂我的心情,太伤人了……”
因为体内流淌着相同的血脉,所以无论黄濑做什么一定都会有被原谅的余地;因为这份将会延续一生的亲情,所以自己有着为所欲为的底气。黄濑不认为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可同样、自己的行为一定会被当事人理解。如果是个比我还优秀的男人站在遼子姐身边的话说不定还勉强说得过去吧。一边摩挲着下颚、一边如是感叹道;满是自卖自夸意味的感慨惹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当专心读着黄濑自创的‘作战计划’的绿间询问具体的办法时,黄濑几乎毫不犹豫的大喊着‘去学校’,高亢的男音使得周围不少的学生纷纷循声转过了脑袋。
“我决定今天放学后去遼子的大学,一探究竟!”
“你果然是笨蛋啊。大学可不像中学和高中,校园占地面积那么大学生那么多,你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的那位老师么?”
“啊………………”
在绿间的提点下不禁语塞的黄濑一脸烦躁的挠了挠金发,虽然黄濑知道遼子就读的教育学部具体在大学的哪个方位、可要在整个校园范围内找到笠松的身影光是想想就知道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就算这样也要试一下嘛!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像是为了壮胆一般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虚的模样不禁让绿间不耐的咋了咋舌,随手拿起了摆放在桌上的铅笔,在自己的‘作战笔记’上涂画了起来。
“首先你先到你姐姐的大学去,然后找到教育学部的教学楼,尽可能的在人群容易聚集的地方多走动。”
“小、绿间……?”
被绿间的主动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在所有人中理应最为成熟的人竟会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和黄濑一起‘烦恼’。既然你没法立马找到人,就只有让对方先注意到你了。还没来得急让黄濑向对方表达回荡在内心的感动,草草在纸上写了几笔的绿间就这么放下了纸笔、袖起了双臂。
“社团活动那边我会帮你请假。不过只有一次,好好把事情解决了后调整状态、重新回来训练!”
“呜呜呜……小绿间!谢谢你————!!有你这么好的哥哥你的妹妹一定会幸福的——!”
温柔美丽的亲人,古怪体贴的朋友;黄濑认为自己能够在如此简短的人生里认识他们是世上最幸运的一件事。然而千篇一律的生活仿佛仍然缺少什么一般,莫名的空虚感总是时不时的浮上心头、挥之不去。究竟是为什么呢……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觉得不满足呢。将修正完毕的‘作战计划’小心翼翼的折叠成方块、塞进了制服外套的口袋,余光在无意中发现了残留在黑板上的数学公式,笠松的那番话语突然在耳蜗深处响起,好似刺耳的警钟。
(你要是想一辈子做这种平庸的‘普通人’的话直接把书扔了也不会有人出手干涉你。可如果不想,就好好把这些公式记在脑子里。)
那个男人的学生时代又是什么模样?篮球队的主将,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无论身处在哪里都是被人依靠和信任的对象,黄濑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竟会有这样‘完美’的人存在,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片面的‘完美’才让同样自认为优秀的黄濑竖立起了这个年纪特有的‘攀比心’。走着瞧吧……!我一定要让你对我刮目相看!不知不觉中将最初的初衷彻底抛向了脑后,匆匆的将教科书塞进了背囊,偷偷溜出教室的黄濑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校门的方向大步迈去。
“第一站是遼子的学校!GO GO!”
喧闹的校园少了几分中学特有的严谨,随处可见身穿休闲便服的成年学生漫步在绿荫之下。空气中隐隐夹杂着些许香水的气味、参合着温婉的花香,拂过鼻尖。日本的大学远远没了国、高中时的严谨,散漫的气氛给人一种悠哉清闲的感觉,直到亲眼目睹校园中的光景、黄濑总算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急着想要上大学,比起提早就业、辛辛苦苦的在社会上奔波,四年的光阴不乏是个缓冲这些烦恼的好机会。
紧握着背囊的肩带,时不时的四处张望着;特意向学校请假的黄濑甚至还没来得及调整紊乱的呼吸,一下电车就向着遼子所在的学校跑去,中途好几次险些迷失了方向、浪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黄濑这次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刺探‘敌人’的情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是赤司常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之一、只不过到现在黄濑才明白这些深奥文字背后的意义。首先要揭露那家伙的真面目,然后才能说服遼子姐和小绫乃联合把他赶出去。然而放眼望去、硕大的校园尽是黑压压的人群,一栋栋设计新颖的建筑屹立在跟前,光是抬头仰望着标注在路口的指示牌就让黄濑感到头疼不已、一脸烦躁的咋起舌来。
“教育部……教育部……唔……究竟是在哪个方向啊……”
印象中第一次和绫乃来这所大学参观时园区的结构并没有那么复杂,可能是扩建了的关系、不少新建筑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使得园区的整个布局发生了不少的变化。这下该怎么办啊……又不能打电话向遼姐求救,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擅自请假的话一定活不过今晚。正当挠着金发的黄濑愣在原地踌躇不已时,一声细嫩的女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随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头,使黄濑几乎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子。
“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栗色的中发与干净的妆容,粉色的发饰是最近在杂志上随处可见的热门产品。身穿一身米色连衣裙的女大学生眯笑着双眼、主动向自己搭话道,站在她身旁的女性从外表上看更为成熟一些,却青涩的微红着脸颊、怯生的笑容使黄濑下意识的轻扬起了嘴角。被人搭讪的经历黄濑从不觉得稀罕、像这样被女生主动搭话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顺其自然的寒暄了一句,随即稍稍挺直了身子;就算在尽是成年人的环境里身形日益拔高的黄濑也十分挑眼,再加上罕见的制服、就算不用费太大的功夫也能很快吸引他人的注意。
“你好~其实我想找个人,但是不知道教育学部的教学楼在哪里,可以请两位大姐姐为他带个路吗?”
亲昵的称呼在脱口的瞬间便让跟前的两位成年女性羞红了脸颊,别有意味的互相对视了一会,随后殷切的绽放着笑容、连连颔首。正巧呢,其实我们也是教育学部的,正好要去教学楼上课。说完、率先向自己搭话的女大学生抬手指了指路标的东侧,接着试探道。
“我看你穿着制服应该还是学生吧。难道是来找亲戚之类的吗?方便的话把名字告诉我吧,既然是一个学部的说不定我认识呢。”
“真的吗?!那太好了!帮了大忙了!”
在平日里黄濑总是不屑和同性多话,却很清楚如何讨好女性,这多半是家庭环境导致的后果,虽然两位姐姐大体上都很温柔,可毕竟是长辈、多少也有着女生特有的任性和娇惯。浮夸的甜言蜜语就足以让女人在瞬间放下戒心和芥蒂、一旦没了警戒的意识,之后的事就像是顺水推舟一般、自然得让黄濑都忍不住暗暗自嘲起来。
“我想找一个叫‘笠松幸男’的人。我是他弟弟来着、有一件东西想要交给他。”
理直气壮的说着弥天大谎,然而黄濑竟一点都不觉得心虚;比起思考着该如何在面前两位陌生人面前不断圆谎、黄濑更担心自己的行踪被遼子发现。一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四周,当身旁的两位女性听到笠松的名字时,眯笑着的眼眸仿佛闪过一道灵光。啊、原来你是笠松同学的弟弟啊!长得不太像、完全看不出来呢。亲切的态度不禁让黄濑暗暗一惊、没想到那总是在自己面前阴沉着的脸的男人在大学内颇有人气,意外的发现使黄濑有些不甘的在心底咋了咋舌。
“笠松同学的话这个时间一般都会在学校篮球场那打球吧。不过你真的是他的弟弟吗?感觉上差的好多啊……”
“经、经常有人这么说啦!啊哈哈哈……嗯……”
用着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直到对方半信半疑的收回了露骨的目光、黄濑才悬下紧绷的心弦、收敛起僵硬的微笑。如果让那种人当我的哥哥简直比遼子还要可怕……忍不住在心中愤愤嘀咕道,印象中笠松从来不曾对自己温柔过,就连黄濑像是炫耀一般拿出考卷、证明自己的突破时,笠松也只不过是用沉默接受了这个结果,就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那个男人不理解黄濑,不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了解自己的追求;笠松所做的只不过是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强加在黄濑身上罢了,一旦无法磨合就会动粗、像那样专制的人竟然会那么有人缘实在让黄濑感到有些费解。而且还会打篮球……那个人的篮球一定也像他的脾气一样专制又独裁吧。默默在脑海中想象着、一边紧跟着热心的女大学生的脚步,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可以听到人群的喧嚣、混杂着运球时的特有节奏,不断从远处传来。
“到了喔!这里就是球场了,你哥哥的话应该就在球场上,我们陪你一起进去吧~”
说着、趁黄濑犹豫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时、方才还彬彬有礼的陌生女性突然挽上了自己的胳臂、亲昵的将身子贴了上来。身体的突然失衡让脚下的步伐变得格外踉跄,就这么跌跌撞撞的随着拖拽着自己的陌生人穿梭过了拥挤的人群。在一声声震耳的吆喝中、某个熟悉的身影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映入了眼帘;只见身穿运动服的笠松半蹲着身子、拍运着手中的篮球,满头的汗水濡湿了衣领,紧蹙的眉头远比单独教自己念书时的表情还要来得严峻。
“笠松!这里这里!把球给我!”
不同于正在原地等待进攻时机的笠松,高高举着单臂、嚷嚷着笠松名字的男人不安分的三分线外来回跑动着。细长的眼眸与利落的短发,乍看之下是个外貌俊秀的帅哥;然而听着男人的吆喝、笠松竟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露骨的不悦态度丝毫没有怔住自己的队友、甚至还让他变本加厉的提高了嗓音,不断重复着雷同的话语。
“都说了把球给我啦!如果再磨磨蹭蹭的我就没法把我的三分球献给左边那个穿粉色短裙的女孩……”
“给我闭嘴!谁会为了让你出风头就铤而走险啊!白痴!”
实在称不上友善的对话惹来了一阵哄笑,屹立在人群中的不少人纷纷掩着嘴、窃笑起来。没有人指责针对队友谩骂个不停的笠松,甚至像是帮腔一般纷纷揶揄起名叫‘森山’的男人的不是来。然而看似轻佻的气氛却没有让笠松放慢脚下的节奏,趁阻挡在跟前的对手的一个失神、笠松突然压低了重心的,仅在眨眼的瞬间便从右侧的空隙带球将对方甩在了身后,运球、起跳、射篮,流畅的动作好似一次完美的示范,使黄濑都忍不住看傻了眼、在篮球入框的那刻跟着人群一同惊叫了起来。各式各样的赞美之词从四面八方传入了黄濑的耳中,压倒性的实力差距使人群蠢蠢欲动起来。黄濑知道笠松曾经出席过全国范围的比赛,也知道男人在高中时也是颇有名气的运动选手,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笠松竟隐藏着这样的实力,虽然黄濑并不是没有见过比笠松更厉害的选手,可凭着他刚才的表现、就算与帝光的一军相比,恐怕也是不容小视的存在。
“不愧是笠松啊,不光是控球还是射篮都那么厉害,全国资历的选手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目光循着一旁传来的男声游移着,比赛就好像不容得有任何悬念一般以笠松的胜利吹响了落幕的哨声。不过对手只不过是揶揄的,每次都用上全力的话是不是也太可怜了?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本音的感叹使黄濑困惑的挑了挑眉,然而男人的一番多虑惹来了不少嗤笑,一句句‘你想太多了’使得当事人一脸尴尬的挠了挠短发。
“笠松他就是那种个性啦。无论做什么都认真过头了,虽然是个好人、不过和他一起共事的时候难免会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呢……”
“但是给人的感觉很可靠啊。如果是我的话我还是挺愿意在这种人身边工作的。”
“…………”
一句句发自肺腑的褒奖之词仿佛一双双无形的大手将藏匿在制服口袋里的‘计划书’撕成了碎片,黄濑竟想不起自己费尽周折、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的目的。想要看笠松出丑、将男人那些不为人知的丑陋一面告诉执迷不悟的家人,然而就眼下的情况来看、用尽这些无用的心机的黄濑才是那个狼狈又卑鄙的小人。前所未有的羞耻使得耳根变得燥热起来,尽管心中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妥协、可遼姐对笠松的认可看来并不是一厢情愿的偏袒。
(……怎么感觉胃有点难受。)
小意识的揉了揉肚皮、在心中暗暗嘀咕道的黄濑闷闷不乐的撇了撇嘴,再度将摇摆不定的视线投向了正坐在板凳上休息的笠松。在哨声响起的那刻、笠松的表情也不再向方才那样严肃,随和的浅笑是自己不曾见过的笑容,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从队友的手中接过了蓝色的水壶,熟悉的低沉嗓音断断续续的从远方传来,而围聚在球场边线外的人群也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渐渐疏散。这是黄濑第一次切身领会到自己与笠松之间的距离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遥远,自己同样对男人的事一无所知、但笠松的成熟却不会让他像黄濑那样随便迁怒他人。唔……年龄的差距真的会形成那么大的反差吗……正当黄濑愣在原地犹豫不决时、身后突然有人轻轻推了一把,紊乱的思绪霎时化为了一片空白。
“那个、凉太……君?你不去找你哥哥吗?比赛已经结束咯。”
纤细甜美的女声如同一根银针一般将名为多虑的气泡突然刺破、猛然回过神来的黄濑不禁在心中暗暗喊了一声‘糟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原本自己只不过是想在暗中调查笠松、看看是否能够捉住男人的尾巴,事情的结果非但大大违背了原有的期待、甚至还将黄濑逼向了谎言的崖边。如果笠松看到自己突然出现、会怎么想?男人是否会向毫不知情的遼子告状、趁机奚落自己一番?太多的疑问化为紧张的情绪使得背脊不断沁出汗水,然而在对方的催促中黄濑不得不向场边的长椅迈出步伐,心跳的强烈韵律震得心口隐隐生疼。
“凉太君……?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需要我帮你去把你哥哥叫过来么?”
“嗯?啊……不、不用了!我自己过去找他就好,谢谢你为我担心……”
支支吾吾的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然而自己那含糊不清的态度显然没有赢得他人的信服。女人原本就是十分敏感的生物、见黄濑犹豫不决的低着脑袋,面面相觑的两人好像用眼神交流了什么一般、流淌在气氛中的默契使得黄濑的不禁背脊一阵发凉。你就不要和我们客气啦,就当是好事做到底咯、况且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可还没待到黄濑有机会出声阻止、大步向着长椅方向走去的陌生女性就这么挥舞着纤细的胳臂、高声吆喝起来,尖细的女声回荡在宽阔的露天球场,使得黄濑一阵头晕目眩。
“喂!笠松同学!你弟弟来找你了,能不能过来一下?”
“哈啊……?‘弟弟’?”
“啊……这下完了……”
循声抬起头来的男人先是四周张望了一会,视线在空中交汇的瞬间、一拥而上的心虚感使得黄濑如同壮胆一般干笑了两声。一张一合的双唇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从男人的嘴型不难猜到笠松正在呢喃自己的名字,然而诧异的神情只在对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很快便被质疑与困惑所取代;只见笠松将手头的毛巾挂在肩头、起身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当比自己矮小一些的‘老师’一声不吭的袖着双臂、来到自己跟前时,黄濑怯生生的冲着对方挥了挥手,随即慌张的挪开了视线、吞了口唾沫。
“你在这里干什么。今天不是假日吧?竟然连制服都不换一下,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啊哈哈……你、你好……”
吞吞吐吐的寒暄了几句,黄濑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笠松,光是低头看着对方的双腿就让黄濑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猜想着男人究竟会如何告发自己、是直接就这么拽着自己的耳朵将黄濑待到遼子面前,又或是直接掏出手机、拨通长女的电话。然而笠松却什么都没有做,一句简单的质问就是男人全部的动作,唯独黄濑像是坐以待毙似的等待着‘惩罚’的降临,可笠松久久都没有动静,直到生硬的沉默持续了大约有一分钟时、一声轻叹打破了眼下的僵局。
“你跟我过来。我们去别的地方把话好好说清楚,记得把制服外套给脱下。”
“诶、……?为、为什么啊?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白痴!你就是因为不想被你姐姐知道才会偷偷摸摸先来找我的吧?要是被别人知道你是她弟弟你以为你今天能够活着回家吗?!
直到笠松硬生生的揪过自己的衣领、如同威胁般的压低着声线低吼道,这才恍然大悟的黄濑愣愣的摇了摇头、彻底乱了手脚。总是自以为聪明、认为什么事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然而在笠松面前、无论是那些无用功的小把戏还是自认为擅长的小聪明仿佛都如同一张脆弱的白纸,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轻易撕碎。如果你的脑子还能思考的话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我过来。松手之余、残留在发梢的汗水味拂过鼻尖,夹杂着些许洗涤剂的味道,莫名的让黄濑觉得有些怀念,困惑也自然而然的从腹底腾升而起。为什么男人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拉自己一把、而不是趁势将自己推下谎言的悬崖呢?眼睁睁的看着和朋友寒暄了几句的‘家庭教师’背起了沉重的背囊,再度朝着自己走来,黄濑并没有选择叛逆的转身离去,而是紧跟在了那远比自己矮小、却格外伟岸的背影身后,不断加快着脚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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