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濑喜欢一惊一乍的感觉，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享受着受到惊吓的恐惧感、而是因为过剩的好奇心向往着喜出望外的感觉。就好比最近从笠松身上察觉到的‘惊喜’、黄濑知道自己是个阴晴不定又善变的人，只不过没有想到这种微不足道的‘发现’竟会让自己对笠松的整个为人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现象还是头一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使黄濑忍不住自我反省起来。

“凉太，你有空吗？过来稍微帮我个忙。”

就算在周末也无法空闲下来的长女匆匆脱下了被雨水打湿的外套、高高束起了有些凌乱的长发。因为临近毕业的关系、不得不考虑求职就业的遼子最近正为实习的事四处奔波，看着她那有些消瘦的脸庞、难免有些担心的黄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想尽办法为偷懒寻找着借口，而是顺从的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来到了厨房。今天没什么时间了，就吃咖喱吧。说完、从土豆和蔬菜放进洗碗池的遼子长吁了一口气，露骨的倦容使她那漂亮的脸蛋显得十分憔悴。

“凉太你帮忙把米饭给煮了吧，还有把土豆皮给削了，记得要浸水里啊。”

“收到～交给我吧！”

对于身处在‘成熟’与‘青涩’交界点的大学生而言所谓的校园生活有着各式各样不同的方式，大多人都选择混混度日、悠哉的度过四年的时光，其中也有像遼子一样认真为自己将来规划的人，不过如果是黄濑、自己绝对不会像遼子那样这么认真的考虑未来的事。人活着快乐就好、没有必要让自己过的太过辛苦；怎样使枯燥的生活变得既新鲜又刺激是一种学问，这与年龄无关、黄濑认为自己就算变成了发髻斑白的老头也一定无法忍受那种千篇一律的乏味生活，所以当身为幺子的弟弟看到长女为了生活奔波劳累的模样，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我说遼子姐，你最近会不会太勉强自己了？好歹休息下啊，距离毕业还有一年的时间吧。”

小心翼翼的用刨刀轻刮着手中的土豆，低声试探道的黄濑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忙着切配蔬菜的长女，下意识的长吁了一口气。况且你成绩那么好、长得又漂亮，不论怎么想应该都会比较有优势吧。自己那不正经的玩笑话惹得遼子愤愤的瞪了自己一眼，尽管黄濑知道个性好强的亲生姐姐不喜欢别人议论她的外貌、可黄濑并没有退缩，甚至像撒娇般的用肩膀轻轻撞了下遼子那单薄的背脊，继续笑着说道。

“况且女人最大的幸福不是应该找个好男人嫁了吗？现在老师也不好当啊，说好的假期其实也就只有两个星期而已，还要为升学率发愁呢……”

“是啊，希望到时候我的学生里没有像你这样不正经的人，不然可就真的头疼了。”

音落、使劲用指骨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有时候黄濑十分尊敬遼子那种独立好胜的个性，可作为家人、黄濑还是更希望看到自己的亲生姐姐过上轻松悠哉的生活。找个好男人嫁了、然后生儿育女；收入就算不多只要稳定就好。想到这、笠松的身影不知为何突然闪过脑海，不禁一愣的黄濑愣愣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下意识的向着身旁的遼子投去，莫名的紧张感使得心跳加速起来。

“……说起来，遼子姐，你觉得笠松……老师他怎么样？”

按捺不住好奇、忍不住向遼子打听道，黄濑已经知道笠松对遼子没有任何多余的‘非分之想’，之所以在面对遼子时会脸红心跳完全是因为容易害羞的缘故。与平日肃穆严谨的表象相比、这种强烈的反差的确让人大跌眼镜；然而黄濑并不清楚遼子对笠松心存的想法，毕竟那个总是下意识对异性怀有抗拒的遼子很少像那样对某个男性褒奖有加，所以黄濑完全有理由去怀疑自己的亲生姐姐是否对笠松怀有暧昧的情愫。

“你不是觉得他挺不错的吗？个性又认真，给人的感觉也很可靠……”

“啊，你说笠松？嗯……说的也是，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

“…………”

但是总感觉他不像是会把精力放在恋爱上的那种人。

不知道该说是敏锐好、还是迟钝好，遼子的一番话使黄濑忍不住苦笑着耸了耸肩，暧昧的应了两声。女人是非常复杂的生物，同时也很单纯；哪怕像遼子这样自立自强的女性同样渴望着被他人呵护，可笠松的确不像是懂得如何懂得温柔对待别人的人，至少他缺少察言观色的天赋、只会在对方情绪发生明显变化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失妥当，这也是男人笨拙的地方。一旦明白这点黄濑就变得不怎么讨厌他那急躁又霸道的臭脾气了，反而觉得比之前更为平易近人、至于自己会产生这种奇怪的‘错觉’，就连黄濑自己都不是很明白。

“不过为什么你会突然问起笠松的事？我记得你不是很排斥他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机警的长女用着别有用意的目光上下端倪了自己一番，音落、将切配好的蔬菜放进了锅内、用炒勺慢慢搅拌着，直到遼子这般提醒道、这才反应过来的黄濑霎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支支吾吾的搪塞了几句，随即陷入了哑然。无法坦白告诉面前的亲人自己曾经怀疑过两人有暧昧关系的事，也不知该不该把笠松的‘秘密’告诉过于聪明的遼子；然而从长女的态度来看，对方似乎并不知道笠松不知该如何应付异性这件事，换句话说、这是黄濑与笠松间的秘密，一想到这、黄濑便没有来由的在心中偷笑起来。

“其、其实还好啦。接触下来后觉得他人还不错，只不过那种死板的个性实在让我没辙。”

一边说着、一边将土豆倒入了锅里，自己那遮遮掩掩的态度一定早就被遼子识破了，但对方却没有说些什么，遼子的态度反而让黄濑感到更为不安。黄濑并不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笠松早就已经消除了多数的误会，或许是碍于面子吧、一想到当初自己理直气壮在遼子面前指责笠松的光景，不禁感到有些丢脸的黄濑挠了挠金色的短发，一脸尴尬的大笑了两声。再怎么说我也是多亏了他成绩才能进步的这么快啊。说完、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从一旁传入了耳蜗，没有勇气却确认遼子脸上的表情，只能低着头、佯装笃定的收拾起了桌上的垃圾，从耳根不断传来的燥热十分轻易的便扰乱了自己的呼吸。

“笠松给我的感觉是个很踏实的人，很认真、也很努力，我很希望你能从他身上学到些什么，不光光是学习方便、个性方面也是。”

咖喱的醇香不断从翻滚的锅内漂亮、弥漫在了整个屋内，遼子的一番用心黄濑并不是不懂、黄濑也明白笠松是个优秀的男人，而那些个性上的特质正是自己所欠缺的，所以黄濑才会意气用事的用着偏见的目光看待笠松，到最后落得狼狈不堪的下场。然而自己的这些幼稚的‘心眼’，对方是否已经知道了呢？笠松曾经提起过有关黄濑那露骨的态度的事，却没有反驳些什么、更没有采取任何的报复，黄濑认为这是大人才配拥有的成熟，可实际上也是一种包容。遼子说过笠松不是那种懂得温柔对待他人的人，事实又是怎么样呢？明明是一冲动就会大动手脚的冲动个性，明明在态度上那么专制强硬，如果笠松真的不懂得‘温柔’是何物，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想要依赖他呢？就连黄濑自己都渴望着得到男人的认可，比任何人都希望笠松笑着对自己说一句‘做得好’。

“其实在你考试结束后他有一直向我打听有关你的事，问你最近精神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因为太担心成绩的事耽误了其他重要的事。”

“…………我知道。我就猜到他会这么做。”

其实笠松很温柔，而这份温柔或许连他本人都没有自觉。或许男人的顽固将这份意识彻底封锁了也说不定，认为自己并不是这样的‘角色’，认为自己不具备那样的细心；着同样是一种变相的‘笨拙’吧，忍不住如是暗暗心想道、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可正因为笠松的温柔是无意识的，所以才显得特别珍贵、同时也尤其真诚。

“毕竟有一个像我这么可爱的学生，不在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啦～”

“你啊……真是有够厚脸皮的。”

笠松给人的感觉的确不易接近，可是个好懂的人，不像黄濑那样总是变换着主意、暗暗打着小聪明的算盘，笠松的为人直接、谈吐也一向喜好分明，不少人会被他那过于强势的外表所吓倒，可事实上那只不过是一层色调沉闷的单薄‘外衣’；笠松实际上十分心软，只有有足够的理由和充分的证据说服他、证明他所说的是错误的，笠松同样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自身的失败，只不过却很难从落下的阴影中走出来。

就好比驻扎在他心底已经的那份‘遗憾’。

（可不管怎么说，今后或许也不会有太多交集了吧。）

迎合着从耳机传来的旋律节拍时不时的轻点着脑袋，专注着闪烁在手机屏幕上花哨文字；黄濑的确对笠松改观了、也有过想要更了解对方一些的想法，可终究笠松只不过是自己的家庭教师，一旦考入了海常、男人便不再是自己的家教，距离上一次的街头偶遇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笠松仍然没有主动与自己联系，而黄濑也没有想过要向笠松表达过关心。当遼子提起笠松曾经在大学询问过有关自己的事时、老实说黄濑感到十分高兴，甚至有些喜出望外、可又忍不住责怪男人为什么不当着自己的面表达这份心意。然而待到自己冷静下来过后、黄濑不禁猜想或许笠松正与自己顾忌着相同的事，一旦失去了‘师生’这样的关系、过分的体贴大概就会变成一种多余的试探，刺激着敏感的底线，引起不必要的反感。所以他才会问遼子、而不是直接来问我考试后的情况吧……一想到这，黄濑便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起来男生的心思说不定比女人还要稠密，毕竟一旦车上自尊、一切就都变了味；所以黄濑才会感到如此高兴，因为比起身边的家人，在这方面笠松似乎更了解自己一些，这也是黄濑之前所没有料想到的。

“不过要是他能把那老是动手动脚的毛病给改一改就好了，哎……”

黄濑不知道笠松对自己的事是怎么看的，是同学的亲生弟弟、又或是普通的学生；遼子说过希望黄濑能够将笠松视为榜样好好学学男人身上的那些优点，然而黄濑既不认为自己和笠松是一条路上的人，也无法将那比自己年长近六岁的男人视为兄长来看待，然而黄濑还是情不自禁的猜想起了笠松若是有兄弟姐妹会是什么模样，虽然自己无法想象男人用尽温柔宠溺着默认的情景，可心中竟莫名的感到十分好奇。像他那么认真的人大概和遼子姐一样为了自己的家人乱操心吧。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嗤笑道，呼啸而过的列车在漫长的等待中终于缓缓驶入了站台；为了确认广播的内容，伸手摘下了一边的耳机，可正当黄濑随着长长的队列漫步踏入车厢内时，屹立在门前的身影霎时夺走了自己全部的思绪，让黄濑几乎反射性的屏住了呼吸。

“诶……！？笠、笠松……老师！？”

“…………黄濑？你怎么会在这里？！”

意想不到的偶遇让两人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时间距离上下班的高峰还有一段距离，面前算得上空暇的车厢内大多都是身穿制服的学生以及发髻花白的中老年人。有的人低头坐在座位上闭目歇息，也有的人和黄濑一样依靠着车门、摆弄着手机，当黄濑和笠松几乎异口同声的喊叫着彼此的名字时，刺耳的嗓音使不少人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大刺刺的目光使得黄濑微微弓着背脊，好似犯错的孩子、一边掩着嘴、一边来到了笠松的身旁，低声接着问道。

“这是我要说的台词啦。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音落、愤愤瞪了自己一眼的笠松微微侧过了身子、为主动靠近的黄濑腾让出了些许的空间，随即提了提肩上的挎包，厉声回答道。

“我刚递交了实习要准备的资料准备回家，只不过是换乘而已，再多两站我就准备下车了。”

“哦哦……原来如此……”

话说凭什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我坐哪班车、又打算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还没把话说完，性急冲冲的笠松便握紧了拳头、摆出一副准备揍人的姿势，好在黄濑率先察觉到了异样，一个侧身、向后退了一大步，见状的笠松似乎并没有料到黄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架起退让的姿态，一脸木讷的眨了眨眼，随即咋了咋舌。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你家应该是反方向吧？准备去哪里。”

“我是准备去海常啦，入学考的成绩是今天公布啊，笠松……老师你给不会是忘了吧。”

“入学考试……”

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在黄濑的提点下这才猛然惊醒的笠松重新站直了身子、仰起了脑袋，的确、同样为了就业的事到处奔波的笠松或许没有这个闲工夫来关心黄濑吧，想到这，难免有些不悦的黄濑赌气般的撇了撇嘴，摘下了耳机、将散落的碎发梳向了耳后。

“本来我是想等学校电话通知的，可是遼子姐硬要我尽快确认，所以只能一个人出门了。”

说着，下意识挠了挠心口的黄濑似乎有些不耐，多半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虽然考试那天的发挥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顺利，然而黄濑实在没有什么底气，只不过自己那太生乐观的个性并没有让自己烦恼太多，待到彻底放纵过后、一旦情绪再次回归到了平日的理智，一些恼人的细节也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逐渐浮上脑海，光是回忆就让人不禁感到后怕。本来是想早上就出门的，但是一不小心睡过头了……一边说着、一边干笑了两声，见自己那像是壮胆般的生硬模样，跟前的笠松突然长吁了一口气，从挎包里取出了手机。正当黄濑为男人那唐突的莫名举动感到困惑时，正忙着敲打键盘的笠松突然停下了动作，长按红色的关机键；紧接着手机放回了包里，就这么干脆的拉上了拉链，就好像总算解决了一件烦心事一般。

“那个、……笠松、老师？”

“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闲着没事，回一下母校也没什么不好。”

“…………”

当男人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笃定态度低声提议时，忍不住苦笑出了声的黄濑并没有说话，而是如同默认一般站直了身子、一手紧握着上方的拉环。黄濑知道笠松是担心自己因为紧张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可一想到自己竟被对方同情了、无论两人此时此刻之间的距离有多接近，笠松仍然只把自己当做孩子，这是黄濑绝对不愿意轻易承认的。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明显都是黄濑更为高大；然而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笠松，六年的差距在这种时候就会突然显得格外无情，让黄濑感到十分不甘的同时、也助涨了那份迫切渴望着长大的‘童心’。

“唔……在电车上的时候还没什么真实感，果然还是会有些紧张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涌入高耸的校门，刻有‘海常’字样的门派在艳阳的折射下仿佛散发着一股异样的光辉。情不自禁的感慨道、下意识吞了口唾沫的黄濑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原本轻快的步伐突然像是陷入了泥潭一般动弹不得，印象中从有了意识以来自己还不曾这样慌张过。正因为努力过了才害怕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吧，眼看着一个个身穿他校制服的同龄人各个相约结伴的走进校门，刺耳的喧嚷不断从校园内传来。怎么办……早知道就乖乖在家等电话了……还没等自己下定决心‘逃跑’、腿根就像是被一根结实的木棍狠狠打了一记似的，强烈的剧痛如同电流一般席卷上了脑髓，使重心失衡的同时、也让黄濑几乎不受控制的惊叫出了声。

“好、痛……！！你做什么啊，又突然莫名其妙对人动手动脚！”

“你还愣在这里干吗。再不进去的话就到了关校门的时间了。”

比起坐立不安的黄濑、自从下车后双手就未曾离开过裤子口袋的笠松就要显得轻松自如多了。愤愤的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冲着笠松的背影吐了吐舌尖的黄濑挪着沉重的脚跟，一边揉了揉腿根。疼是疼的，可多亏了男人的那毫不留情的‘飞踢’、心头的雾霾扫去了不少，至少那恼人的隐痛感彻底的分撒了自己的注意力，险些就让黄濑为何会现身在海常大门前的理由都抛在了脑后，关顾冲着笠松的后脑勺龇牙咧嘴、甚至惹来不少多余的目光。

“前面就是公布栏了。准考证你应该带着吧？还不赶紧拿出来。”

用着命令般的口吻低声催促道，还没等黄濑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到布告栏、面无表情的笠松再度高高抬起了单腿、冲着自己的脚跟踢来。这回男人并没有怎么用力、与其说是踢打自己，还不如说是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多此一举，直到黄濑磨磨蹭蹭的从书包中拿出了写有准考号的纸片，低头沉思了一会的笠松默默无闻的背过了身。男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直到这时黄濑才恍然大悟，从在电车上坚持要陪同自己一起来到海常的那刻起笠松就始终在思考自己的事，只不过过于笨拙的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份心意，生怕伤到了自己的自尊、又无法装作毫不在意。

（真是的……明明是大人了，为什么还会那么迟钝啊……）

忍不住暗暗抱怨道，然而黄濑心里却十分清楚自己是感激笠松的。无论是教自己念书的事也好、还是代替了亲人为自己化解此时此刻的紧张也罢；紧握着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深知逃避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黄濑不禁猜想起六年前的笠松是否与自己一样、用着沁着汗液的双手紧握着手中的准考证，为自己的胆怯感到犹豫又羞耻。所以他才会背过身、对自己的这份软弱装作视而不见吧；如果个性再温和点的话勉强可以算是个好男人了吧……被趁虚而入的‘歪念’惊得停下了脚步，使劲甩了甩昏沉的脑袋、明明都已经逼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布告栏上，然而余光还是不受控制的向着笠松的方向撇去，脱离思绪控制的举动使得黄濑焦躁的咬紧了牙关，毅然踏进了拥挤的人群。利用身高的优势很快来到了前排，微微仰着脑袋凝望着写满了编号的白板；微微眯着双眼、快速扫视着排列整齐的数字，嘴中时不时的默念着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震耳的心跳声飞快的加速着，让黄濑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11117……11117号……啊、有了！”

当不断游走的视线停留在了布告栏的左上方，鲜明的数字映入眼帘的那刻仿佛连时间都全部静止了一般。狂喜、质疑……太多互相矛盾的情绪在瞬间凝聚到了一起，冲击着全身的感官、不断刺激着紧绷的神经。此刻的黄濑很想放声大叫，却怎么都发不成声音来；用着发软的双腿踉踉跄跄的挤出了人群，明明都没有跑几步却已经喘得透不过气，眼看着胳臂就要碰到屹立在人群外的笠松、不料、一时脚软的黄濑就这么跌跌撞撞的任由脑袋向着对方的肩头砸去，强烈的撞击换来的是钻心的疼痛，连哀叫的精力都顾不上、捂着脑门的黄濑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静静等待不断在脑海闪烁的金星彻底褪去，疲软的双腿依旧按捺不住狂喜的瑟瑟发抖着。

“喂、黄濑？你没事吧？！”

熟悉的男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一时不知该怎么搭理是好的黄濑就这么默默的蹲坐在地上，将阵阵犯疼的脸颊埋进了双膝，直到对方的脚尖透过膝盖见的缝隙映入自己的视野，这才将双眼探出臂弯的黄濑轻轻挠了挠有些泛红的眉间、眨了眨犯热的眼眶。怎么了？结果怎么样了？一边试探着、一边蹲下了身，那张本该精悍的面容因为距离的接近莫名的显得稚气了几分，笠松的黑瞳中闪烁着自己的影子，好似一面模糊的镜子、使自己的耳根突然燥热起来。过、过了……支支吾吾的回答道，不知是否是因为人群太过吵杂还是同样过于紧张的缘故，一时没有听清的笠松一脸困惑的挑了挑眉，见状的黄濑所以一把拉过了男人的衣领、将双唇凑向了对方的耳畔。

“我说我过了啦！录取布告那有我的准考号！左边第二排从上到下第四个！”

“…………真的？真的过了？”

质疑的眼神不禁让黄濑赌气似的瞪了对方一眼，立马收敛起表情的笠松难掩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沉淀下了脸色。我再确认一次，你的准考号真的有在出现布告栏上？还没等笠松把话说完、黄濑便气冲冲的将手中的准考证丢进了笠松的手里，闷闷不乐的撇了撇嘴。

“真的啦！准考证号是11117，不信你自己去看啊……”

“太好了！”

“呜哇……！！”

双肩被一并揽进了臂弯、倾斜的身子就这么倚靠在对方的胸前；还没待到自己有机会抬眼确认笠松脸上的表情，男人变粗暴的搓揉起了自己的短发、低沉的嗓音不再刻板、而是充满着难得的笑意。

“真的太好了！这些日子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恭喜你啊！这下终于成为独当一面的高中生了。”

“好、痛……快松手啦，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见自己如是嘀咕抱怨道，笠松非但没有松手、甚至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勒紧了臂弯。为了不让自己摔倒，黄濑竭力维持着重心的平衡；笠松那不知轻重的蛮力的确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然而黄濑却并不觉得生气，一句又一句的祝福从耳边传来，那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却又来的太过突然。黄濑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应对，就连一句‘谢谢’都答不上来，只能愣愣的抬眼端倪着洋溢在笠松脸上的笑容，狂喜、自豪、更多的是与孩子更为接近的直率与稚气，出乎意料的一面使黄濑难免有些发愣，可无法言语的燥热很快在脸颊上蔓延，让黄濑彻底慌了手脚、连连向后挪动着高大的身躯。

“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粗暴的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梳向了脑后，同样沉溺在欣喜之中的成年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更没有察觉到黄濑的脸红心跳。其实在揭露结果之前、黄濑已经料想到了事情的结果，只不过自己没有想到会与笠松在电车上偶遇、又会在对方的陪伴下共同目睹努力所换来的收获。推动着黄濑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不光光只有自身的辛苦付出而已，黄濑知道这一点，也明白自己真正应该感谢的人究竟是谁；可话刚到嘴边却变成了一根隐形鱼刺，使黄濑结结巴巴的许久、都没能道上一句话来，反而又被笠松占去了先机。

“不过苦日子才刚刚开始，现在还不是松懈满足的时候。要加油啊，黄濑，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

“那个、我……”

自己始终都在渴求的东西突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悬浮在心头依旧的巨石总算落下、却留下了更多的谜团与困惑。对于这样的结果，相比起黄濑这位当事人、笠松显得比自己还要激动与高兴，初见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好像一个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孩子。虽然严厉却很温柔，虽然什么都不说却还是默默的担心有关自己的事；然而此时此刻的黄濑即将进入这所让笠松发自内心仁爱的学校，一想到这、自己突然变得想要有关笠松的一切，不同于想要成为像笠松那样的成熟稳重的‘大人’、可黄濑还是想要更接近他，走进男人那愿意回首守望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那今后也请多多指教啦！笠松前辈～”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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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中时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