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躺在这里啊。”
结束了枯燥乏味的访谈工作,精疲力尽的露伴迈着有些拖沓的脚步走下了摇摇晃晃的公车,将天际那赤红的云彩尽收眼底、回到了勉强可以称之为‘家’的别墅,却在经过厨房的那一刹那停下了脚步,半敞开的窗户与隐隐弥漫在空气中的气息令自己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这是一种奇妙的本能、亦是一种微妙的生理反应;明明所有的家具与摆设一动不动的停留在属于它们的位置,然而流动在屋内的空气却让露伴很快便猜到了掠过心头的那一刹那的悸动的归因。没有生气,没有紧张,更没有愤慨与不安;踩着楼梯、来到了卧室的露伴在推开房门的瞬间,身穿制服、就这么理直气壮的霸占了自己的床铺的‘不速之客’竟酣睡着。他的气息声很重,手中抱着从沙发椅上偷来的靠垫;微启的双唇与松懈的表情使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蛋显得很是稚气。看着男人那宽厚的胸膛随着粗重的吐息起起伏伏,踱步来到床边的露伴在一声轻叹后抬起了右腿,毫不留情的朝着男人的胯部踢去,惹得正在梦境中遨游的仗助猛地惊醒了过来。
“喂,给我起来。谁允许你连衣服不脱就躺我床上了?脏死了。”
“唔哇……!搞什么啊,原来是你回来了啊,吓死我了……”
什么叫‘你回来了啊’,那个白痴。
这世上有着无数不可思议的人与事待自己去探索、去发现,寻找并记录隐藏在其背后的‘真实’更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与才能所在。可若是这些才能连所谓的‘自我’都无法探究、无法察觉呢?如梦魇般挥之不去的疑问化为那玫瑰的残影在脑海深处一闪而出,而从喉底泛起的瘙痒感迫使站在书桌前的露伴下意识抚摸上了自己的脖颈,直到因惊慌而产生的幻觉逐渐消散、这才松开了心弦的漫画家将摘下的耳环随手放在了凌乱的桌面上,思绪却因不断从背后传来的阵阵呼喊而感到烦乱不已。
“我也知道擅自溜进你家是我不对啦……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来看一眼你的情况,谁知道你不在家、碰巧厨房的窗户没有关上,就擅作主张……呃……”
支离破碎的解释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正绞尽脑汁、编造着借口的男人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一次,露伴并没有责怪眼前那总是为自己制造麻烦的‘东方仗助’,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并没有生气、自己只不过是感到有些厌倦了而已。无论是一味的责骂男人也好,又或是自己的喜怒哀乐总是被对方牵制的感受也罢,唯有在面对仗助的时候、露伴总是变得无法冷静,无法像个理性的‘大人’一样面对自己与男人之间的所有维系。而这一切的无法自已是否又是自己对男人心生‘情愫’的理由,那一将自己从那朵蓝色玫瑰的‘诅咒’中解救的亲吻更不曾为自己带来答案,太多的迷惘与不安至今都还孜孜不倦的‘侵蚀’着露伴的每一个神经,然而每一次的烦恼、困惑、不解,都只会让‘东方仗助’的存在在自己的意识中被无限的放大,直至身心的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男人的影子,而如今、他又在如此近的距离,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露伴……?喂——露伴老师——!怎么不说话?这回你不生气了啊?”
“我忙了一整天,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陪你消耗了,随你吧。”
音落,一边长吁了一口气、一边抬手摘下了发带的露伴在仗助的注视下用手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不忿,烦躁,焦虑……太多太多的情绪想要冲着眼前那总是轻而易举的便扰乱自己的男人发泄,却碍于堆积在体内的疲劳而一时找不到宣泄的出口,精神的乏力令嗓音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沙哑了起来。
“要是睡够了的话就赶紧回自己家去,下次我会把所有的门窗给牢牢锁上的,竟然把别人的家当做旅馆,真搞不懂你那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都说了是想来看一眼你的情况,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人说话啊。”
振振有词的反问使得在床沿坐下了身的露伴不禁热了耳廓。明知道对方说的话不可信、可蔓延在脸颊上的热度又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让露伴不敢转头直视男人那双如宝石般湛蓝的眼睛。面对自己那无情的驱赶,依旧盘着双腿、霸占着床铺的仗助并没有乖顺的离开;不仅如此,他甚至变本加厉的悄悄的凑近,宽阔厚实的胸膛轻轻的贴上了自己那微微弓起的背脊,湿热的呼吸伴随着耳畔的吟语落在肩头,令心池近乎不受控制的涤荡起了阵阵的涟漪。
“不过你今天的脸色看起来是不太好……躺下一起睡会吧,反正距离饭点还有好一会儿,先打个瞌睡再说。”
“哈啊?!开什么玩笑、谁要和你一起睡……唔!”
还没等自己来得及从男人的臂弯中挣脱,就这么顺着倾斜的重心、重重栽进了松软的床铺,环绕着身体的臂膀非但没有松开的意思,相反的、露伴越是激烈的挣扎、反抗,轻声嬉笑着的男人就越是用力、将自己搂得更紧。最终,拗不过对方的蛮力的露伴只能自暴自弃的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就像是先前被对方捧在怀里的抱枕一样、任由得意忘形的仗助肆无忌惮的将自己抱入了怀中。而就在他一边嗅着鼻子、一边将整个脸颊埋入自己的肩窝时,重叠的身体在心跳的鼓动下渐渐温暖了起来,前所未有的热度好似一股暖流缓缓的在体内流淌、辗转着,随着一声声暧昧的低语,传向了每一根指节的末梢。
“有汗的味道。”
听似不经意的感慨却让心头莫名的微微一颤;闻言、不禁一愣的露伴强忍着内心的慌乱,用胳臂微微推开了仗助那精壮结识的身体,生怕紧贴的胸膛暴露了险些失控的心跳。
“还有洗涤剂和洗发精的香味,唔嗯……感觉好亲切……”
“你是狗啊……!嗅来嗅去的,快走开……!”
然而仗助并没有理会不断反抗的自己。挺拔的鼻梁悄然的贴上了脖子与下颚的衔接处,那被发胶牢牢固定住的黑发摸索着不断升温的肌理,瘙痒的感触迫使承受着这一切的露伴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从口中掉落的花瓣,让露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心里住着某个特别的人;而男人赋予自己的吻,则让受尽病魔煎熬的露伴触及到了所有迷惘的答案。
至今,自己都不明白这份心情究竟从何而来。
明明不知道、明明不愿就这么逆来顺受的认可,但当彼此的肢体再一起因维系着彼此的‘孽缘’而不再有距离的时候,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瞳又是那么的认真、清澈,以至于让露伴一时失去了所有的言语,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处觉知都因男人的一举一动而失措的奇妙。
“露伴你讨厌狗吗?”
直率的发问惹得露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一声‘不讨厌’让眨了眨眼眸的仗助立刻绽放了笑颜。
“虽然不讨厌,但养起来很麻烦。”
“那就是‘喜欢’了?”
“别随便曲解别人的话,我可没这么说。”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一连串的追问让仰着脑袋的露伴哑口无言。是因为太过疲劳而懒得与纠缠不休的仗助争辩?又或是因为自己面对的人是‘东方仗助’、才会感到无法招架,甚至心慌意乱?我啊,虽然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个性,可无论如何还是得想问个明白;就在自己哑然失声之际,如是自言自语道的‘死对头’悄然的将他的额头贴上了自己的脑门。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明明只需闭上眼睛、就能找到亲吻上那双饱满的嘴唇的勇气,然而露伴并没有这么做。
“露伴你的‘喜欢’实在太难懂了,我分辨不清,但偶尔、仅仅只是偶尔的时候,我又觉得你的这种地方非常惹人怜爱。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的话就好了。”
“……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就是‘希望老师您能够对我温柔一点’的意思。
找不到理由,更编不出借口。
如果仅仅只是靠亲吻就能让他成为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东西,即使千百次露伴也一定会毫不犹豫,但往往现实总有不尽人愿的时候,而仗助的这番‘抗议’在自己听来更是一种大言不惭的傲慢。
他不明白自己的烦恼、更不明白内心的挣扎;看着眼前那永远都不可能只属于自己的男人,与爱意近乎同样强烈的憎恶迫使露伴皱起了眉头,而仍旧无动于衷的青年则是再度用力箍筋了臂弯,在一声‘我又困了,暂时就保持这样吧’过后,仰头打了个哈欠的仗助就这么任意妄为的将脑袋枕在了自己的肩头,平静的吐着呼吸,有些阴冷的卧室再度回到了往日的宁静。
“啧……任性的家伙。”
换搂着腰际的双臂随着意识的逐渐坠沉而渐渐松懈了下来,趁势挣脱了臂弯的露伴缓缓支起了上身。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生怕惊醒一旁那又一次坠入了梦乡的仗助;而就在视线落在对方那张略显稚嫩的睡脸时,不知在何时探出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抚摸上了男人的脸颊。下颌骨的轮廓,再到脸颊两侧的颧骨;就在拇指掠过凸起的眉骨之际,肌理的摩挲在指尖所留下的记忆化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流转着,令露伴产生了想要拿起画笔、将流窜在体内的觉知与冲动全部留存下来的冲动。
也唯有在这样的时刻,‘我竟然这么喜欢你’的事实,真实得让怦然跳动的心感到阵阵疼痛。
“该温柔点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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