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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JO】Moon Kiss · 下(仗露/花吐き病) 」



在‘恋爱’这件事上,女人都是专业的、而男人都是外行,至于我,连一个‘外行’都算不上。
这是日本大文豪——三岛由纪夫的一句名言。曾经露伴还对此感到不齿,可如今、同感深受的共鸣迫使自己难掩窘迫的将有些老旧的书册放回了书架,咽喉处的灼烧感随着永不停歇的秒针而每况愈下。
“露伴先生,服药的时间到了,请先量一下体温。”
仗助是在几时几分离开这栋别墅、自己的大脑里没有半点记忆。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的露伴直到下午两点才从睡梦中醒来,除了被自己枕在脑袋下的靠垫上依稀有着几片花瓣之外、整洁的地板近乎一尘不染,而究竟又是谁将原先散落了一地的花瓣清理干净的,除了男人那高大宽阔的背影之外、露伴根本想不到任何其他的选择。
口口声声说着不想让自己就这么死去的仗助兑现了他的诺言。就在他不请自来之后的两天里,几辆黑色的大型商务车浩浩荡荡的停在了自己的家门前,而陆续走下车的是穿着SPW财团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他们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箱子、甚至还从车厢内搬下了几台笨重的仪器;麻利的动作与惊人的架势不仅使得应声走出家门的露伴感到有些失措,就连住在周围的居民也都纷纷好奇的走上了街道、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着医生的建议,从对方手中接过体温计的露伴张口含上了物件的前端,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距离SPW的医生登门救治自己已经过去整整过去了二十四小时,然而始终在来回奔走的医生并没有向露伴透露任何关于自己病情的进展,唯有始终不断向上攀升的体温宛如阵阵刺耳的警钟、时刻提升着露伴自己的生命正在进入最后的倒计时。四十八小时……如果在这四十八小时之内,自己没能想起爱慕之人的名字、没能察觉到藏匿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懵懂与情愫,侵蚀着自己肉体的蓝色之花将会肆无忌惮的绽放它的花冠,以生命作为养料、盛开出沾满了血色的鲜花。
“时间到了。这是您今天需要服用的药,有助于退烧和缓解咽喉疼痛。”
“……多谢。”
为了便于监控自己病情的变化,财团的医生以这栋别墅为据点、近乎不眠不休的照顾着病重的自己,并实时与远在美国的总部保持着联络,寻找着治疗的方法。身为病人、以及这栋别墅的主人,露伴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腾出那些闲置的空房间、供这些医务人员使用;除此之外,不甘就这么轻易放弃的漫画家试图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寻找关于‘恋爱’的记忆。从藏书、到相簿、甚至还有那些被压在箱底的素描本……自己几乎将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线索翻了个底朝天,然而仍旧一片空白的大脑还是没能为自己找到答案,体温的攀升与病情的恶化更是让露伴精疲力,险些昏倒在高耸的书架前、仿佛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迫使露伴蜷起了身,无法自制的打起了阵阵冷颤。
服下了装载碟中的药片之后,默默将玻璃杯放回了床头柜的露伴来到了挂在墙壁上的日历前,那几道鲜红的记号光是在映入眼帘的瞬间便让心口猛地绞痛起来。今天是自己确诊后的第五天,时间是傍晚五点,还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自己就会死去,被迫离开所谓的尘世。露伴并不怕死,却害怕死得毫无意义、害怕自己的存在就这么被人忘记;想到这、忽然感到鼻尖一酸的露伴强忍着哽咽,匆匆的离开了房间、走下了通往客厅的楼梯。
“呃……我想出门透透气,可以么?”
看着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们围聚在餐桌、用着陌生的语言争论着什么,只有一名女性护士最先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她并没有直接答复自己,而是与一旁的主治医生交头接耳了几句,直到年迈的医生像是默许一般点了点头,这才迎面向自己走上前的护士先是耐心的为自己解释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再三叮嘱自己一定不能擅自跑得太远。
露伴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这种处处被监视的感觉,但一想到财团的医生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而与越发毕竟的死神全力以赴的战斗者,无意埋怨什么的露伴默默的离开了别墅,静静的站在屋檐下。
几辆轿车在自己的眼前驶过;熟悉的街景是露伴最为熟悉的景色,杜王町是自己的故乡、但露伴对这座小镇并非只有美好的回忆。杉本铃美的死,与吉良吉影的战斗,还有让自己狼狈不堪的东方仗助……想到这,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身影使得露伴猛地喘咳起来,吐出的花瓣表面带着几滴鲜红的血迹,血液特有的腥涩隐隐的在舌苔表面蔓延。
“还是进屋吧……可恶、头好痛……”
“等一等,露伴!先别这么急着走!”
“……?”
还未待到自己转身、一声熟悉的吆喝迫使自己停下了脚步;向着自己奔跑而来的是穿着制服的东方仗助。他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捧着纸袋,男人的出现虽然让露伴感到有些意外,只不过这一次、自己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排斥,看着对方气喘吁吁的在自己的面前停下脚步,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的漫画家将几片柔软的花瓣攥紧了手心,冷淡的态度却并没有被满头大汗的仗助放在心上。
“还好在这时候撞见你,省去了我按门铃的时间。给,这是慰问品,里面有康一他们给你买的一些水果,拿去吃吧,就当是补充营养了。”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在等待财团的医生抵达杜王町的那两天里,康一、亿泰还有仗助几乎每天都会在放学后特意绕路来探望自己。因为健康原因宣布停刊的露伴除了拼尽全力、寻找着能够唤醒潜意识的线索之外,剩余的时间几乎都是与康一他们一起度过的,对此露伴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满。
康一的话家里有点事,亿泰回去陪他老爸了,而且过两天是虹村形兆的忌日,得做下准备;音落,将纸袋塞进了自己怀中的仗助就好像理直气壮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声声‘你不进屋吗’让怔怔杵在路边的露伴挑了挑眉,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自家的大门。
“门我就给你留着啦。别在外面站得太久,很容易着凉的。”
“都说了不用你多管闲事、……咳咳!”
虽然露伴能够切身的感受到自己病情的快速恶化,但唯有在仗助出现的时候、体内的脏器就好像失控一般、各种各样的应激反应化为病症加倍的折磨着自己的身体,即便服了药、用了雾化治疗亦都不起作用,男人的存在本身对露伴而言就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猛毒’,即便是他那些‘温柔’的地方、对自己而言都是一种无法承受的‘负担’。
捧着纸袋、呛咳不停的露伴在重新完气息之后,迈着有些仓促的步伐,回到了家中。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们依旧围坐在餐桌前,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文件,紧锁的眉头与脸上的愁容暗示着形式的不乐观,而察觉到这点的并非只有身为患者的露伴,屹立在沙发前的仗助同样感受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但男人并没有询问、更没有四处打听,就这么远远眺望着不远处的餐桌,半启的双唇传来了幽幽的低语。
“露伴。你还好吧?有没有好一点?”
“没有。今天高烧也没有退,药效时间过了立马就会反复,咳嗽伴有出血,情况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在恶化,用药也只不过是帮助我缓解痛苦而已。”
“…………”
听着自己的回答,陷入了沉默的仗助一言不发的低下了头。事到如今,除了露伴自己以外、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那朵蓝色玫瑰所赋予自己的‘诅咒’了,除了找到能够让自己回想起恋慕之的真实身份,不断汲取着自己生命的鲜花就不会停止生长,每每细想、都令露伴感到唏嘘不已。
“还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老实说我更希望那些医生能够早点宣判,这样我的内心多少还能平静一些,半吊子的期待才是最折磨人的。”
“露伴……我……”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这里没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和那次失火不同、这次的事与你无关,更不需要为我的遭遇感到愧疚或是难过。
就在仗助因犹豫而闪烁其词的时候,同样一脸黯然的露伴微微低下了头。自己很想拿出一如既往的高傲、像个‘大人’一样从对生死的恐惧中振作起来,安抚身旁那仍未褪尽稚嫩的孩子。然而露伴做不到;流淌在体内的恐惧让自己连开口的勇气都找寻不到,冰冷的双手因刺骨的寒意而紧紧握在了一起,唯有像这样低着头、才不会被人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动摇有多激。
“露伴先生,打扰您一下。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就在自己心慌意乱之际、一个陌生的男音忽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迫使露伴近乎本能的循声抬起了头,而同样与自己共同睁大了双眼的还有杵在一旁的仗助。不知在何时来到两人跟前的事SPW财团的医生;对方穿着白色的大褂、戴着银边的眼镜,然而透过无色的镜片向自己投来的眼神又是那么的凌厉甚至冷酷,迫使露伴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前所未有的不安像极了冬日的迷雾、缓缓将自己的身心一点点笼罩。
“是关于您病情的事。经过我们所有专家的多次讨论,已经得出了结论。如果您方便的话,我想与您单独谈谈,可以吗?”
“……就在这里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咦……”
转瞬间的犹豫并没有让露伴改变主意,直截了当的回答并没有让跟前的医生面露出任何的诧异,反倒是一旁的仗助一脸讶异的向自己投来了目光,露骨的表情惹得露伴在暗暗在心中咂舌连连。
“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吧?你来这儿不就是想知道我的情况吗?既然如此就让你知道吧,省的你趁人不注意偷偷在我背后到处打听。”
“啊哈哈哈……被看穿了……”
会产生这样的好奇心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所以露伴无意责怪这样的仗助,更何况若是没有男人的出手相助、SPW财团的医生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提供无微不至的照料。
见自己如是坚持道,低头推了推镜架的医生深吸了一口气,一句‘我明白了’使得肩并肩站在沙发前的两人近乎同时吞咽了口唾沫,只不过下一秒、意料之中的宣判使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就像是整个身体坠入了无限的空洞、向着更远更深的黑暗,一点一点下沉。
“经过我们团队所有医务人员的探讨,您罹患的花吐症目前在临床上没有救治的方法。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竭尽一切可能延长您的寿命,但时间并不是无限的……您体内的病毒正在与超乎寻常的速度扩散,根据模型测算出来的时间,我们只能为您争取三天的时间。”
“…………”
在体会过真正的绝望之前,露伴从来不知道原来这样极端又悲悯的情绪,竟会让人感到如此的心平气和。露伴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唯有不断彻响在脑海深处的嗡鸣让自己还残留着或者的觉知。
三天也好、五天也罢,时间的长短对露伴早已不重要,而被记忆所抹去、掩盖的那个人影,至今又在哪里、又身处在何方,对露伴而言、也如同透明的泡沫、消失的无影无踪。想活,这是当然的;即使是将死之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死得其所,谁都不希望自己因为这样荒谬又可笑的原因死去,就因为自己没有察觉到恋爱的心意、就因为自己不知道内心默默喜欢着的人是谁,就不得不承受着病魔的侵蚀,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等待着镰刀隔断生命之火的瞬间?
“……我进来了,露伴。”
没有懦弱的争闹、更没有顽强的反抗。身披白大褂的医生怀着对生命的敬畏与责任将真相一五一十的传达给了自己,对此、露伴也向所有的医务人员表达了衷心的感谢。然而自己还是在如死寂般的沉默中回到了空荡荡的房间。西沉的太阳被月光所替代,依靠在床边的漫画家却看不到躲藏在云后的繁星;顾不上擅自推门而入的男人,坐在窗台上一动不动的露伴并没有理睬踱步来到自己身旁的仗助。内心的平静、与习惯了疼痛的麻木化为只有自己才懂的煎熬不断在心口郁结,宛如一块千斤重的石块,压得露伴喘不过气来。
“晚饭做好了,吃点东西吧,不然一会儿没法吃药。”
“没有食欲,也没有必要再用药了。让医生他们早点回酒店休息吧。”
自暴自弃的说辞换来的事一声沉重的叹息。露伴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至少东方仗助的安慰、露伴不需要。自己是一个可笑的将死之人,任何的慰问就只会助长自己内心对这个世界的留恋,露伴不想要这样的同情,其中,唯有仗助向自己投来的目光让露伴感到坐如针毡。
“你也是。从现在起不要再管我了,要是真为我的死感到不值的话,在我坟前放支花就行了,但不要玫瑰,硬要选一个的话,狐狸百合比较好。”
“你是认真的吗……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在说这种话,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啊。”
男人那充满了焦虑的苛责令窗台前的露伴忍不住嗤笑出了声。逞强?你错了,我可没有在逞强,相反的、我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冷静;一边说着,一边用拳面轻轻托上脑袋的漫画家再次将实现投向了窗外。只不过这一次,自己并没有仰头眺望星空,而是垂眸看向了路面,嗓音因前所未有的疲惫而变得有些嘶哑。
“我一直在想,自从那朵蓝色玫瑰出现在这栋别墅的那一刻起,‘试炼’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我的胜算十分渺茫。东方仗助,在我死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你只要老实回答就好。”
突如其来的反问令一脸忧虑的‘高中生’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眉宇间尽是露骨的困惑,然而他却没有拒绝自己的提议,就好像默许般的撇了撇嘴、来到了月光之下。
“如果你的疯狂钻石能够治好我的花吐症的话,你会出手帮忙吗?”
“当然了,这还有问吗?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确实讨厌你、对你那糟糕的个性也没辙,但我不希望你死。你也是一样吧?”
意料之中的回答让露伴难掩愤恨的咬紧了牙关。就是他的这种地方……就是‘东方仗助’的这种地方让露伴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男人将守护杜王町视作义不容辞的责任,而在他的眼中、自己同样是被他所‘守护’的对象,只是出于日益膨胀的使命感与自以为是的责任心,仅此而已。
“听我说,露伴。既然医学上没有刻意用来治疗花吐症的方法,就只有靠你自己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我不认为你是你那种这么轻易就认命的人,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头绪吗?关于那个……就是你喜欢的人……”
早就在心头盘踞已久的疑问终于还是脱口而出了。在月光的笼罩之下,努力试图说服自己的仗助支支吾吾的道出了这一切的因果,却直刺自己的软肋、令露伴的肺部感到一阵发热、收缩。撕心裂肺的干咳迫使露伴猛地蜷缩起了震痛的身体,从口中泄出的大量花瓣从手掌与下颚的缝隙间滑落,留下几滴血红的痕迹,以及无能为力的绝望。
喜欢的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在抹去了残留在嘴角处的血渍之后,奄奄一息的露伴缓缓走下了窗台、站稳了脚跟。这回,轮到惊慌失色的仗助手足无措的呆愣在原地,男人就好像是离开了水面的鱼、愣愣的半张着嘴,直到自己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对方那高大的身体从自己的面前推开,这才猛然回过神的仗助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肩膀,迫使露伴猛地转过了身、大声嘶吼起来。
“我说了不要再管我了吧?!为什么我非得在你面前露出这样不堪一击的糗态不可?!为什么非得被你看到这样脆弱的一面不可?!”
“现在根本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吧,露伴!你冷静点,好好再想一想,然后好好活下去!为了你自己好好活下去!”
抓握着自己肩膀的双手是那么的用力,竟疼得让眼泪从温热的眼眶中掉落了出来。直到落泪的一刹那,不得不面对的恐惧使得摇摇欲坠的理性彻底碎断了,支离破碎的随便无情的割裂了脆弱的神志,连同仅剩的尊严一同、将露伴撕扯成了两半。
“振作点,露伴!把嘴张开、好好呼吸,试着把身体放松下来……!”
止不住颤抖的身体在胸腔的阵阵痉挛下彻底丧失了支撑的力气,就这么瘫软在男人臂弯中的露伴在仗助的呼唤声中大口大口的深吸着空气,然而每当空气摩擦过喉咙、钻心的刺痛又令自己剧烈的干咳起来。蓝色的花瓣从喉底喷涌而出,带刺的花茎划破了柔软的黏膜,腥红的鲜血随着溢出的唾液从嘴角缓缓渗出。
“你再坚持一下!我去楼下叫医生、马上就来,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多管闲事……!你果然是我的煞星、咳……!”
不间断的咳嗽使得整个胸腔好似漏气了一半、凹陷了下去,光是维持正常的呼吸就令瘫软在男人怀中的露伴精疲力尽,可自己还是死死的拽上了对方的胳臂、阻止了想要下楼求助的仗助,却没有更多的力气解释说不出口的理由。
露伴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活的体面一点;说自己意气用事也好、虚张声势也罢,在自己最后的时间里,露伴不希望被不相干的外人看到自己如此气息奄奄的模样,更不希望那些真正挂念自己的人为这样的自己流泪。要是今天来探病的人是康一该多好,我还不至于这么狼狈,果然遇上你就没有什么好事;几声喘咳后,轻轻启唇的露伴如是自嘲般的失笑道,却惹来了仗助的阵阵责骂。男人焦急用手为自己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摘去了掉落在衣领的花瓣,箍紧了环绕在肩头的臂弯。
“每次看到你的那张脸就莫名的来气,一来气身体就像是失控了一样开始恶化。无论是和康一还是和亿泰独处的时候都不会这样,就只有和你这家伙独处的时候……果然,我还是讨厌你。”
“……老师,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忽然,停下了动作的仗助微微松开了环绕着自己的臂膀,唐突的发问使得疲惫不堪的露伴缓缓抬起了双眼,最先映入眼帘却不是仗助那若有所思的表情,而是从积云中探出了脑袋的明月,皎洁且明亮的余光将两人的身体笼罩、点亮了他那如宝石般湛蓝的眼睛。
“你刚才说,就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才会咳的那么厉害,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这么频繁的发病,我没听错吧?”
“怎么,还嫌我不够讨厌你吗?需要我把话再说一遍吗?”
疲软的胳臂根本使不出足以将男人从自己身边推开的力气,依旧大口大口深吸着口气的露伴一头雾水的挑了挑眉,然而听自己就像是挑衅般的反问道,顿了顿神的仗助微微俯下了身子,眼看着两人的鼻尖就快要撞在了一起,奈何瘫软在男人臂弯中的露伴却没有闪躲力气。
“干嘛……!突然凑那么近、咳咳……”
“我说……老师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喜欢和讨厌这两种其实是同一种心情’,原本我以为是那些文人胡诌的,但是现在想想,说不定他们说的是真的。”
哈!所以说小鬼就是小鬼,连这种鬼话都信。
听着自己这般讥嘲道,背着月光的仗助竟无动于衷,然而那双凝视着自己的蓝色眼眸却令露伴感到坐立难安,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掺杂着属于男人的热度、轻轻落在自己的鼻尖,轻盈的感触使得喉底底端一阵瘙痒,却没有半丝疼痛。
“要是这个理论成立,我喜欢的人岂不就是你?开什么玩笑……”
“嗯,我原先也觉得不可能,但往往最不可能的事就越是接近可能,老师你不这么觉得吗?”
“你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唔嗯!”
那是一个毫无防备的吻。原本只是向自己慢慢凑近的男人近乎只在眨眼的瞬间便将他那饱满的嘴唇贴上了自己那苍白的唇瓣,突然得让露伴忘记了抵抗、蛮横的让自己忘记了呼吸。
那同样是一个与羽毛般轻柔的吻。宛如柔嫩的花瓣摩挲唇齿、湿热的气息落在肌理的表面,使得心脏好像失控了一般猛烈的撞击着胸襟,弥漫开阵阵隐隐的疼痛。
仅仅停留在触碰的亲吻并没有更多的深入,与自己同样紧张的仗助一边搂紧了环绕在自己肩头的臂膀,一边微微侧过了脑袋、避开了鼻尖的相撞。而一味承受着这一切的露伴则痴愣的仰着脑袋,洁白的明月成为了这一出闹剧唯一的‘见证’,身体被有力的怀抱所束缚着、所有的言语被淹没在了唐突的亲吻之中,可恰恰是这一浅显的吻令整个身体仿佛席卷起了一股狂风,从身体的底端腾升而起,吹散了爬满了全身的荆棘、吹破了含苞待放的花冠。
“唔……!咳、咳咳……!”
取代了烧心的疼痛的,是一阵强烈的异物感;气管的骤然舒张迫使露伴反射性的推开了正附身亲吻着自己的仗助,就这么趴伏在的地上,弯腰喘咳起来,从唇缝间溢出的不再是娇嫩、柔软的花瓣,而是一朵朵闭合的花苞,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掉落在了地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咳咳!……!”
“…………”
回荡在一片寂静的屋内的,并非就只有露伴一个人的声音,因为被自己推开、而重重摔坐在地上的仗助一手抓着脖子、一边弓着背脊大声咳嗽着。他咳的很急、呼吸很喘,像极了自己最初发病时的模样;而就在露伴瞠目结舌的支起了上身时,一朵蓝色的玫瑰随着气急的喘咳从男人的口中掉落了出来,一动不动的落在两人中间,空落落的房间再次回到了平日的宁静。
“…………结束了?咳……嗓子还是好痛……”
比起好不容易缓过神、坐直了身子的男人,露伴的所有思绪及目光都集中在了掉落在两人中间的这朵玫瑰花上。花吐症唯一的化解方法,是与所暗恋之人接吻,并一起吐出扎根在体内的花朵。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苦苦追寻了五天之久的记忆都没有给露伴任何的答案,却因在被自己最讨厌的男人亲吻了过后、象征着爱恋的‘病之花’却静静的躺在月光之中,带走了肉体无法承受的苦痛,却留下了无穷无尽的迷惘。
“露伴……?你还好吧?喂——你倒是说句话啊,露伴老师——”
“……不许告诉任何人……!”
喉底的撕裂感消失了,肺部的灼烧感也不见了,可取而代之的、是足以令整个大脑沸腾的羞耻,以及空前未有的惊慌失措。当露伴猛地向叫唤着自己名字的男人扑去、恼羞成怒的抓着对方的衣领时,同样红着脸仗助竟咧嘴痴笑起来,腼腆的笑容非但没有让露伴平复内心那剧烈翻涌着心绪,反而助涨了心中的气焰、用着近乎胁迫的语气,冲着仗助大吼了起来。
“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要是你敢把这事告诉别人,我绝对饶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我不说。要是老师您不放心的话,可以用你的天堂之门写上几笔啊?‘不能告诉别人露伴喜欢的人其实是东方仗助’,您说呢?”
与其说是建议、还不如说挑衅,仗助的这番谏言迫使露伴气急败坏的举起了拳头,可还没等自己的拳头落下、嬉笑不止男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挡下了自己的胳臂,像是安抚、又像是宽慰,弯腰将双唇凑向了自己的耳畔。
“如果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话,我会保密的。”
然而‘保密’不足以解答自己内心的疑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因为怎样的契机而开始的?当背着月光的仗助如是在自己的面前信誓旦旦许下了承诺,依旧未能平复情绪的露伴仍旧满脸通红。火烧般的热度沿着脸颊爬至了耳根、又顺着脖颈蔓延至了全身,就在自己意识恍惚之际、重新站直了身体的‘死对头’笑着挠了挠鼻尖。青涩又有些稚嫩的笑容与他那硬朗的面部轮廓明明很不搭调,却让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露伴看出了神,痴痴的与他一同站在月光之下。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那总是与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的不羁;
那总是为了拯救而不惜遍体鳞伤的温柔。
讨厌一个人、与喜欢一个人在本质上究竟是否是属于同一种心情,露伴的心中没有答案,然而心口的收缩、心跳的加剧都是无比真实的感受,重叠、交织,在目光的追逐中溶解、交融。姗姗来迟的觉知在苏醒的刹那宛如一阵和煦的吹风,吹散了所有的困惑与阴霾,留下的是无法用言语表述的酣畅淋漓,竟让露伴产生了想要提起画笔、将这份心情留存下来的冲动。
“……我果然还是讨厌你,东方仗助。”
振振有词的感慨并不是用来逞强的谎言,自己对男人的感觉并改变,只不过如今的露伴总算明白了这份浅显的心情背后所藏着的深意,然而闻言的仗助却并没有明白自己的用意。他楞了一下,随即面露出了难色,欲言又止的窘迫模样令露伴默默垂下了眼帘。
“因为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做什么、结果都是事与愿违。我讨厌这种连自己的心情都没有办法控制的感觉。”
“你是想说‘情不自禁’吗?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所以呢?说了那么多,你接下来想怎么做?是想和我交往吗?
得意忘形的试探换来的是自己不屑的嗤笑。就算露伴明白了自己对男人的这份‘厌恶’实质上对他的情不自禁,可那又如何?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交往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厘清了内心对‘东方仗助’的感觉,但露伴始终无法描绘出与男人恋爱的光景,一声‘我才不要’让眼前的青年不禁一愣,痴愣的模样竟让自己觉得有些可爱。
“就算我喜……欢……你,不代表我两非得交往不可。而且你对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吧?就算有我也不要和你走到恋爱这一步,相处起来太累了,我拒绝。”
“明明是你喜欢我、表的白,怎么反倒是我成了那个被拒绝的人?!好气人啊!”
这是自己对男人唯一能做到的仅有的报复了。将卑鄙的小心思藏在了心中,清了清嗓子的露伴捋了捋有些凌乱的碎发,随即弯腰将脚边的花苞一朵朵拾了起来,而那朵静静躺在月光下的蓝色玫瑰、轻轻将它纳入掌心的漫画家迎着月光,端倪了许久。直到同样被这朵花吸引的仗助也缓缓蹲下了身子,再度启唇的露伴如自言自语般低声吟语,然而这份遥不可及的希冀又是否能够迎来实现的那一天,或许只有见证了亲吻的月亮才能知晓了吧。
“若是哪一天,你不再属于杜王町的话,或许还有可能吧……哈,真是可笑。”
“露伴……?”

——FIN——
写完了终于。累死我了。
下礼拜要是空的话写篇番外、校对一下、然后整个PDF挂网上作为无料得了。
写的很开心!也很痛苦!开心是因为虐露伴很开心!痛苦是因为笔力有限写不出脑洞的1/100000000000!不过还是很高兴又那么多太太喜欢!谢谢你们!
明天开始复工了,有机会的话周末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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