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诊所的青峰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病历卡，那一行行难懂的术语不免让自己一头雾水，更未能给予自己应有的危机感，使得青峰感觉自己正身处在另一个现实、即便周遭的风景依旧，却又因自身所面临的‘改变’而略有不同。
大大咧咧的青峰从不会在意别人看待自己的目光；可当从医生的口中得知自己确诊了费洛蒙症之后，每一道向自己投来的视线都会让青峰莫名的紧张起来，从而浮想联翩、变得既多疑，又敏感。
为什么他要看我？是因为闻到了我的费洛蒙吗？这么说，他和她‘喜欢’我？
青峰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世界竟会因‘气味’而发生如此匪夷所思的变化——而最先因自己的费洛蒙而变得反常的，不单单只有青峰这一位‘当事人’而已。想到这，匆匆走上了公车的青峰急忙吞下了从药房买来的药片，当椭圆形的红色药丸滑过食道时，清晰的异物感迫使青峰连连吞咽了好几口唾液，除此之外、自己近乎感受不到任何身体的变化，更嗅不到令黑子婚姻梦牵的甜腻香味。
“吃了这玩意儿，那家伙就真的什么都闻不到了吗？诶……”


费洛蒙的外溢并非会影响到所有人。但是对患者的好感越强、受费洛蒙影响所诱发的症状就越是激进，且时常与x冲动有关。青峰至今都忘不了黑子那一脸忘情、贪婪的感受着自己的模样，更忘不了他好似醉酒一般面红耳赤、鼻尖在锁骨周围来回磨蹭时所留下的触感。青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态、莽撞的黑子，也从未想过与自己肩并肩奔驰在球场的‘搭档’竟对自己抱持着如此激烈的情感。与其说是高兴，还不如说黑子对自己的这份‘情欲’让青峰产生了一股蛮横的优越感：没想到哲他竟然这么喜欢我，从今往后，他注定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影子’了。
“阿大，你从医院回来了啊，医生怎么说？”
回到了学校、午休已经临近结束。放下了书包的青峰立刻转身走出了教室，本想去找不知躲在哪里的黑子，不料却被自己的青梅竹马逮了个正着。眼看着微蹙着细眉的桃井满脸的忧虑，只是撇了撇嘴的青峰伸手将少女那纤细的身体推到了一旁，一声‘反正死不了人’惹得桃井一脸不悦的埋怨起了自己的薄情。
“人家是真的在担心你耶！毕竟你很少请病假啊，今天听阿姨说你一早就出门去医院了，下了我一大跳。”
“就是去做了个检查罢了，你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对了，你看到哲没有？”
一听到黑子的名字，立刻红了脸颊的桃井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楼梯，轻声回答道。
“哲君好像去图书室了，我也正好想找他呢。阿大要和我一起吗？”
“不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单独和他说，你可别跟过来啊！你在场就只会坏了我的好事！”
话音刚落，青峰便立刻拔腿朝着楼梯的方向奔跑而去。短短几格台阶便让心跳剧烈的跳动起来，就连自己都分不清心跳的加速是因为体能的消耗、还是愈发澎湃的迫不及待。
（真、真的很对不起……！）
图书馆所在的楼层一如既往的安静，即使穿着柔软的室内鞋、青峰依然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伸手推开那扇冰冷、沉重的拉门之前，昨日在自家客厅内发生的种种画面毫无征兆的浮上脑海。耷拉着脑袋的黑子自始至终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然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依旧暴露了男人的慌张、就连说话时的嗓音亦都有因紧张而变得断断续续。
（我竟然对青峰君做出这么失礼的事，真的……非常抱歉……！）
（你倒是也没必要这么一遍又一遍和我道歉啦……）
说到底，这也不全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黑子又有什么错呢？看着眼前的‘队友’不知所措的模样，反倒感到有些惭愧的青峰将悬在半空的右手轻轻落在了他的脑袋上，光是这样平常的肢体接触、便让低垂着脑袋的黑子再度红了耳廓。他不知道自己得了费洛蒙症，也来不及察觉到对自己的这份心意；眼看着一脸颓丧的黑子小心翼翼的拨开了自己的手，随即连连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竟莫名看到有些失落的青峰急冲冲的来到了摆放在玄关的鞋柜前，从抽屉中找出了那本关于费洛蒙症的科普手册，递到了黑子的面前。
（我刚才忽然想到，你说的那股味道会不会是我的费洛蒙？具体我也搞不明白，总之我明天会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得了费洛蒙症。）
（‘费洛蒙症’……）
如是低声喃喃道，黑子用双手接过了册子、却依然没有勇气抬头直视自己的眼睛。男人低头翻阅了许久，几乎每一行说明、每一张图表，他都看的仔仔细细，生怕错过、误解任何一处知识点，可更多的是为了解开心中那早已乱成一团的心结。
“不过哲那家伙……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回去了，真气人。”
在合上手册的那一刹那，总算抬起了头的黑子一脸失措的仰望着自己，几度欲言又止、却又久久说不出话来。像他那样聪明又敏锐的个性，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切反常又不受控制的行为举止，是基于怎样的情感和冲动——然而无论是青峰还是黑子，‘恋爱’这两个字对于正值青春期的懵懂少年而言，看似近在咫尺、却又捉摸不透。
“哲？你在里面吗？”
青峰不是不能理解黑子的惊慌与困惑，所以即便他一言不发的穿上了鞋、就这么默默回了家，自己也不忍责怪他的安静与沉默。黑子需要时间、厘清乱如麻的思绪，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就在自己推开拉门、踏入图书馆的那一刹那，空荡荡的房间内鸦雀无声，仿佛完全没有活物的气息、可青峰并没有就此放弃。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刚从医院回来，有些话还是得和你说明白。你也好安心一些吧？”
“……”
音落，一个模糊、矮小的声音忽然映入了自己的余光。只见身穿制服的黑子从右侧的书架背后走了出来，与在球场上时不同、湛蓝的眼瞳满是忧虑。他轻轻呼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且神神秘秘的将右手藏在了身后。
“青峰君去了医院吗？这么说……你真的去做检查了吗？”
“是啊，结果已经出来了，确实就是费洛蒙症，和我之前猜想的一样。”
“……”
即使不出示医院的检测报告，青峰亦有信心确信黑子会义无反顾的相信自己的话，更何况黑子早已知道自己的费洛蒙有着怎样的气味，他可以不信任医院、甚至不相信青峰，但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的嗅觉，以及身不由己的‘情欲’。
闻声，愣愣杵在原地的‘影子’缓缓垮下了肩膀，默默长吁了一口气。此时此刻的黑子已经没有任何逃避的余地；只见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双眸依旧有些飘忽不定。直到男人来到了自己的跟前，一声‘对不起’使得青峰下意识挑了挑眉、垂眼望着一脸失意的搭档，心头泛起阵阵隐晦的苦涩。
“我实在不直到该对青峰君说些什么……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回忆，真的很抱歉。”
“我说了，你没必要和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任何讨厌的感觉啊。”
青峰没有撒谎。即使黑子与自己一样同为男人，可无论是与黑子的肢体接触、还是男人对自己的这份心意，自始至终，青峰都不曾产生过厌恶的情绪，然而这并非等同于两情相悦。
“你喜欢我，我反而很高兴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契机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昨晚回去后，我也想了很多，但一直没有头绪。归根究底，我对青峰君的感觉究竟算不算是‘恋爱’呢？还只是单纯的‘憧憬’呢？直到现在我也一直都在烦恼，可一直都得不出答案。”
如是喃喃自语道的黑子拿出了藏在身后的右手，而他的手中牢牢的握着一本书——那是三岛由纪夫著作《假面的告白》。这本一度被认为是自传小说的著作记录着三岛由纪夫第一次对同性产生‘意识’的心理变化：是爱、是倾羡、亦是嫉妒。同性之间的仰慕最终沦为了自尊的牺牲品，在竞争意识的催化之下化为了名为‘嫉恨’的丑陋怪物，折磨着稚嫩且矛盾的身心。但黑子对青峰并不存在嫉妒、更不存在望尘莫及的恨。自己喜欢青峰那总是忠于自己的诚实，偶尔也会因两人之间的天赋之差而感到力不从心，可每每与男人一同站上球场，‘光’的存在本身便能给予自己源源不断的勇气，无论如何都想要接近他的强烈欲望一并在心中涤荡、翻涌着。
“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青峰君，如果当时不是你孤注一掷的选择相信我，或许我的篮球梦早就不复存在了吧。”
在理智得出结论之前、身体与本能早先一步提自己决定了答案。如果这就是自己最真实的‘心情’，除了接受之外、黑子别无选择。那股甜腻诱人的芬芳令人难忘；即使回到了家中、即使在四下无人的房间里，残留在鼻腔内的痕迹都能让身体不由自主的阵阵发热，然而直到现在，黑子亦都没有勇气将这些‘煎熬’一一告诉毫不知情的青峰。
“我能想到的契机，就只有这些了。当然，无论青峰君怎么想，我还是希望我们能作为搭档和队友、一起打篮球。至于费洛蒙症，只要青峰君按时服药、控制费洛蒙的外溢，我想应该对日常生活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心里还是闷闷的呢？”
“？”
眼看着远比自己高大的‘奇迹’弯下了腰背、凑向了自己，然而黑子的并没有闻到那股甘甜的气味，想必青峰一定遵循医生的吩咐、服用了药物，这不禁让黑子如释重负的悬下了心中的巨石，更让自己有了直视那双眼睛的底气。问题解决了自然是好事，可这样真的好吗？你的心中就没有一点遗憾和不甘心吗？如此露骨的试探令黑子忍不住在心中哑然失笑，而男人那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亦让自己感到无比的惹人怜爱。
“如果是我，无论是告白也好、还是后知后觉也好，既然被对方知道了我喜欢她，一定会得到一个明确回复才善罢甘休。你刚才说的那些，就好像从一开始就认定没有任何期待似的，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放弃了所有指望，反而让我觉得有点窝火。”
“……青峰君又希望听到怎样的答复呢？”
男人的态度不禁让黑子低声苦笑。这并非是‘恋爱’、更不是执着的表现；就像是一种自我满足，自己的坦然与释怀是为了能够让两人的‘友情’继续下去，可青峰似乎并不这么想。他不甘就这么将这一切当作从未发生过，不甘让时间慢慢冲淡这所有的懵懂与冲动。
听着自己如是反问道，一时有些语塞的‘奇迹’支支吾吾了许久，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对于向来爱憎分明的青峰而言，自己的抉择无异于模棱两可的‘逃避’、暧昧不清的态度更称不上是‘诚实’的表现。
“这种事不要问我啊……我只不过是想听听你的真心话，而不是在这儿和我掰扯一些解决问题的方法。”
低声咕哝到的青峰闷闷不乐的努了努嘴，而面对男人的这份迁怒、同样有些茫然的黑子怔怔的眨了眨双眼，若有所思的吹瞎了眼帘。也许是自己将事情想的太多复杂了吧；认为只要不迈出那一步、认为只要自己无所求，眼下的‘现实’就不会遭到破坏，与青峰所建立起的维系依然能够坚固、纯粹。可此时此刻，自己的这些种种顾虑，并不是男人想从自己的口中听到的。
“而且是我得的费洛蒙症，治疗也好、吃药也罢，我自己知道怎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和别人……”
“我喜欢青峰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
尽管突然、尽管后知后觉，可本能以及欲望是不会骗人的。而自己对男人所抱持的这份情感，远比青峰、甚至比黑子自己所认知的，要来得激烈与澎湃。
“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青峰君的回应。不如说，我认为维持现状是最好的，然后让时间慢慢冲淡一切，直到‘正确’的那个人出现……”
“什么叫‘正确的那个人’啊！现在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别人！所以你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就好，要是你真的喜欢我、就别轻易说这种像是随时都准备全身而退的话！”
就像闻香莫过于香气散发的瞬间、品酒莫过于喝下第一口的刹那，当自己所有的觉知一并指向眼前的‘奇迹’时，一丝隐晦的甘甜悄悄拂过鼻尖，激起了往昔的回忆，而每一幅令心池不禁荡漾回忆、尽是你的痕迹。
“所以你只要承认，你喜欢的人是我就可以了！至于之后怎么样，慢慢再想吧。走，陪我吃饭去！”
“……嗯！”


——fin——


我就不应该在姨妈前写任何东西。姨妈前是写不出糖饼的，写不出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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