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的街道就与记忆中的如出一辙,却多了一份阴沉的凝重感、高耸的建筑仍旧像是被孤立般屹立在原地,涂抹在围墙上的记号散发着特殊的异味,依旧是那么难以靠近、听不见任何鸟兽的啼鸣。躲藏在火神那高大的身子之后、频频张望着脑袋的黑子观察着四周,如同死寂一般的马路让这条本该热闹的住宅区变得像座空城一般,不同寻常的气氛迫使自己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手指忍不住细细颤抖,就连双脚都因此而变得渐渐冰冷起来。
“这什么地方啊……虽说猫又的领土意识的确很重,可也用不着做的那么绝吧。”
比起全身发冷的自己、重种的火神就要显得笃定自若的多。然而从外表来看,火神的确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可男人很明显的将厌恶与不适表现在了脸上,频频的抱怨与他紧蹙的健眉便是最好的证据,这也是黑子第一次看到对方这么明显的将敌意表现在外、粗糙的大手频频抚摸着墙壁上的那些记号,时不时的嗅着空气中的气味。故意将排泄物涂抹在围墙上,就算气势上不足以威胁到同阶级的人,光是这股味道就让我觉得反胃了;说完,揉了揉小腹的‘孟加拉虎’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就好像在责怪为什么要把置身事外的自己拖下水似的、怒视着黑子与桃井的眼神中满是迁怒的意味。
“然后呢?你们是打算怎么闯进这房子里啊。事先说明我可不要进去,‘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地盘’,我也没有这个权利乱来。”
“能够将我们平安带到这里已经感激不尽了,真的很谢谢你,火神君。”
阶级是班类的保护伞、是为了不同等级的班类能够划清与天敌之间的界限而形成的一道保护墙,一直以来黑子都是这么认为的,可直到桃井向自己真正坦白‘阶级’这一词汇的意义,黑子这才明白自己所处的世界根本是一片混沌,是由谎言与支配而构成的‘王国’,一切都是为了营造满足自身欲望的利益而不停周转。
(‘阶级’是为了让处于食物链的上位者去支配下位者而存在的。所谓的‘支配’就是‘掌握等级制度的一切’和‘正确的分配利益’,维系这一秩序的运转的便是‘人鱼’的工作。)
坐在驶往青峰家的轿车上,一字一句耐心为自己解释道的桃井神情凝重,萦绕在车内的空气都因此而变得异常压抑,唯独引擎的轰鸣多次打断了少女的陈述,使得桃井频频望着窗外的街景、一边计算着抵达的目的地的时间。
(但是按照赤司君弟弟的说法,他认为这种等级制度已经到了末法时代、成为了压抑和奴隶的温床,处处都是破绽、根本就无法产生任何形式的利益。)
(赤司君的弟弟……也就是‘人鱼’吗?)
见自己如是反问道,默默点了点头的桃井有些惊恐的垂下了视线,紧握的双手是害怕的表现、想必她也从人鱼的赤司那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威胁与伤害,若不是如此、就凭黑子对她的了解,个性坚强的桃井是不会露出如此惊恐失措的模样的。
(但是事实上人鱼的赤司君是被人为‘制作’出来的……被两人的父亲,这些都是小绿告诉我的。)
(………………)
根据桃井得知的消息来看,被冠有‘赤司征十郎’这一全名的就只有一个人,然而赤司却拥有两个灵魂:一个是猫又重种的非洲狮,一个则是人鱼、他们原本是由同一对精子和卵子受精而成的胚胎,却通过人为的手法将魂元拆分成了两个独立的‘存在’,兄长的‘赤司’继承了父亲非洲狮的基因与魂魄,而另一部分则是继承了母亲那人鱼的血统。惊人的事实让黑子哑口无言,而对日本境内的情况一无所知的火神则是一脸迷茫的听着桃井娓娓诉说着陌生的‘故事’,时不时的用余光观察着自己的反应、又像是沉思一般低头用手托着下颚。
(而赤司君父亲的目的也很简单,是想等到两人成长到一定程度后将狮子的肉体与人鱼的魂元融合到一切、并加以掌控,这样一来得到人鱼力量的赤司家就一直能够处于‘上位者’的顶点,继续以他们的方式支配这个国家。)
(……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协会那边不采取任何的行动呢?)
直到话问出了口、黑子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没有意义的问题,虽说协会声称是为所有班类提供庇护以及维持秩序的一个中立存在,可事实上内部早就千疮百孔、四处都是几大家族安置的眼线。重种之间也存在着竞争,每个人都为了利益而采取着有利于自己的行动,就算力量不足以控制整个国家、也想尽办法维持着自己‘王国’的兴盛与秩序。说完,轻轻叹了口气的桃井突然陷入了沉默,一边耷拉着脑袋、一边不断摩挲着手指,就好像想起来了一件心如刀割的伤心往事一般,连同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
(阿大就是牺牲品……因为在赤司君的弟弟试图用‘以下克上’的方式夺取他父亲的权威这段期间,赤司家的地位受到了影响、露出了不少破绽,这对于其他虎视眈眈的重种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没有人喜欢被他人支配的感觉,人人都想成为上位者、并自负的认为自己拥有那个资质和实力,即便自己的存在本身不被人接纳、即便流淌在体内的血液被认为是扭曲魂元的‘罪魁祸首’,这样的野心也不可能因此而停止躁动。所以阿大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与血统纯正的雌性生下孩子,这样他们家才能跳出家族的旁支、被宗家的人接纳;直到桃井如是提醒,这才回想起青峰实际是猫又下的美洲豹,而之所以会有着一身黑棕色的皮毛纯属是因为基因中的黑化色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黄金蟒的黄濑同为基因变异,是证明血统不纯的有力证据。
(就凭我对阿大爸爸的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能够忍受被人轻视的人。)
(………………)
无论是哪种班类、无论是谁屹立在同族人的顶点,等级制度的统帅负责将四分五裂的群体整合起来,为了维持根据这一制度而构成人员的整体安定,他不得不进行必要的控制以及掌控,那便是人们常说的‘权利’。一旦使用了权利、利益必定因此而衍生;而利益必须进行正确的划分以及分配,处于下层的下位者也会因为等级制度而获得制度体系下的部分利益,只要身处在‘阶级’的保护伞下、那便能证明自身的‘存在’,而产生并获得与阶级相对应的利益。可所谓的‘利益’又是什么呢?食物?金钱?感情?又或是繁衍香火的途径?就算桃井用了再多通俗易懂的语句为自己解释隐藏在‘计划’背后的真相,黑子还是无法明白这些‘游戏规则’的意义何在,唯独一点自己无法不去苟同,那便是赤司所说的‘温床’、那残破的齿轮已经无法为同样深处在伞下的同胞们带来任何的好处,支撑着这一切的框架正在崩塌、而勉强维持着体系运转的齿轮也已经变得锈迹斑斑。
“从正面强行突破是不可能的了,毕竟我也不想再把火神君牵连进去,当务之急得从其他地方寻找突破口,像是后门之类得。”
沿着外墙、像是视察一般观察了一周,别说是后院了、就连一点让人趁虚而入的缝隙都没有,眼看着事情这么轻易就陷入了瓶颈,一筹莫展的黑子与桃井面面相觑,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躁动在心头的不安开始快速的消耗意志力,使得被压抑着的魂元变得越来越虚弱。伸手抚摸上了冰冷的墙壁,光是触碰就让血液开始沸腾、仿佛触电一般的痛楚沿着指尖开始蔓延,迫使黑子立马收回了双手、退至了火神的身后。
“桃井同学你对这一带比较熟悉,你知道有什么可以潜入到里面的捷径吗?像是秘密通道之类的。”
“没有……如果事情真的这么容易的话,我早就偷偷溜进去见阿大了。”
“………………”
意料之中的答案让黑子难掩焦虑的皱起了眉头,若是无法潜入这座宅院,别说是救出青峰了、就连见他一面也都成了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可如果没法穿过这道墙的话、想办法越进去的话还是可以的;说完、望了望四周的桃井就这么拽着黑子与火神的手臂,来到了位于楼房西侧的一个角落,只见一颗高耸的樱花树竭力伸长着它那粗长的枝干、探出了满是记号的高墙,光秃秃的树枝上就只能看到些许绿叶,在周遭气氛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荒凉。
“不知道能不能攀着这个树枝爬进去,火神君你身高有一米九吧?加上臂长的话应该能把魂现后的我举起来、然后放上枝干,这样一来我就偷偷溜进去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够引起阿大的注意。”
“可是桃井同学你是女生,一个人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桃井的想法的确是个好主意,然而她毕竟是女性、即便能够利用猫又的天性保住性命,再加上西表山猫是陆地生物,就算拥有极强的弹跳力和速度、也很难保证一定不会被更强的同类生物抓个正着。见黑子竭力反对,一时乱了方寸的桃井涨红着脸颊、连连追问自己不赞成的理由;而黑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自己不是认为桃井没有那个能力能够完成这么苛刻的‘任务’、而是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想必青峰也一定不想看到桃井为了自己而冒这么大的风险。
“同样是魂现的话,或许由我来做更加合适。”
一边说着、一边仰头望着那刻有些歪斜的大树,稀疏的枝叶不足以成为理想的藏身之所,再加上猫又原本就是极其敏感警戒的生物、若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动静、一定很快便会采取行动。无论多么谨慎小心也一定会留下痕迹,可如果是从空中来的话、或许就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了。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的黑子踱步退至了马路的边缘,随即转向了一旁的火神,一句‘又得麻烦火神君了’让始终保持着沉默的队友挑了挑眉,满是狐疑的眼神使得黑子忍不住苦笑起来。
“得麻烦你将我‘打回原形’了。还望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真的假的……你也未免太拼了吧,真的非得做到这地步不可吗?”
男人那更像是抱怨得反问让黑子不禁哑然失笑,的确、就连黑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拼命,只知道若是为了明哲保身而选择放弃青峰、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我不知道火神君你怎么想,可人的一生中一定会有无论如何都无法舍弃的存在,难道你不曾遇到过那样的人吗?擅作主张的猜测似乎击中了男人的软肋,一声不耐的咋舌声过后、长吁了一口气的‘猛虎’一把握上了自己的脑袋,惊人的蛮力是对自己口不择言的报复、却让黑子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你这家伙……!就知道把人当随从差使,汉堡再追加十个!”
“没问题。”
“‘嘭!’”
拍打着伸展的双翼、越过了冰冷的高墙;一片死寂的庭园远比黑子想象的要来得宽敞,仿佛一座深不见底的迷宫、就连那由卵石铺成的小路都成了蛊惑人心的圈套。盘旋在那颗樱花树的附近,从高空向下看去的黑子能够看到桃井正冲着自己挥舞着手臂,一张一合的双唇似乎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却有害怕惊动屋内的主人、而无法发出声音。纤细的胳臂指了指屹立在庭院中央的建筑,正当黑子如同回应般在半空盘旋了一周后、小跑了起来的桃井沿着外墙、来到了宅院的后侧,随即指了指位于房子二楼的一扇窗户,一边焦急的在原地蹦跳了两下,一边攀着半蹲着的火神的背脊、骑上了男人的双肩。
“哲君……!那扇窗户就是阿大的房间,你一定要小心啊!”
“好痛、!你别揪我头发啊!痛死了!”
“………………”
明明‘终点’近在咫尺、然而黑子仍旧看不见前方的景色,也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到底会是什么。是青峰?又或是赤司布下的陷阱?况且就算自己千方百计来到这里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又能做什么呢?男人是不是会露面呢?在空中不断平衡着身体的重心,来到窗户前的‘蝙蝠’伸长着脑袋、立起了尖耳,昏暗的灯光使得视野变得非常的有限,然而黑子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了震动在空气中的波长、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的确有着生命的气息,只不过黑子无法确定那个人就是青峰本身。在窗前滞留了太久的黑子不光光察觉到了卧室内的大概情况,同时也听到了不断盘旋在宅邸深处的脚步声;仿佛像是在巡逻似的,当桃井用着‘囚禁’这样的词来形容青峰现在的处境时黑子还心存些许的质疑,天真的认为若真的是亲生的父子、怎么能够忍心做出这样的事。可拿着猿人的标准去衡量班类的常识观原本就是傲慢的行为,对于背负了光耀整个家庭的使命的青峰来说,产下血统纯正的‘继承人’才是首要任务、就算沦为种马,也是值得一试的牺牲。
(得抓紧时间才行……!)
既不能引起太多的注意、又不能毫无作为,情急之下、一个附身便向窗口撞去的黑子强忍着剧痛,落在了窗台的边缘上。见屋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在心头默默咋了咋舌的黑子重新展开了双翅,计划着是否要冒险通过其他的入口潜入房间,可正当自己飞到高处寻求更好的视野时,半掩的天窗很快便吸引了黑子的注意,好似暗夜中的一丝曙光、让自己看到了希望。只有从上往下俯瞰才能察觉到的缝隙正好能够容下自己的身体,在感慨幸运女神的眷顾之余、几乎好不容易便冲向天窗的黑子收起了翅膀,先是将脑袋伸进了缝隙内、随即将饱满的腹部贴上了玻璃窗户,一边蠕动着身体、一边强行挤进了窗户的缝隙。浑浊的空气满是猫又特有的腥味,熟悉又危险的味道使得黑子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倒挂在了窗帘的支架下。只见死气沉沉的卧室内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张简单的书桌、一个空荡荡的书架;以及紧贴着墙壁的床铺,卧躺在上面的是太久没见的美洲黑豹,粗长的黑色尾巴就这么垂荡在床沿,微弱的气息声使得黑子小心翼翼的挪动着紧抓着支架的脚爪、轻声啼鸣了起来。
“吱——吱——!”
无法现型、只能用着细声的啼叫来引起对方的注意,然而背对着自己的青峰一动不动、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这对于天生警戒的猫又来说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不得已、只能重新展翅飞翔的黑子来到了床铺的上方,直到两人的距离拉近、黑子这才亲眼见证了青峰所承受的一切,光裸的上身全是细小的伤痕,有些像是被利器割伤、有些则像是被注射后留下的痕迹,部分的伤口甚至还没能完全愈合,刺鼻的血腥味霎时便让黑子热了眼眶、缓缓落在了床铺的边缘,轻轻 用鼻尖摩挲着男人的下颚。
“吱……”
在我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黑子有着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个明白,然而越是细想、就越是觉得害怕,害怕知道的越多、涌动在心头的悔恨就越是强烈,强烈到将自己的所有一并吞噬。不断用着鼻尖磨蹭着每一块熟悉的皮肤,从下颚、到脖颈;紧接着轻吐着舌尖、舔舐着男人的嘴角。总算察觉到些许动静的青峰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声沉闷的低吟使得黑子瞪大了双眼,连忙用着翅膀前端的手指拨弄着男人的肩膀、使劲挪动着身体。好痛……什么东西,难道是虫子?沙哑的嗓音满是疲惫的意味,就在男人抬手挠了挠单肩、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展开了翅膀的黑子将单薄的翼膜轻盖在了男人的胸前,不断调整着呼吸、将缠裹在肉体表面的魂魄收敛进了体内。
“…………哲、?!”
“青峰君……!!”
无言的对视大约持续了整整一分钟之久,一脸错愕的‘黑豹’显然不曾料想过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而在桃井露面之前、黑子也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可当男人一次又一次用着不可置信的眼光上下打量自己、一次又一次呼喊自己的名字时,忍不住苦笑的黑子将有些潮湿的掌心贴上了对方那冰冷的脸颊,熟悉的体温已经不在、就连那虚弱的吐息都让黑子觉得陌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怎么进来的?!音落、连忙从床上支起身的青峰一把推开了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在确认什么一般、不断摆弄着自己的四肢,俯身嗅了嗅自己的肩窝。
“还有你身上的味道……是五月去找你的吗?你和她在一起?”
“的确是桃井同学来通知我的,也和我说了很多。……在知道青峰君当初是为了保护我才故意疏远我之后,我就决定亲自来救你了。”
“………………”
有些事如果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的,那就没有意义,这或许是为什么黑子毅然决定挺身冒险的真正理由吧。听着自己的这番坦白,呆愣了几秒的‘巨豹’愤愤的咋了咋舌,苍白的脸色与疲倦的神情使得黑子心口一阵紧缩、整个胸口如同火烧一般灼热不已,这分不清是心痛还是喜悦的冲动让自己义无反顾的伸出了双臂、将男人抱紧了怀中。当时的我真的很痛苦,明明做好了觉悟、可还是觉得很悲伤,可比起此时此刻的懊悔,那时的可悲根本算不了什么;说完,仰起脑袋的黑子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对方的眼瞳,坚决的口气更像是‘命令’、明明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个权利和资格,却还是强硬的将男人的双手握进了手中。
“青峰君,跟我一起逃走吧!现在还有机会,而且桃井同学她也很担心你,留在这里对你根本没有一点好处啊!”
“……这是我自己的‘命运’,我生下来就是为这一天而存在的,用不着你们多管闲事。”
口中诉说着拒绝的话语,然而环拥着自己背脊的臂膀却没有挪开。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自己后背的青峰就好像安抚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看着黑子六神无主的瞪大着双眸、自嘲般耸了耸肩的男人轻扬起了唇角,凄楚的笑容并没有让黑子就此退缩、而是更为毅然的握紧了双拳,启唇打断了青峰那无奈的妥协。
“而且你也没必要觉得懊悔,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硬要说的话,当初趁机硬把你变成我的雌性‘那个人’才是分不清青红皂白的混蛋……”
“你说的没错,在他人最无助的时候趁虚而入的确是卑鄙的行为,可既然你有这样的自觉,那就请好好负起这个责任!”
“‘啪!’”
高高抬起的双手重重拍向了对方的脸颊,清脆的响声久久回荡在一片寂静的屋内,就连黑子都感到讶异不已、一向反对暴力的自己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做出这样的行为,狂乱的心跳却让原本冰冷的手指开始渐渐升温、同时也使得自己的嗓音变得高亢起来。
“青峰君说的没错,我的确什么都没有做错、凭我的力量,唯一能过做的就只有随波逐流,只要这样我才能保护自己、那时的我根本就不具备守护任何人的力量。”
曲起的手指顺着耳根来到了脖颈的两侧,黑子真的很后悔、同时也很无奈;自身的力量有限,而在由‘阶级体系’支撑起的世界里,只能坐等上位者施舍‘利益’而存活的轻种们只能寻觅着求生的方法,这就是动物那可悲的本能。当时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罪人’,既无法融入猿人的世界、更无法被你们所接纳;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的黑子默默闭上了双眼,如同忏悔一般低下了脑袋、将额头贴上了男人那结识的前胸,一边竖起了尖耳,一边识别着彼此的心跳。
“想要相信你却不敢那么做……你说你是趁人之危才将我占有,我又何尝没想过利用你重种的阶级来掩护自己不被其他同类中伤?如果说到‘卑鄙’的程度、你和我之间根本就没有相差多少!”
“哲……”
是谁占有了谁、又是谁利用了谁;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事到如今去计较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黑子只不过是想知道青峰在做出那样的决定时是否感到过惋惜,是否有感到过痛苦、是否也有过不甘;那一天我的确是很受伤,甚至绝望得无法维持人形、只能倒挂在路灯下默默流泪,可我同样也很感激、感激我们是以那样的形式分别。音落,慢慢松开了双手再度环拥上了男人的身体,每一寸皮肤、每一次肢体接触,久违的感触使得名为回忆的走马灯不停在脑海中旋转,勾起了太多的美好、也想起了太多的苦痛。
“因为如果没有‘那一天’的话,我或许会一直彷徨犹豫下去、或许永远不会意识到你在我的心里竟然那么重要……!”
“哲……你……”
“青峰少爷,你醒着吗?”
“!”
陌生的男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惊动了蜷缩在床上的两人、而比起惊慌失措的黑子,立马警觉的青峰一手抓起了团成一团的被褥,随即缠裹上了两人的身体、将自己的脑袋硬生生的按进了被窝。甚至没能得到青峰自己的允许、就这么推门而入的陌生人匆匆走进了房间,急促的脚步声使得黑子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绷紧了整个身体。青峰少爷,刚才在路过你房间的时候听到了一些怪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尽管黑子看不见对方的样貌,可从被褥缝隙传来的气味来看、对方似乎是犬神人,是常常被雇佣当做保镖的杜宾犬、之所以能够察觉到所谓的‘异样’或许是因为他那天生灵敏的听觉与嗅觉。
“没有。我刚一直在睡觉,哪里来的怪声。”
一口便否定了对方猜测的青峰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就好像在暗示自己尽量向自己的放松靠拢似的、然而黑子实在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若是稍微露出些许马脚会连累到青峰,到时候别说自己、或许就连在门外守候的桃井与火神都会一并遭殃。……我的确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恕我失礼、监管您的日常起居是我的工作,请容我搜查一下您的房间。听对方有意要‘出手’,立刻屏住了呼吸的黑子几乎反射性的握上了青峰的手腕,而还没等男人开始行动,立刻怒吼了一声的青峰几乎毫不犹豫的便释放出了大部分的魂现,就连捂着自己双唇的大手都一并变了形状,巨豹的吼声更是久久在屋内回荡、使得耳鼓隐隐生疼。
“谁允许你这么做了!天天被关在这种鬼地方我的心情已经够差的了,赶紧从我的房间滚出去!”
“可是青峰少爷……!”
“在不滚的话我就一口咬断你的喉咙!你信不信?!”
“………………”
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的僵持在一声叹息中总算落下了帷幕,碍于阶级的劣势、只能选择妥协的犬神人以一声‘我一会儿再来看看情况’暂时宣告投降。就在房门被关上的刹那,立刻掀开被窝的青峰推开了黑子的身子,随即像是驱赶一般将自己赶下了床铺,一声声‘你赶紧走’使得黑子一脸焦急的望着男人那憔悴的脸色,几度开口、却都被毅然打断。
“你的心情我已经知道了。但就算我现在跟你走也改变不了任何事,说不定还会连累你和五月、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青峰君……!”
还没等黑子来得及开口、突然附身的‘巨豹’就这么用双唇封锁住了自己全部的声音,缠绕的舌尖感受不到任何的甜蜜,有的就只有说不尽的苦涩、以及无能给力的不甘。你赶紧走吧,我忍了这么久、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就是为了不让那群老头老太找你们两的麻烦,不要让我的心血全都白费了……!说完、用力推着自己背脊的‘巨豹’紧咬着牙关,就好像在忍耐什么似的、豆大般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低落,就连手上的力气都不足记忆中的一般,声音更是嘶哑得让人觉得陌生。
“快走!那些家伙很快又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
“如果青峰君想让我走的话,除非你和我一起、不然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平淡的口气足以证明自己的坚决,就好像在暗示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不足以让自己动摇与害怕一样,黑子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底气像这样大放厥词,然而黑子唯一知道的就只有现在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冷静。青峰君忍耐了多久、又吃了多少苦头,我的确是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才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说完、一把握上男人双手的黑子同样‘蛮横’的不断说服着方寸大乱的‘巨豹’,就像是在恳求、恳求男人不要再一次舍弃自己一样。
“我们一起走吧……青峰君!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够找到解决的途径的……!”
“你……!”
“青峰少爷,恕我失礼,请允许我们进屋搜查。”
“!”
这次守候在门外的不光光只有一人、杂乱的脚步声惊动了仍旧举棋不定的青峰,可就在门锁被按下的刹那、咋了咋舌的巨豹一把将自己从原地背起,一声‘抓紧了’让黑子激动的伸出了双臂,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轻扬。总之我先把你送出去、你一旦和五月那家伙汇合的话就赶紧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就在音落之际、露出獠牙的‘暴君’蹲下了高大的身子、抵在地面的双手化为了美洲豹的前肢、几声气急的粗喘过后,纵身一跃的巨豹就这么踩上了书桌,就好像催促一般不断用前爪击打着窗户,而骑在男人背脊上的黑子很快意会了对方的意思、急急忙忙的伸手打开了窗户,随即俯身紧抱上了粗壮的脖颈。
“青峰少爷,请你把门打开。……青峰少爷!您若是再不配合,我们就不得不强行执行命令了!”
“‘咚——!’”
“!!”
就在房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跃身而下的黑豹跳出了二楼的窗台,强烈的失重感迫使黑子闭上了双眼,尽管自己习惯了飞翔、却仍旧有些害怕,本能的生理反应与被他人追赶的不安刺激着体内的魂元,迫使黑子露出了黑色的翅膀、失重的身体也因此而找回了平衡。如果青峰不是猫又、而黑子又没有保留飞行的能力的话,或许一切根本不会像现在那么顺利了吧。轻巧的落地伴随的是越发急促的喘息,眼看着气喘连连的巨豹拖着踉跄的步伐艰难的向前走动着,抬头望了一眼上方的黑子焦急的从青峰的背下走下了身,一边用着半边身体扶持着对方那沉重的身体,一边抚摸着男人的背脊、在耳畔诉说着鼓舞的话语。
“加油啊,青峰君!只要顺着那刻樱花树爬出去的话就能见到桃井同学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呼——…呼——…”
如同宝石般深邃的双眸没了往日的深邃与灵气、仿佛失焦一般,显得有些浑浊。青峰的身体一定被动力什么手脚,若换做是平时、将本性完全暴露在外的他远比维持人型时更加强壮且粗暴,可现在的青峰就连奔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步一步迈着脚下的步伐,又在黑子的帮助下、爬上了樱花树的第一条枝干。眼看着追兵立马就要赶来,忍不住焦急起来的黑子拍打着翅膀,单薄的翼膜不同于鸟类、虽然在蝙蝠的形态下黑子能够以很快的速度任意翱翔,可这展双翅不足以支撑人类的身体,光是帮助自己飞上树干都显得非常艰难。然而在自己得帮助之下、眼看就快爬出高墙的青峰压弯了树枝的前端,还没等黑子来得及跟进、在外等候多时的桃井已经按捺不住激动、惊声尖叫起来。阿大……!是阿大吗!?哲君果然把你救出来了!实在是太好了……!说完、一边强忍着哽咽,一边嚷嚷着什么的桃井喊来了一旁的火神,一声声‘火神君你也赶紧来帮忙啊’让爬上枝头的黑子忍不住苦笑,可当两人的容颜映入眼帘的刹那、如释重负的安心感还是让自己偷偷掉了眼泪。
“阿大他很沉的,你要抓稳点啊!我先去把司机叫来,一定、一定要抓稳啊!”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受不了……”
“…………”
透过泪水窥探着自己的踪迹,在耳边诉说着恶魔的魅惑之语言。离开了他的你、如今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当时的我无法回答,并不是因为不知道答案、而是认为自己愧对于这个问题;这个世界没有了任何人都能活下去,为了活着而活、活的越久,就越是觉得空虚。
“阿大,已经没事了,很快就能到安全的地方了,你要坚持住啊……!”
决堤的泪水如同落雨般慎入了黑色的皮毛,纤细的双手捧着巨豹的脑袋、而彻底用尽了体力的青峰则是平静的吐着呼吸,紧闭的双眸是出于解脱、即便面临着所有人的或许是更为严峻的苛责,可只有现在,无论是自己、桃井、又或是青峰,这一瞬间意味着噩梦的暂时落幕,意味着三人间的羁绊从一开始就不曾消失。
“真的……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哲君,真的……太感谢你了……!”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
抚摸着柔软的皮毛,观察着上下起伏的小腹;温热的身体是活着的证明,光是这样、就足以让黑子鼓起勇气去坚信,那些阶级的制度也好、又或是迂回复杂的利益论也罢,自己始终相信有些东西是无法被简单的条条令令所束缚约束的,好比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感、好比为何对某个存在如是执着的理由;简单的利益论不足以说明蕴藏在这些冲动与盲目背后的道理,而是一种不求回报的付出、即便等待在尽头的是不幸的结局。
“谢谢你又一次成全了我的任性。……还有对不起,当时没能有勇气去相信你。”
“……………………”
“哲君……”
[2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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