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装有的读卡器插入位于电脑右侧的插口,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屏幕的黑子甚至顾不上阵阵发麻的双腿,一边筛选着这次这次路途中所拍摄的照片、一边确认着堆积在私人邮箱里的循序,感受着清凉的海风吹拂面颊与激励的舒畅感、从而下意识的挺直了微微弯曲的背脊。
“这张照片好像背光了,唔……好可惜。”
持续了近两周的旅途眼看着也快要迎来结束。有充实,有不舍;自己的毕业旅行是在自己爱慕的人的陪伴下悠闲自在的充满异国风情的海外度过的,光是说起就足以惹来他人的羡慕,然而黑子并不打算和任何人提起这次的旅行,只想将这段美好又珍贵的记忆埋藏在心底,正因为太过无可取代、才吝啬与人分享,这份小小的私心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幼稚的‘自满’罢了,黑子非常清楚,但并没有为此而感到自责或是愧疚。
在所有拍摄的近300张照片里,大部分都是在景点和海边拍摄的风景照。黑子不喜欢照相,青峰也是亦然;而碍于两人之间那私密的关系,在黑子问父亲借来的相机里根本找不到自己与男人的合照,这同样是青峰的意思。硬要拍的话用手机就好,我不喜欢被镜头对着的感觉,总感觉笑不出来;用着这样蹩脚的借口婉拒了自己的要求,虽然心中难免会感到有些不甘、然而黑子还是尊重了男人的意见,默默的将自己偷偷拍下的照片全都删去,只留下了自己单人的照片、以及一些风景照,随即默默的合上了电脑。
比任何人都要重视自己的家人至今对两人在一起交往的事始终心存着芥蒂。有时候黑子更希望自己能够和过于‘尊重’自己的父母大吵一架:只有这样,那些闷堵在心头的真心话才能传达出来,那些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担忧和顾虑才能直白的坦露在自己的面前。然而他们并没有做;身为教育工作者,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更擅长用‘引导’的方式将迷惘的学生带会正规,只可惜现在的黑子既不是他们的学生、也早已不是那个对世事对充满着好奇与懵懂的孩子了。自己喜欢青峰的心情比这世上任何一种情感都要来的坚定、透明,以至于自己不惜冒着风险在最为敏感的那段期间近乎不计后果的做出了人生中最鲁莽的一次决断,也是因为那次的冲动而将被瞒骗的青峰一边拖入了这潭混乱的泥沼,至今黑子都为此而不停的自责着。
“你还没删完呢。给,宾馆送的白葡萄酒,说是他们自己酿的,你尝尝。”
就在自己为这些不断浮上脑海的杂乱思绪而感到阵阵心烦的时候,不知何时、穿着浴袍和拖鞋的中年男人从房间来到了泳池边,就这么将卡其色的毛巾丢在了躺椅上,随即将装满了葡萄酒的酒杯递到了自己的面前,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每每都能让自己的心头无法自制的泛起涟漪。
“快整理的差不多了,我妈那边也一直催着我要看照片,所以先挑了一些给她发过去了。”
“哦,那你慢慢弄吧,我先躺一会,到了六点叫我起来。”
“嗯。”
对海边情有独钟的青峰尽管要比在雅典时来的有兴致,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喜欢一动不动的躺在阳光下、像只我行我素的野猫一样享受着海风的温暖与日光的清凉。身形高大又魁梧的青峰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即便是在人满为患的海滨餐厅,带着墨镜、穿着T恤的青峰在走进餐厅的那一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谁都没有注意到紧跟在男人身旁的黑子、这不禁让不擅长惹人注目的黑子松了口气,时不时的观察着周遭的动向。
因为时间正值用餐的高峰点,不得已、只能暂时先在吧台等位的两人在服务员的推荐下点了两杯招牌的鸡尾酒,而就在青峰配合着指指点点的手势、用着蹩脚的英文向队员表示需要两杯时,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服务生一脸诧异的打量了自己一番,一声‘我可以看下您的证件吗’惹得黑子霎时涨红了脸颊。
(‘你原来是日本人啊?抱歉,看起来不太像,我还以为你是拉丁国家来的呢。’)
不知是否是因为肤色和外貌的关系,相貌硬朗、肤色黝黑的青峰已经不是一次被误认为是拉丁裔的外国人,而每每外人热情的用着陌生的语言向他搭讪的时候、他都会一脸困惑的皱着眉头,反复坚定的重复着那句‘我是日本人’,让目睹了这一切的黑子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苦笑。米科诺斯岛每年会迎来许多游客来这里度假,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同【】性【】恋【】者;而向男人主动套近乎的人之中就有不少是来寻求艳遇的同【】性【】恋,尽管男人对此矢口否认、可从现实来看青峰的确很受这一群体的人欢迎,反倒是黑子从来不会成为这些‘饿狼’眼中的‘猎物’,如此鲜明的落差难免让自己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是一个人吗?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来玩吧!就当是交个朋友,我可是第一次和日本人说话哩。’)
(‘不了,我已经有对象了,就坐我旁边呢。’)
(‘……你好。’)
黑子不明白为什么男人要在这样的时点将自己赤裸裸的推出去,而就在青峰一边侧转着身子、一边像是引荐似的搂过自己肩膀的时候,正低头品尝着鸡尾酒的黑子难掩尴尬的放下了酒杯,用着日本人的礼仪和习惯微微向不知名的陌生人颔了颔首,惹得对方下意识的惊呼起来。
(‘原来已经有伴儿了啊!真可惜~不过没关系,都说了是想交个朋友了,不介意的话带上你的情人一起来玩吧!我可以请二位喝酒哦!’)
自从来到希腊、黑子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自己适应不了国外那奔放、热情又有些自来熟的个性,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善良,也很淳朴,那些大大咧咧的地方何尝不是一种简单与真诚,就像青峰说的、比起日本人那特有的别扭和委婉,西方人那坦率与爱憎分明的性情更能激发每个人心底深处所蕴藏的真挚与美好。
“邮件发送成功……发个消息和妈妈他们说一下好了。”
在海滨酒店度过的那个夜晚,黑子在热情的游客的怂恿下喝了不少酒,最终按捺不住烈酒的浓烈、几杯下肚之后就开始头晕目眩,就这么像个婴儿似的蜷缩着瘫软的身体,在男人的臂弯中沉沉的昏睡了过去。黑子不太记得醉酒之后发生的事;意识很乱、很沉、也很模糊,然而动感的音乐与人声的喧哗却始终在耳畔回响着,在意识彻底被酒精击沉之前,黑子甚至还能听到青峰与他人之间的交谈,说着两人这次一同来旅行的目的、以及为何会选择自己的理由。
别看他现在这幅样子,当年要不是他对我死缠烂打,今天我们就不会出现在这了。
或许是因为同样被灌了不少酒,那晚的青峰有些多话。一向不喜欢透露隐私的中年男人第一次对陌生人提起两人的‘秘密’,他同样没有说很多、甚至连个前因后果都没有说清楚,却笑得很开心,宛如炫耀一般、将昏昏欲睡的自己搂的更紧了一些。
(不过现在想想,当初幸好我没把他推开,不然我一定会后悔的。……我至今做了不少让自己后悔的蠢事,唯独那一次我没有做错,我真的很庆幸。)
(…………)
黑子不敢向男人去求证当时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问了、想必他也一定会支支吾吾的来掩饰、来搪塞吧。想到这,放下了手机的黑子转头望着正睡在一旁躺椅上的中年男人。他戴着墨镜,深褐色的皮肤因涂抹着防晒油而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光泽,结实的肌肉与健壮的体格是如何在寂静湿冷的夜晚一次又一次的温暖自己的,光是回想、就令流淌在体内的血液止不住骚动起来。
“……啊、来消息了,好快……”
就在自己想入非非的时候,忽然震动起来的手机带来了从母亲那发来的讯息。果然,看了照片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的母亲在简讯中连连赞叹,一句‘我和你爸爸说好了,下次有机会我们也要去希腊玩’让低头注视着屏幕的黑子忍不住轻笑起来。自己是幸福的;无论是为了不伤害自己而忍耐与迁就的家人也好,又或是疼爱着自己、依恋着自己的恋人也罢,黑子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渴望什么来填补涤荡在心池的这份涌动。哲也,你们回来后请青峰先生一起来家里吃顿饭吧,这次你受了他那么对照顾,作为父母我们也想有点表示,心里猜觉得比较踏实。在简讯的最后,母亲的这番‘邀请’让黑子感到鼻尖一阵酸楚,可自己还是吞咽下了哽咽、默默在空白的框内输入了‘我会转达的’,随即起身来到了男人卧躺着沙滩前,附身环抱上了他那宽阔的胸膛。
“……?你这是在给我遮阳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幸福罢了,真的……好幸福。”
“……”
[3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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