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hing bad ever happens on Christmas Eve.

在平安夜里是绝对不会有坏事发生的。

望着眼前那挂满了彩灯与装饰品的青松、下意识呼了一口气热气的笠松裹紧了身上的外衣，就这么愣愣的站在车水马龙中间，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旋律与歌声。一年一度的圣诞节是年轻人狂欢的节日；与感恩和祝福无关、与团聚和温情更扯不上关系，这一从大海另一边传承而来的西洋节日更像是年轻人为了更有效的打发时间而寻找的借口，红色与绿色的霓虹等化为各式各样的标语和图案点亮了夜空，使得空气之中弥漫了一种浑浊的眼色，遮挡住了皎洁的月光、黯然了星星那璀璨的光亮。

“怎么还没来……慢死了……”

笠松不是信徒，也从未关心过圣诞节与平安夜，更不像其他人年轻人那般从进入十二月的那天起就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确渴望着能有这么一天融入到人群之中尽情的释放一番，一是为了让自己从枯燥的工作中暂时解脱，二是能够寻找那么一点时间、好好享受一下平凡人的时光。与自己同龄的森山总是嗤笑自己像个冷眼看待试探炎凉的‘老头子’，仿佛把什么都看透了的似的、与从从他人手中接管的那间中古书店倒是格外的搭调。笠松不知道男人这么说到底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提点自己，然而唯一能够让笠松感到共鸣的是、虽说自己的确很喜欢那家书店，也不后悔当时的决定，但自己并不想与那间宛如‘避风港’一般的书店融为一体，永远像现在这样一直逃避下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抱歉、对不起，能不能借过一下，我赶时间、唔哇……！”

就在思绪随着逐渐降低的气温变得越发消极之时，几声狼狈的吆喝从右侧的不远处隐隐传来；就算不回头、笠松也能知道来者是谁。人群的喧哗掩盖了熟悉的脚步声，使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分辨不了，可对方那气急的呼吸与碎碎的低语却如同奇迹一般传入了自己的耳蜗，迫使笠松忍不住在心头默默偷笑起来，嘴角抑制不住快速膨胀的笑意、伴随着对方的步步靠近，慢慢轻扬了起来。对不起、前辈……！这里人实在太多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你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啊？终于，气喘吁吁的‘王子’微微弓着背脊、用着好似抱怨的口吻在自己耳旁低声埋怨道时，熟悉的气息迫使笠松几乎反射性的抬起了脑袋，就这么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那如同画作般漂亮的脸蛋，被夜风吹红的脸颊就好像秋熟的苹果一样、却让眼前那俊朗的男人显得稚气、且可爱了几分。

“就是想让你找那么辛苦才故意不和你联络的啊，笨蛋。”

“笠松前辈……！”

平安夜也好、圣诞节也好，对信仰宗教的教徒而言是与家人团聚并感恩的日子，可对普通的年轻人来说、大多都会选择与热恋中的情人一起度过。笠松是单身，自己并没有在恋爱，也没有可以真正谈得上是恋爱的经验，而每每到了这样的日子、笠松总是会和两位挚友一起打发度过，像是在狭窄的KTV包间里高唱几首流行的情歌，又或是在居酒屋里喝酒聊天至天明，然后狠狠的在家睡上二十四个小时、最终回到千篇一律又枯燥无奇的生活。

（哈啊？！你说赶稿？是指小堀那边吗？）

七年前是如此、去年也是一样、顺理成章的，笠松就这么认定今年也不会例外，而就在自己将写有‘休店’的公告贴在紧闭的店门上时，忽然打来的一通电话让不成文的计划彻底乱了套，使得笠松就这么愣愣的站在寒风之中，一边看着赤红的太阳一点点向西沉去，一边一脸茫然的握着电话，连生气亦都顾虑不上、就这么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啊……进度出了点状况，截稿日就在年底，那家伙竟然连目标的一半都没写完，求我一起帮忙想办法呢。）

在一番道歉之后、电话另头的森山用着略显嘶哑的嗓音解释了来龙去脉；身为小堀的责任编辑、在目前森山所发行的小说之中，就属小堀创作的作品人气最高、因此也颇受出版社的重视，因此男人自然而然的便将大部分的工作重心与期望依托在了小堀的身上。可偏偏小堀是个比较纤细又内敛的人；就算作品成为畅销书、甚至被电视台买下了版权计划翻拍成了影视作品，小堀也从不在公众或是媒体抛头露面，而是通过森山与相关联的行业保持着最基本的联络，就连署名也都是用的写作时的笔名，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想要过着不受瞩目、不被打扰的普通生活’，却没考虑过这些额外的‘工作’为森山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听着森山如是在电话中解释道，有气无力的口气甚至没了平日里的精神气，想必男人也很无奈、毕竟在这样的日子里，谁又会愿意赔上所有可贵的休息时间、陪人关在凌乱的房间里埋头工作？在两人异口同声的叹息过后，下意识耸了耸肩的笠松无奈的向被拖入修罗场的好友送上了一句‘加油’，却在正要切断电话的时候被喊住了名字，而森山的一句提议让原本正烦恼该如何打发时间的笠松顿时灵机一动、抬头思索了起来。

（我说，要是你真觉得无聊的吧，把那小子叫出来吧？他不是总吵着要和你玩么，你就趁这个机会成全他一次嘛，看他老被你拒绝怪可怜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该不会又是幸灾乐祸、等着看人出洋相吧？）

明明没有点明、可在森山那一声声不怀好意的窃笑声之中，笠松很快就猜到了男人所提到的‘那小子’值得是谁，金晃晃的短发在脑海中若有若现，仿佛男人就在自己眼前那般、过于写实的幻觉使得笠松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一手握着电话、一边咋了咋舌、继续听对话开口说道。你怎么把人想的那么坏啊，我真没那么想，就是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家伙而已，没其他的意思；说道这，电话又传来了几声意味深长的轻笑，惹得笠松莫名的热了了脸颊、却又不知为何会有这样反应，好似心虚似的、让浑身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不过说真的，看他总是想要靠近你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你应该也挺喜欢他的吧？既然如此就对他好一点嘛，何必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一直泼人冷水也不太好啊。）

（我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所以对他冷淡也是有原因的。……这么做也是为他着想。）

（…………）

外人看到的只是一些表现，至于自己与黄濑之间的那些隔阂与距离、森山不可能会知道背后的缘由，而笠松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哪怕是在黄濑本人面前，也都不例外。笠松并不想让自己成为黄濑的‘憧憬’；男人总是说着非常羡慕自己那自由自在的生活模式，却不知自己是为了逃避才会像是避难一般接管那间充满着昭和风味的书店的。‘厌倦俗世’这种话若是从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嘴里说出来那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可从像笠松这样的年轻人嘴里说出口，就难免有一种装腔作势的味道、尽管自己的心里的确对那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日子感到厌烦不已，但这毕竟算不上什么挫折，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倦怠、是另一种比较隐晦的‘妥协’罢了。嘛……我是不太懂你们两啦，可如果你真觉得一个人很无聊的话不妨找黄濑一起过吧，说不定他一会儿来找了你呢？我倒是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哦。就在自己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插嘴道的森山送上了自己最后的建议，而闻言的笠松只是默默的长吁了一口气、就好像默认一般咕哝了一句‘知道了’，随即按下了红色的按键，好似发愣一般默默看着被寒风吹凉了的手机。今年的平安夜究竟要不要和黄濑一起过呢？围绕着这个问题、笠松约莫思考了有三十分钟之久，最终、自己还是拨通了男人的电话，这也是笠松第五次主动打给对方电话，一直以来都是由黄濑主动发来邮件、或是打电话过来，用着各式各样的名义试图与自己在书店意外的地方交谈，可大多都被笠松以工作为由敷衍了过去，态度不冷不热、唯独黄濑坚持不懈，让自己实在不忍心对他心生厌烦。

“不过没想到前辈会在今天找我出来呢……森山前辈他们呢？怎么不见其他人啊？”

漫步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好不容易会面的两人就这么随心所欲的在热闹的商店街中行走着，原本计划着找家普通的店填饱肚子、却因店门前的条条长龙，几乎同时感到退缩了的两人后退了几步、就这么面面相觑，干眨着双眼、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步向前走去。空气中飘散着各式各样的旋律，大多是与圣诞有关的歌曲、也有经常能够在广播中听到的流行音乐；明明已经过了饭点的时间，可空落落的肚子一点都感受不到饥饿的感觉，就在这时、黄濑那一声冷不防的发问让笠松难掩心虚的耸起了肩膀，随即支吾了几声、佯装笃定的低声回答道。

“忙着赶稿呢，具体不了解，好像是小堀那边落后进度太多所以森山不得不一起想办法帮忙吧。常有的事了，只是时间正巧撞上、按照惯例，每年的这时候我们三人都会约好一起庆祝的，今年是行不通了。”

“诶……所以前辈才想到把我叫出来啊……原来如此……”

实在说不出是因为怕寂寞才想找人一起陪自己出来逛逛，听到黄濑别有意味的感慨道、顿时感到耳廓一阵燥热的笠松都不敢抬头直视男人的眼睛，好在黄濑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紧跟着自己的脚步、好似散步一般在街上走着，轻快的步伐暴露了他的心情。从两人照面到现在，黄濑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就好像郊游的孩子一样，金蜜色的双眸因兴奋与激动而闪烁着笠松从未见过的光芒。

“啊！可丽饼！前辈我们去吃那个吧？现在每家店门口都在排队，我们就随便找点东西填填肚子、等晚点再去找吃的，好不好？”

还没等自己来得及回应、就这么拽上了自己胳臂的‘王子’一边指着不远处的店铺，一边拖着自己、向着两人的左前方迈步走去。无论是现在还是在电话里、当犹豫不决的笠松用着好似命令的口气询问黄濑要不要一起出来逛逛的时候，不知在做些什么的黄濑几乎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自己的邀请，高亢的嗓音甚至有些刺耳、一声声‘我一定来！’让紧握着电话的笠松不禁哑然失笑，因被朋友爽约而变得烦乱的心绪也逐渐沉淀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能够在这样的夜晚感到不再孤单和寂寞，这一切都是多亏了黄濑的福。前辈想吃什么？草莓？香蕉？还是巧克力？当男人将花哨的菜单递到自己面前时，令郎满目的照片使得笠松下意识的舔了舔舌头、自己对甜食不怎么感兴趣，可看着对方那满是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的笠松只能轻声嘀咕了一句‘按你喜欢的来就好’、随即推开了对方的胳臂，好似避嫌一般站在了灯牌的一旁。在黄濑忙着与店员交谈的时候，笠松偷偷的从口袋中摸出了烟盒与打火机、悄悄的点上了烟，吞吐起了刺鼻的烟雾。不少成群结队的行人从眼前走过；除了情侣之外、还有结伴一起出行的家人，以及换上了时髦的衣服、却藏不住眉宇间的稚气的学生。而就在笠松将目光停留在一味站在不远处的女生身建筑物上时，身旁两位烫着卷发、眨着马尾的两位女性时不时的交头接耳、目光却频频朝着黄濑的方向投去，两人说话时的嗓音说不上轻也说不上响亮，却一字不差的传入了笠松的耳中，谈话的内容更是露骨的让笠松大吃一惊、余光不自觉的朝着两人的方向投去，就连心跳也都不自觉的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那不是黄濑君吗……？他为什么会在这啊，诶……要不要上去和他打个招呼啊？”

“不要啦……你难道还没有听说吗？虽然长得那么帅可听说他的个性超差劲的！尤其是对女生的态度，C班的麻美同学就是受害者！被他利用得可惨了呢！”

“………………”

利用并不是没有听说黄濑在学校被人冷眼相待的事，确切的说、自己只是从当事人口中听到了一些风声，而黄濑也没有理由将所有的事亲口告诉自己，一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二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知道他难堪的一面。当初、黄濑是在笠松的面前与女友分手的；就好像坚持着什么一般，明明自己已经表明了回避的意思，却紧紧拽着自己、怎么都不让笠松离开，而至于黄濑当时在分手时所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说给那位名为‘麻美’的女性听的，还不如说是说给男人自己听的。因为不想再为了迎合别人的目光而欺瞒自己，因为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而想要活出真正的自己；黄濑的愿望听似很简单，但待到他真的付出了行动、损失的不仅仅是他那酷似‘王子’形象与魅力，还有他人对男人的评价、认识、以及态度，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什么都瓦解了，这难道就是黄濑想要的结果吗？笠松不想过问，也没这个资格多问些什么，至少在自己的面前、黄濑还是保持着两人最初相遇时的模样，会笑、会生意、会撒娇、会卖弄小聪明，就和每个普通高中生一样，是个任性又有些早熟的‘大孩子’罢了。

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位女生并没有在表露对黄濑的反感之后立刻走开，反倒像是打量着一头奇珍异兽一般、观察了黄濑好久，闲言碎语更是不曾断过。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所有的蜚语都被低头抽着香烟的笠松挺进了耳里，那么黄濑呢？他就在距离自己约莫三步的距离、他又听到了多少呢？怀着雷同的好奇、忍不住转头向着男人的方向放眼望去，只见黄濑面无表情的站在柜台前、看着店员小心翼翼的卷弄着可丽饼，专注的神情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又是否真的听到了些什么。唉，不过也没差啦，黄濑君他长得帅、篮球打的又好、还在兼职做模特，像他那样的人今后就算不努力也一定能够混的很开吧，只是看脸的话、和这样的帅哥交往也不会吃亏到哪里去啊。就在窃窃私语的两人一边嬉笑着、一边结伴转身打算离开时，临走前的一番话却让从店员手中接过了可丽饼的‘王子’皱起了眉头，而就在那一瞬间、这一微小的动作让笠松确信男人与自己一样、听到了这些闲言闲语，而黄濑并不是像表面上所看起来的那般云淡风轻，他非常在意两人所说的闲话、在意到甚至动了脾气。

“真好啊——要是我再长得可爱点、是不是也能活的那么轻松啊。”

“别傻了～首先性别就对不上、别做白日梦啦。”

“…………”

眼看着穿着短裙与短靴的两位女性一点一点消失在了人群，长吐了一口烟雾的笠松忽然感到一阵疲倦、默默的低下了脑袋，愣愣的看着手中那快要燃尽的香烟。总感觉目睹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感叹之余，从口袋中拿出了便携式烟缸的笠松将烟头丢进了小小的金属物件中，可还没等到自己抬起头来、不知在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黄濑便将可丽饼递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声‘请用’迫使笠松循声抬起了脑袋，就这么看着男人那有些生硬的笑容，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是巧克力香蕉口味的哦，就是不知道前辈会不会喜欢、如果不和你口味的话，我们也可以交换着吃，只要前辈不介意就好。”

“没事……吃起来都差不多，是甜的就对了。”

方才那出好像意外般的‘插曲’究竟是哪里戳中了男人的痛处呢？一边咀嚼着甜而不腻的可丽饼，一边低头思考着的笠松频频窥探着黄濑脸上的神色，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笠松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过问这些，生怕自己就和刚才那两位女性一样、在男人那尚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以至于他不再在向自己敞开心扉。只是短暂流露出不悦的黄濑看起来非常的平静，他非常用心的吃着手中的可丽饼、就好像孩子一样专心；就在笠松用着嘲弄的口气提醒男人的嘴边沾着奶油的时候，眨了眨眼的‘王子’笑着用舌头舔去了嘴角的残渍，随即乐呵呵的傻笑了起来、可正是这种造作得令人感到反常的地方让笠松无法不去在意。

“哈啊——肚子总算不饿了。接下来要吃什么呢？快餐吗？还是去吃牛排呢？”

大步走在前方、慵懒的伸着懒腰；或许是心理作用，在笠松看来、现在的黄濑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像是为了掩藏什么而故意摆出的幌子，至于他究竟想要遮掩些什么，笠松多少能够猜中些许、除此之外，两人间的距离随着男人的逞强而变得越发明晰起来。你何必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一直泼人冷水也不太好啊；望着对方的背影，笠松忽然想起了森山在电话里对自己所说的那番相劝，在外人看起来、或许是更为年长的笠松一直在抗拒着黄濑对自己的靠近，可事实上呢？黄濑不也做着同样的事吗？无论是男人在学校里的遭遇、又或是备受非议的事实，笠松从来不曾听他提起过，可为什么受到指责的人就只有自己而已呢？想到这、不禁感到火大起来的笠松变得越来越沉默，无论走在前方的黄濑说什么自己也都懒得搭腔、懒得搭理，终于，敏感的黄濑总算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就这么在人山人海的步行街中央听下了脚步，回眸望着自己，肤浅的笑容彻底不见了踪迹。

“……前辈你是有话要和我说吧？你很在意刚刚那两个女生说的事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呢？”

“我不在意那两人说的事，我比较在意你、还有你脑子里在想的东西。”

“…………”

音落、同样停下了脚步的笠松在黄濑的注视下袖起了双臂，既没有强迫、也没有催促什么，两人就这么站在马路的中央彼此凝望，直到其中一方好似妥协一般的避开对方的视线、而那个人不可能会是笠松。我果然还是赢不了前辈啊……明明周围的人大多都被我骗的团团转，可就是赢不了你，前辈果然是个奇怪的人；诡异的形容让笠松不自觉的挑了挑眉，而下一秒、同样将双手插进了口袋的‘王子’一边低着头、一边微微蹙起了眉头，在迟疑了片刻过后，深吸了一口气的黄濑慢慢启唇，而男人的一番肺腑之言让笠松感到有些意外的同时，也让自己再一次意识到活在光环与吹捧之下的黄濑是多么的无奈、又是多么的软弱。

“我是在生气啦，因为刚才那两个人所说的话生气。可类似的话我已经听过不下一百次了，明明曾经都只是在心里一笑而过、笑话他们的无知，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每当听到这类的话都会觉得特别生气，但又没有勇气表露出来……我很没用吧？”

以貌取人是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用对他人外表而产生的好感去评判一个人，确切的说、这种偏见甚至都谈不上是‘评判’，只是一种单方面的期待和臆想，可若是对方做出了令幻想有出入的举动便会立刻转换为某种激烈的负面情绪，这很不公平、但确实每个人都会犯的错，就连笠松也不例外。我明白很多人是因为我的外貌对我产生了很多不必要的期待，但是我实在不明白、难道长得漂亮的人就一定要很优秀吗？长得漂亮的人变得优秀难道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吗？说道这、微微蹙着眉头的‘王子’宛如发怒一般愤愤咋了咋舌，就只有笠松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就这么仰头看着渐渐涨红了脸颊的黄濑，听着他那抑扬顿挫的嗓音、感受着他的焦虑与无奈。

“为什么我的身边都是群只懂得以貌取人的白痴呢……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因为长相出众就事事都能成功，我也有在努力啊……为什么没有人看到呢……为什么他们在‘喜欢’上我之后、也都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呢……！”

“我不是有在看吗，看的一清二楚。”

太多太多的人就只能看得到耀眼夺目的王冠，却总是忘记头戴王冠的人是花费了多少的心血与艰辛才将这顶王冠囊括在手中。黄濑就是这样一个可悲的人；许多人喜欢着他、仰慕着他、爱慕着他，却没有人发现他真正的优点，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孤独与烦恼，更没有人愿意与他分享那些喜怒哀乐。在男人好似任性的孩子一般大发脾气之时、不知为何，忽然松了口气的笠松踱步来到了对方的跟前；其实自己能做的事很少、而黄濑也不需要廉价的安慰，所以笠松只是看着男人那双有些闪烁的眼睛，随即抬起了胳臂、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我不否认自己也对你有过偏见，因为你总是吊儿郎当的、就觉得你骨子里就是那种轻浮的个性；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也为我带来了不少惊喜，就像上次来我店里打工的时候、你认真帮忙点货的模样我至今都还记得。音落，慢慢收回了右手的笠松掩藏不住羞赧、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而闻言的黄濑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独脸颊不知出于什么样的缘由、变得越来越红。

“所以别人怎么想你就别管了，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个让人操心又老得意忘形的臭小鬼，离‘完美’两个字差远了。”

“……嘿嘿，还是前辈比较厉害，果然当初选择你……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选择。”

卡坡蒂曾经在他的作品《圣诞忆旧集》中说过，这个世上当然有圣诞老人。只是因为一个人做不了他得做那么多事，所以上帝把任务分给了大家，所以每一个人都是圣诞老人。

我是，你也是。

所以我们睡吧，一起来数星星，想想那些最安静的事物。

白色的雪花正从星星上落下，星星闪烁着、雪花飘转在我的脑海之中，美丽得让人忘记了呼吸，而你是否也看到了呢？

“前辈，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我能不能牵着你的手一起走？”

歌声悠扬、回荡在热闹的街道之中；踩着旋律的节拍，行走在人群的中央，唐突的请求让笠松几乎反射性的停下了脚步，而闪烁在男人眼底的认真竟让自己一时忘记了思考，待到自己猛然回过神，冰凉的左手已经被牢牢的握在了手中，炙热又柔软的触感使得原本想要挣扎的左手渐渐放松了力道，就连笠松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这样的感觉却让心口感到无比的舒适、无比的充实。

“喂……两个男人在大街上牵手不觉得很奇怪吗？话说突然之间干嘛啊……怎么想到要牵手了……”

“因为听到前辈说我是得意忘形的‘臭小鬼’，所以忽然变得想撒娇了而已。”

你想、幼儿园的孩子不都是这样吗？和要好的朋友在一起时就会牵起对方的手，现在的我对前辈也是这样的感觉，我想像这样和前辈一直在一起。

肉麻的话语像极了对女人的‘哄骗’，就好似告白一般、让对恋爱缺乏经验的笠松顿时变得手足无措，就这么红着脸、甩着无力的胳臂，无奈两人的十指牢牢的扣在一起，以至于怎么都无法松开、自己那狼狈的挣扎反而吸引了更多的目光。没事的，没有人会在意的；况且就算有人在意、我也不会在意，因为是前辈、所以无论传出了什么样的谣言，又或是被说了什么样的闲话，我都不会在意；就在自己惊慌失措之时、忽然附下身的‘王子’如是低声在自己的耳畔咕哝道，不着逻辑的说辞更像是男人的自言自语，却在对方加重了手上力道的那一刻、别样的悸动在心口一闪而过，迫使笠松微微抬起了双眼，视野之中尽是黄濑那如画像般耀眼夺目的笑颜。

“今后也请前辈一直、一直都要像现在一样，注视着我哦～？”

“少得寸进尺了……臭小鬼……”

——FIN.2016-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