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高中生涯正式结束的欢送会落幕之后,笠松将那件挂满了胸花的制服小心翼翼的悬挂在了衣橱橱门的内侧,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它的面前,一言不发的端倪了好久好久。这件普普通通的灰色外衣因为承载了太多的回忆与荣耀而变得不单单只是一件校服那么简单,无论将来自己走到哪里、又或是被扣上了什么其他特殊的头衔,自己也绝对不会忘记在海常度过的三年,艰难却快乐、尝尽了辛酸也因此而获得了幸福。
“哟,笠松。抱歉,让你久等了。”
即使千帆过尽、初衷难忘,笠松也已经无法再穿上这件象征着巅峰的制服,向着全新又陌生的校园迈出了人生的另一大步。在约定好的食堂门前寻找着熟人的身影,就在一身休闲装的小堀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挥舞着修长的双臂朝自己走来时,莫名的安心感使得笠松长吁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向着友人的方向走去,一声不变的寒暄让为人老实的小堀笑弯了双眸,随即便和往常一样、并肩走在了自己的身旁,这个习惯从两人在海常相识以来就不曾变过。
大学与高中不同,没有固定的教室、学生的流动性也非常大,因此想要与人在短时间内混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笠松不是个怕生的人,至少在与同性打交道时自己可谓是得心应手;然而人人都说大学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复杂且处处布满陷阱,即便自己已经有了不少从他校一同入学的新朋友,可只有在于小堀相处时自己才会放下所有的戒心和顾忌、大大咧咧的流露出自己的‘本性’。
“最近你们学部怎么样?课题进展的都还顺利吧?”
与最信任的旧识漫步在吵杂的校区内,也许是正值午餐时间的缘故、原本安静的林荫小道上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人群,甚至还可以见到面熟的教授;为了不让那些缠人的老教师发现自己,笠松特意压低了脑袋、躲藏在小堀的身旁,好在个性忠厚的小堀并没有发现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不快不慢的迎合着自己的步伐,悠然的迈着脚步。
“听说前阵子你们学部出现了泄题的事,好几位助教都被牵连了,你们班应该没受影响吧?”
“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好不容易熬过去了结果被通知说所有年级的人都要重考,害我白熬夜,都快把我给气死了。”
一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脑门就不受控制的阵阵抽痛,惹得笠松几乎反射性的捂住了汗湿的额头,紧紧皱着剑眉,继续叹声说道。
“不过比起这个……还有件事更让我头疼,所以今天才特意把你叫过来。……是有关黄濑的事。”
“黄濑?他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放下所有的牵挂离开那座带给自己太多太多的校园,本以为自己的意志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传承,而只要有‘他们’在、只有能够在远处继续听到他人为海常助威的呐喊,自己就可以无怨无悔的变为一名普普通通的‘盘观者’,看着这些背负着希望的后辈们挥洒汗水、为胜利拼搏的模样,可现实或许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见小堀一脸紧张的如是追问道,苦笑着耸了耸肩的笠松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是好;在自己日益与海常疏远的这几个月里,球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自己毕竟不再是主将、也不再是其中的一份子,笠松什么都不了解,更无权鬼鬼祟祟的四处打听、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为发生在黄濑身上的异样感到如此的不安。先到食堂找个地方坐下吧,到时候我再和你慢慢解释;音落,加快了步伐的笠松快步向着目的地的方向走去,就这么将温温吞吞的小堀抛在了身后、时不时的催促起来。
“你也赶紧跑起来啊!难不成还想留在这里晒太阳啊,我都快热死了。”
“可用跑的不是更热了吗……哎,真是拿你没办法。”
黄濑的异样是在暑假进行到一半左右时开始的,然而具体是哪里奇怪、又是哪里让自己觉得他变了,就连笠松自己都说不上来。只记得自己男人最后一次通讯是在八月中上旬的时候,那几条再平常不过的简讯曾经一度被笠松认定为是在撒娇,毕竟这不是黄濑第一次通过文字的形式向自己表达三年级毕业后的寂寞,所以笠松也理所当然的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是一切‘异常’的开端也说不定。
“诶……原来黄濑还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啊,那还真是挺微妙的。”
特意选了一个靠近出风口的位置,一边喝着食堂中最人气的青柠汽水、一边将近日来发生的一件件琐碎的小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坐在对座的小堀。笠松并不打算保留任何事,自己与黄濑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况且自己原本就是想要征求小堀的意见才会特意约男人在这里见面,如果只是抱怨、恐怕自己的心情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更不可能会为此担心、只是小堀的反应就与自己所想的一样,微蹙的眉头是困惑的最好证明。
“可能我自己家有个弟弟的缘故……除了比赛之外我对黄濑的心境就和照顾我家弟弟一样,所以他会说出那些话我并不觉得奇怪。可就从他的个性和为人来说,总觉得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啊……”
“一开始我觉得是那家伙遇到了什么挫折所以情绪不太好,可过了几天之后发现事情可能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每个人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也会有耍性子、或是任性的时候,所以当黄濑发来那些满是抱怨意味的短信时,笠松没有感到反感或是责怪对方些什么,反而感到有些欣慰、就好像突然找回了往日‘前辈’的身份,因为即便日子过去了那么久、黄濑在呼喊自己时依旧会在名字之后加上这一‘头衔’,这让笠松感到既欣慰又有些落寞。
(原来前辈你还会担心我们啊。我以为你整天和大学里的新朋友厮混在一起、对我们的事一点都不关心了呢。)
起初、看到黄濑的这些莫须有的‘指责’,笠松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更不是冒火,而是觉得非常可笑,自己甚至可以确定黄濑是用着什么样的表情在手机输入这些文字的,所以比起调侃与嘲弄、笠松最终选择了解释,将自己的顾虑以及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黄濑,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的无奈以及对未来的寄托。
“不过在那之后,黄濑就再也没有和我主动联系过了。”
误会澄清了、而从男人的回复来看,似乎他的疑心也都渐渐悬下了,本以为如此一来一切就能照旧、回归‘正常’的模式,所以在那一晚,笠松以一句‘早点睡吧’便草草的结束了与黄濑的通讯,就是在那之后、黄濑再也没有发来任何的消息,更不曾打过一通电话;如今暑假已经结束、新学期也已经开始,男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这么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仿佛不曾来过一般。
“本来我想问问早川和中村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可又觉得以我现在的身份去干涉海常内部的事不太合适,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只能猜想或许是监督这阵子抓得紧才没时间顾虑其他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家伙也算是长大了,我倒还挺替他高兴。”
“哈哈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前辈’这个身份毕业啊。别忘了我们现在也算是‘新生’啊,对高年级的也得低头哈腰、好不容易熬到高年级,一夜之间又回到起点了,感觉还真是微妙。”
小堀的这番感慨让笠松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思绪随着男人脸上的苦笑而回到了樱花盛开的那个季节;强忍着心头的忐忑,走进了陌生的校园;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从自己的身旁经过,笠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闯进了迷宫的孩子,既觉得新鲜与兴奋、也有过无助与茫然的时候。
“总之现在我只能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至于海常那边……我相信早川他们能够好好处理,也相信黄濑他一定有着自己的打算,所以暂时不想干涉太多。”
也许小堀说的是对的,是时候该从‘前辈’这一身份毕业、是时候该摆脱‘主将’的光环,放手将自己眷恋的一切托付给下一辈了。究竟是我太爱操心、还是过于敏感了呢?与其说这番信誓旦旦的感慨是对正在为海常拼搏的后辈们的‘承诺’,还不如说是笠松说给自己听的‘谏言’;明明在毕业典礼的那一天,自己毅然决定将手中握有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日益成熟的‘王牌’,可事到如今、自己竟仍然对海常的种种念念不忘,这么窝囊又失信的态度实在是有愧于黄濑那日的笑颜,让笠松头一次感到这么的无地自容。
“算了,不多说了。下次等森山来县内的时候我们一起回海常看看吧,身为OB、回去探望探望也是应该的。”
“你啊……还是别在那嘴硬了,老老实实的承认你放心不下吧,‘笠松前辈’。”
“啰嗦……!”
不论是毕业也好、又或是放弃‘前辈’的架子也好,人都已经离开了,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在与小堀道别之际,笠松就好像恍然大悟般猛然惊醒,或许这些所谓的担忧与烦恼都是自找的,是自己无谓的猜忌、同时也是自己实在太过‘主将’的这一身份而所留下的‘后遗症’,简单来说就是自己多心了。
说起来我不是前阵子才刚去看过那家伙的比赛吗?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呢?回想起夏天与小堀和森山一起受邀去观看IH时的场景,正疾步走在回家路上的笠松慢慢停下了脚步,人群的喧嚣因思绪的回迁而渐渐化为了幻觉,仿佛自己挣置身站在球场的中央,看着曾经一同奋战的‘战友’们在球场上奔跑着、追逐着,激动、感动、预计无法言语的兴奋和不甘如同井喷一般用上心头。笠松真的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早就得离开,离开这支球队、离开海常;然而自己同事也感到非常的满足,即便自己没有与他们一起站在球场之上,可心却和所有人紧紧的维系在一起,而就在宣告败北的哨声响起时,热泪情不自禁的盈满了整个眼眶,笠松是发自内心的为在场的所有人感到难过和惋惜,可同时也比任何人都要为现在的海常而感到骄傲。
“这不是笠松吗!真巧,今天又撞上了。怎么样?你要是一个人的话要不咱们俩拼个桌吧。”
“哦哦,你们来了啊。坐吧,这个点碰巧没什么客人,赶紧坐下吧。”
如果可以的话笠松并不像总是沉溺在对过去的留恋之中,因为每每回忆结束、如梦初醒的感觉只会让人觉得空虚,为了避免太过频繁的产生这种感受,笠松找了新的兼职、而在兼职中自己也遇到了不少新的朋友与旧识,好比曾经是敌校选手的冈村与宫地。在打工地点附近的小餐馆用餐已经成为了每周的惯例,而冈村与宫地碰巧在附近的同一家书店打工、三人常常在这里碰面,所以对于两人的出现笠松其实并没有觉得太过吃惊。一边咀嚼着口中尚未咀嚼完的牛肉饭、一边为偶然撞见的熟人腾出了空位;就在几声寒暄过后,冈村与宫地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在自己身旁坐下了身,对着正在厨房忙碌的店员们吆喝了几声,随机将背包放在了脚下的竹篮里,继续笑着说道。
“老夫刚还和宫地打赌说会不会在这里撞见你呢,结果他说他前面去处理垃圾的时候看见你走进店里,害老夫又输了五十块钱,你得想办法赔给我啊。”
千篇一律的玩笑话依旧没什么长进,就在冈村把话说道一半时、稍稍探出了脑袋的宫地冲着自己挤了挤眼睛,随即比划着嘴型、嘟囔了一声‘多谢啦’,滑稽的模样让笠松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急急忙忙的将嘴里的食物吞进了肚子,仰头喝光了杯中剩下的麦茶。
“你今天应该领工资了吧?那正好、一个鸡蛋正好是五十,就你帮老夫买单了呗,省的老夫天天挂念这事。”
“偷偷拿别人用来打赌也就算了,自己输了还要我帮你还赌债,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见自己毫不领情、立马变了脸色的冈村紧紧的皱着眉头,原本男人的长相就因为太过粗矿而显得有些渗人,这一下使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就好像发怒的野生动物一样、让一旁的宫地忍不住背过了身、偷偷模糊了手机,记录下了这一难得的画面。
“顺便、上次猜宫地会不会接受人表白的事是我赢了。你还欠我一瓶饮料呢,准备什么时候还我?”
“什么?!你们还背着我干过这事?!有没有搞错啊!我怎么没听说!”
“好了好了!不提了不提了!吃饭吃饭,赶紧吃饭,吃饭最要紧!这种小事就别去管了!”
昔日的对手如今成了可以尽情打闹成一片的朋友,其实离开了篮球、大家都是同龄人,会觉得熟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说笠松原本就不是什么记仇的人,除了宫地与冈村之外、笠松与其他三年级也维持着联系,像是秀德的木村与大坪,桐黄的诹佐与今吉……所有人都从高中的球队引退,而所有人依旧坚持着篮球,即便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参加正规的社团,可每当有机会聚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围绕着篮球聊个没完,难免也会触及到有关过去以及‘后辈’的话题。
“对了,笠松。你最近有没有回学校看看?WC的预选赛没过多久就要开始了,你这个做OB的不打算回母校给学弟们加加油啊?”
将碗中的油豆腐一口塞进了嘴里,听宫地忽然如是说道,一时哑然的笠松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糊的摇了摇头,低声咕哝了一句‘暂时没有’,随即像是把玩似的低头摆弄起空落落的餐具来。为什么啊?神奈川距离东京不算太远吧?还是说你打工太忙了抽不出时间?我最近倒是想回去看看,碰巧我家老弟和我说了不少有关高尾和绿间的事,那两家伙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我这次回去这么教训他们;说完,咬牙切齿的宫地使劲搓了搓双手,虽说嘴里始终都在抱怨、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明显的笑意,想必比起嘴上说的‘火大’、男人是期待这次会面的吧,毕竟他也是‘前辈’,而宫地此时此刻的心情笠松多多少少能够理解,应该说比任何人都能同感深受。
“冈村你倒好,把队长的交接棒交给了冰室都用不着操心。唉……我们家那两个几乎每天都能给我闹出点事来,真是让人不省心。”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老夫还羡慕你们呢!冰室那家伙的确把队里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操心,可是老夫也想回去啊!但是都没有老夫可以插手的地方,老夫心里真的好寂寞啊——!!”
“………………”
表面上装得不屑一顾、可当真的没人需要自己的时候就会产生被人抛弃的不安感,无论是冈村还是宫地、两人此时此刻的感受笠松都已经经历过,直到现在都独自一人暗暗的烦恼、其实自己还是很羡慕他们的,羡慕他们能够这样毫无顾忌的表达出内心的想法,无论是通过什么样的形式、至少他们没有逃避,也没有刻意寻找什么借口,与自己截然不同。可正是这样的不同让笠松觉得坐如针毡、生怕自己的沉默让另外两人再度将话题的矛头指向自己,到了那时笠松还真没有自信能够应付得了。趁眼下的场面还没有愈演愈烈之时,匆匆拿出了钱包的笠松就这么以还有要事为由一个人悄悄先行撤退,然而就在笠松试图摆脱两人的纠缠、跌跌撞撞的朝着入口走去时,紧闭的大门突然从外侧被打开;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阻碍在门外、堵住了自己的去路,而那头金黄色的短发让笠松就这么目瞪口呆的仰着脑袋,熟悉的俊俏面孔上同样写满了差异,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叫出了彼此的名字,使得坐在店内的所有人纷纷循声转过了脑袋,怔怔的看着呆愣在门前的两人。
“笠、笠松前辈?!”
“黄濑?!你怎么会在这里?!”
“?”
近乎花了整整五秒钟的时间才回过神的笠松使劲眨了眨酸涩的双眸,而在这五秒之间、黄濑的表情从吃惊转换成了犹豫,微蹙的眉头就好像在避讳什么似的、仿佛男人并不想见到自己,甚至还明目张胆的微微低下了脑袋、避开了自己的视线。正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让笠松的心口忽然一阵紧缩,而恰恰在这时、同样认出了黄濑的冈村与宫地下意识的嚷嚷了一声‘这不是黄濑吗’,可闻言的笠松并没有因此而留守在这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小饭馆内,而是一把拽上了黄濑的胳臂、带着男人逃出了餐厅,不顾黄濑的叫唤与抗议,就这么拖着许久不见了的‘后辈’、奔至于了位于餐馆西面的小花园里。
“前辈、等等啊、笠松前辈……!好痛!我的手臂好痛!能不能请你松手啊,我的手快要断了啦!”
“吵死了!谁允许你和我顶嘴了?!这是前辈命令!赶紧把嘴给我闭上、乖乖跟我走就对了!”
自己为什么要像逃亡一样带上黄濑逃离所有人的视线呢?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将男人带至这样一个偏僻又安静的地方?直到耳朵只能听到两人那狼狈的喘息声、渐渐松开了手的笠松弯下了腰肢,双手撑着膝盖;自上次与冈村他们约在街头打球以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刚才那样这么拼命的跑动过了,耐力的衰退让笠松感到有些不甘,可比起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此时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存在’才是真正让人棘手的大问题,明明是自己把他拖来这里的、然而笠松竟忽然没有勇气回头看他,就这么静静的等待对方开口,假装吃力的半曲着膝盖。
“……感觉好久没见了呢,我是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到前辈,最近还好吗?”
黄濑还是和以前一样、忍受不了过于沉闷的气氛,更受不了沉默为周遭的空气所添加的那份凝重。见男人主动开了口,缓缓直起了摇杆的笠松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言不发的回头瞪着黄濑的双眸,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那份怒气,却只是苦笑着耸了耸肩膀,什么都没有解释。
“前辈你果然在生我的气啊。这么久没有和你联络……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从早川前辈那听说了什么,不过我不是因为有意避开你才不联系你的,还希望你不要误会。”
“早川那家伙什么都没和我说。不光光是你,早川和中村他们最近也不常和我联络,所以我想是不是部里比较忙你们都没空,至于其他方面我并没有想太多。”
“…………”
就连笠松自己分不清刚才所说的话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是真的决定不再干涉有关海常的事,而当笠松如是鉴定的表态时,原本苦笑着的‘奇迹’默默的垂下了视线,一句轻声的‘我知道’竟让笠松感到有些愧疚、莫名的罪恶感就这么擅作主张的在心口蔓延开来,反而让自己心虚的将脑袋扭转到了一旁。
“其实最近队里的状态不太好,虽然大家都已经差不多从IH的失败中振作了,可因为阵容重新调整过了的缘故、有许多需要磨合的地方,实力的悬殊让源源他很是头疼,几乎每天都抓着我们开会、商讨对策,就连早川前辈都开始抱怨了呢。”
勉强挤出的笑容并没能说服自己,而就在黄濑慢悠悠的从自己跟前走过时、下意识抬起头来的笠松就这么再度将视线投向了男人的背影,眼睁睁的看着他坐上了不远处的秋千,像个孩子一样的前后摇晃了起来。可大家越是心急、就越是容易把阵脚打乱;所以我觉得我既然身为海常的王牌就必须得做点什么,所以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部活上,想办法帮其他前辈分担一些,才一直都没有和前辈你联络。说着,紧握着吊绳的黄濑忽然停下了动作,低头沉思的凝重表情让笠松感到有些讶异,尽管自己的确有想过黄濑的‘消失’是否与部活有关,可笠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黄濑的嘴里听到这些话,在自己的想象中、黄濑一定会是笑着重复着那些千篇一律的话语,说着‘一定没有问题’、‘只要有我在海常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之类的大话。
“在这段时间内真的发生了不少事……然后我忽然领悟到,就算是‘王牌’、也有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事,说起来还真是有够丢人的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自己立下的‘原则’就这么轻易被打破了,原来自己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吗?看着久久都没有抬起头来的黄濑,踌躇再三的笠松还是将那句最不该提起的问题问出了口,然而黄濑并没有回答、男人只是轻轻一笑,缓缓抬起的金色眼瞳比往日的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冷漠,陌生的眼神让笠松不禁一阵颤栗,却无权指责他些什么,只能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看着承载着‘奇迹’的秋千再度摇摆起来。
“……算了,就当我没问过吧。我已经不再是你们的主将了,我也已经决定不再多干涉海常的事了。现在引领海常向前走的人是你们,就算遇到瓶颈期也很正常,不如说‘现在’正式考验你们的关键时刻吧。”
“我就猜到前辈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有在努力啊!比任何时候都要努力,可却一直看不到什么太大的进展,难免会觉得低落。”
可越是消沉、就越是忍不住想起前辈;心想如果这时候笠松前辈你在的话会怎么做呢?是不是也会这么做呢?是不是会狠狠的教训我们一顿呢?想了好多好多、到了自己都忍不住发笑的地步。
说到这、忽然抬起头来的‘奇迹’竟忽然笑了,可这并不是喜悦或是高兴地笑脸,男人的眼中写满了自嘲与凄楚,这还是自己看到黄濑如此颓丧且气馁的模样,尽管他在笑、努力的强迫自己去笑,可笠松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的无助与孤独,至于浮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只不过是向自己求助的‘信号’罢了、希望自己能够帮帮他,救救他,听听他的心声,听听那些他想说却无法说出口的心里话。
“然后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好寂寞。没有前辈在的海常真的太寂寞了,寂寞得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前辈已经不是海常的一份子了吧?就算我和你诉苦、和你说这些话,你都不愿意回来了,不是吗。”
“……你啊,个头长那么大,内心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子呐。”
碍于自尊无法开口,生怕一时的示弱破坏了当日立下的约定,破坏了彼此间那份承载着梦想的信任;然而名为‘孤单’的折磨是那么的难熬,以至于让所有的自信渐渐瓦解,使得对未来的展望变得岌岌可危。此时此刻、黄濑所控诉的一切笠松都明白,因为自己也年轻过、所以也都经历过。当时因为那一次的传球失误而承担的责任一度让自己选择放弃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信念,然而笠松还是挺过来了、并且遇到了能够与自己承担这一切的同伴,黄濑就在其中,所以笠松相信男人也一定会像曾经的自己一样,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
“我的确说了我不会再多干涉海常的事,可我并没有说过我不愿意再回去。碰巧、刚还在和冈村他们说回学校看看的事,只是我不太有机会和你们直接接触,如果贸然就回去的话、很有可能会打乱你们的计划,这样反而变成我给你们添乱了。”
右手情不自禁的向着男人的方向伸去,就好像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抚摸着柔软的细发。笠松不是黄濑、却能够明白黄濑的感受,这或许也是‘前辈’才有的特权吧。虽然话说的轻巧、可实际做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明明已经决定放弃‘前辈’这个身份,以一个普通男人的身份好好见证海常以及黄濑的成长,可看到男人用着那样的表情对自己这般控诉,又有谁能够抵挡得住、真的忍心撒手不管呢?我本以为只要全身心的投入到训练就可以不去胡思乱想,结果越是忍耐就越是寂寞,越是觉得寂寞就越是觉得没脸见前辈;或许是因为接触了人的温度、心绪渐渐能够平静下来了的缘故吧,身体与态度不再像方才那样咄咄逼人的‘奇迹’变得健谈了起来,对自己紧闭了太久的心门也慢慢的打开,然而男人虽然不喜欢被自己当成孩子的感觉、却没有拒绝自己的安抚,孩子气的地方让笠松感到无比的惹人怜爱。
“可前辈你却和一群新朋友整天玩在一起,一点都不关心我们的样子……”
“少胡说八道。这阵子你都没来消息我就在想是不是队里出什么事了,今早还在和小堀谈这事,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他啊。”
见自己如此信誓旦旦的说道,先是眨了眨眼的黄濑立刻笑弯了眼睛,随即故作狐疑的挑了挑眉,一句半信半疑的‘真的吗’让笠松莫名的热了耳廓,明明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却还是避开了男人的目光,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真的。大概就在最近吧,也得配合打工的时间,反正没你想的那么轻巧就是了。”
“真的?不骗人?”
“这种事有什么好骗的……话说我有骗过你吗?承诺过你的事我有哪一件没有做到?”
说完、为了报复对方的纠缠不清,收回右手的笠松用力曲起了手指,接着狠狠的弹了一记黄濑的脑门;然而这次黄濑既没有喊疼、也没有抱怨,而是像是中邪了似的不断嘿嘿傻笑,傻气的模样让笠松也情不自禁的跟着一通轻扬起了嘴角,别说是怪罪了、就连最初的迁怒也都不见了踪影。那前辈决定了之后一定要事先告诉我们啊,如果早川前辈他们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还没等黄濑把话说完,笠松立马捂住了男人的嘴巴,一句‘你别乱说’让坐在秋千上的‘后辈’一脸困惑的瞪大着双眼,然而在笠松解释完缘由之后、再度嬉笑起来的‘奇迹’抬起了有些粗糙的大手,紧紧的将自己的双腕缠过进了掌心,比想象中还要炙热的温度是否象征着对方的迫不及待,笠松不知道、但是自己唯一清楚的事自己对黄濑仍旧依赖着自己的事感到异常的狂喜。他还需要自己,而我也需要着他;就好像一个永恒不变的定式,缺一不可、缺少谁都无法成立。
“你可别到处乱说啊,不然就不能算是惊喜了。”
“哇……那岂不就成我和前辈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了?既然如此我保证一个人都不说,相对的前辈你也不能告诉小堀和森山前辈他们啊!”
距离的疏远让我们模糊了很多记忆,也看清不少事物;无论发生什么,人总得向前看,可别忘记总有人一直在你的身后等着你、支持着你、看着你,其实我想对你说的就只有那么简单。
可尽管心里想了那么多,笠松仍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一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二是觉得一旦自己说了这些肉麻的话就只会让黄濑更加得寸进尺罢了。然而待到黄濑走进驶往神奈川方向的电车,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定,留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悸动、一种说不出的期待,使得笠松情不自禁的仰起了脑袋、深吸了一口空气,仿佛壮胆一般、想着车站的出口迈出了步伐。
(街球队?前辈你们要成立街球队啊?哇……真好,我也想和前辈们一起打球,呜…感觉好羡慕吗哦……)
节奏过快的大学生活容易让人迷失,而在迷宫中迂回了太久的笠松最终还是选择回到起点,捡起了自己最爱的篮球、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而就在Strky成立的那一天,笠松将这个喜讯第一个告诉了黄濑;黄濑的反应也如自己预料的那样,激动、兴奋、又有些不甘。听着他那愤愤不平的口气,忍不住在心中偷乐的笠松合上了手中的书本、继续笑着调侃了起来。
“谁让你比我们晚出生两年的。好好加油吧,部活固然重要可也别忘了念书,要是考不上大学、想再多也没用。”
(呜呜呜呜……我会努力的……)
毫无根据可言的承诺就这么凭着一年之内积攒而起的默契顺理成章的变为了两人的约定,即便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远远的看着你,即便我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不断向你靠近;然而只要这份羁绊依旧健在、即使你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类,只需要一句‘我等着你’,那就已经足够,无论过去了多久、又经历了多少风雨,这份距离一定会迎来他的归属,然而牵动着你我的心跳却永远不会停止它的悸动。
“前辈你再等等我哦!哪怕只有一年、我们一定要再聚在一起打篮球,就这么说定了哦!”
“喔,我等你。”
黄濑。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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