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这篇天使黄(寿鳕子老师的《水泥花园》paro)送给你,然而并不是什么喜庆的文章……也不是什么喜庆的题材……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写什么样的故事,大概就……这么稀里糊涂写完了……?
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
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求你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你宽恕我们的罪过;
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
一手平放在圣书之上、一手紧握着垂荡在胸前的十字架,每日例行的祷告是笠松坚持了近有十年的习惯,作为一名虔诚的天主教教徒、无论任务多么忙碌、又或是出征多么频繁,自己一定会像是见缝插针一般履行着祷告的工作,一是为了祝愿自己、二是为了祈愿纷争不停的乱世能够早日平定。
然而美好的远景总是在自己踏上沙场的那一刻一次又一次的破灭;看着眼前那飞扬的尘土、沉睡在废墟下的尸体流淌着鲜血,炮火与弹药留下的碎片好似华丽的卵石、散落在四面八方,反射着太阳那刺眼的光芒。每每当笠松闭上双眼,鲜明又真实的情景总是会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不断的闪烁、浮现,就好像自己身处在战场的中央似的,震耳的噪音挥之不去,炮火的轰鸣一次次逼迫自己从梦中惊起,就这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任由汗水仿佛失控一般不断沁出背脊。
“哟,祷告完了?今天这么早啊。”
就在自己难掩睡眠不足的疲惫、一边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慢慢挪开了摆放在圣书之上的左手时,身穿黑色体恤、一手端着餐盘的森山面带微笑的来到了自己的身旁,仿佛早就默认了自己同意似的、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在自己的身旁坐下了身,右手握着汤匙,神清气爽的模样与一脸疲倦的笠松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难得最近没什么任务你还每天这么早起,我们的‘中士大人’还很是尽心尽责啊——不愧是新兵们的模范和榜样,换做是我绝对做不到。”
“你少埋汰我了。小堀呢?怎么不见他人?”
见自己毫不领情的反客为主、如是开门见山的反问道,耸了耸肩的森山只是暧昧的敷衍了一句,说着‘可能被其他人叫走了吧’让奋战沙场多年的笠松几乎反射性的起了疑心,然而就在自己一边微微蹙着剑眉,一边像是逼问一般直直的注视着男人的眼眸时,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则是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随即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汤匙、一手轻轻的托上了脑袋。
“与其在这担心小堀,还不如好好想想你那位‘天使大人’和你处境。你这‘保姆’准备当到什么时候?”
“……这已经不是我的能做主的事了。”
利用从处女体内提取的卵子与上帝之子的细胞受精而成的‘怪物’被赋予了‘天使’的称号,外表酷似人类、可实质上却是更接近于‘兵器’一般的存在;天使作为神特殊的孩子享受着和神之间的亲密关系,他们拥有接近于神的能力、替神在人间传播着上帝的质疑,然而被囚禁在这座‘水泥花园’中的‘天使’却并没有贯彻这一使命。他们同样是为造物主服务而存在的;只不过比起那被信徒们歌颂的上帝、他们的造物主是那些身穿白大褂、嘴里总是念叨着高深的术语的科学家,而‘黄濑凉太’便是这些科学家们所创造的‘伟大杰作’之一,同时也是现存的‘天使’之中最年轻、资历最浅、也是最不成熟的一个。
(我想见前辈一面,所以我就来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独自一人生活在‘庭院’里的黄濑看似无忧无虑、但他并不拥有所谓的自由;宽阔又明亮的院子里充满着鲜花的芬芳,鸟儿的啼鸣轻快悦耳,当笠松第一次踏进那块‘禁地’之时,美丽的光景甚至让自己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是培养雇佣兵的基地,仿佛身处在天国的边境一般、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很快便让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醉。黄濑就生活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就只有花鸟与溪水的陪伴,赤裸着上身的‘天使’就好像在炫耀自己那洁白无瑕的肉体一般毫不拘束的行走在自己的面前,两人交谈着、也争执过,在了解了对方究竟是何等可怕的怪物之后,笠松对黄濑的印象逐渐从神秘到了恐惧、又从恐惧变为了困惑。自己不是在怀疑对方为什么存在于世界上的意义,而是不明白为什么人类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获得一直在最求的摸个结果,就好像自欺欺人一样、创造了生命,但却没有勇气去面对它的存在。
“算是双重保险吧。因为上面的人注意到黄濑似乎对你有着非常执着的一面,害怕你因此受到牵连,所以需要寻找一个替补、那个人就是小堀。”
一边咀嚼着盘中的饭菜,一边如是低声说道的森山看起来非常的平静;或许是生怕被周遭的人发现吧,惊人又意外的事实让一旁的笠松不禁大吃一惊,可就在自己瞪大着双眼、刚想要启唇问明白时,坐在一旁的森山先是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仿佛警告一般、而很快便意会的笠松立刻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右手紧紧握着冰冷的汤匙,心跳变得越发剧烈、大声,就连耳膜也都跟着一同隐隐生疼起来。
“但是说‘替补’也不算准确。与其说是‘保姆的接班人’、还不如说是暗中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毕竟黄濑的存在本身就是军事机密、而他对你的态度又很不寻常,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知道,谢谢你告诉我,我会留意的。”
如果说出征也门的任务让黄濑的存在大白于天下、那么笠松丢失了上级对自己的那份重用和信任与黄濑的那一次亮相恐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笠松不知道对方到底喜欢自己的哪里,也不明白黄濑究竟中意自己的什么地方,以至于每时每刻都用着他身为‘天使’的‘特权’窥探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凭一句‘想见你’就擅自动用惊人的力量打破了花园的大门,好似理所当然一般、来到了雇佣兵们集体生活的住所。我听到前辈在弹琴,所以忽然想要来见你;在手持武器的士兵们的重重包围下,屹立在人群中央的‘天使’就这么站在笠松的面前,微笑着说道。柔和平稳的声线丝毫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感觉,可正因为如此、那为杀戮而诞生的‘怪物’才会显得难以捉摸、显得是那么的可怕。这场闹剧的结果以黄濑被强行带走而得以告终,在这之后、笠松被喊去谈了话,为了能够厘清前因后果、面色凝重的科学家们将自己关了三天三夜进行盘问,然而笠松唯一能够回答的就只有一句‘我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为什么黄濑要来见自己、也不明白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在盘算些什么,这份执着的源头到底是什么缘由,笠松什么都不清楚,也不想因此而越陷越深。
“‘现在为大家插播一条新闻。今日A国发生一起自杀式袭击恐怖案件,造成当地26人死亡、54人受伤。’…………”
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女声打断了沉重的思绪,迫使坐在餐桌上的笠松与森山几乎同时循声仰起了脑袋;那是一则临时插播的时事新闻,身穿白色制服、留着一头栗色短发的女播音员用着清晰的咬字播报着发生在全世界各地的要事,从重要的政客被民众轰下台、到一些好似娱乐一般的社会小道新闻,而这则临时插播的事件在联合国宣布协同各个国家的力量一起大力打击反恐的共识之后已经不会再像最初那样令人感到震惊或是错愕。没到重大的节日前夕、类似的戏码都会上演,这是恐怖组织对世界的宣战、也是对那些试图打压他们的国家施加的抱负。滚动在屏幕中央的各种资讯将现场的混乱景象表露的一览无遗,而在笠松眼里、这点程度的混乱远远不及战场的残忍,之所以令人痛恨只是因为类似的恐怖袭击往往会将无辜的平民牵扯进来,是一种极其卑劣、却极端残忍的手段。
“这已经是今年内第几起了?距离我们上次从也门回来连三个月都没到吧,那群人效率也太高了。”
似笑非笑的口气让笠松下意识的朝着森山的方向扭转过了脑袋,尽管男人试图用玩笑般的语气缓和一下弥漫在食堂内的凝重气氛,但从他那微微蹙起的柳眉来看、森山对这类的报道一向深恶痛绝,况且这次的犯人是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女。从A国官方公布的画像上来看,这名少女蒙着黑色的头巾、只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眸裸露在外;明明她的所作所为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明明她所做的一切破坏了一个国家的繁荣与和平,然而那双褐色的眼眸看起来是那么的清澈,不带一丝杂念、不带一丝迷惘,就好像黑夜中的星星一样,散发着异常璀璨的光芒。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利用孩子……啧!真是禽兽不如。”
“…………”
也许在这样的时候用理性去思考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笠松还是下意识的揣摩起了那些恐怖分子的心思、更令人感到唏嘘的是,类似的情景早在笠松刚入伍的时候就已经切身体会过,当时自己刚被调来ATA、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军衔。在一次出征中东的任务中,作为新人的笠松在队长的指示下举着沉重的步枪、在喧闹的集市中巡逻着,观察着;每个人都很警惕,脚下迈出的每一个步子都异常的谨慎与小心。而就在笠松被不断在人群中奔跑的孩子引开了注意力时、耳机里传来的一声怒吼迫使自己停下了脚步;只听负责指挥的长官大吼了一句‘小心右边!’、接收到指令的笠松立刻举起了步枪,将枪头指向了正朝自己举到挥来的行凶犯:那是一个男孩,年龄约莫十岁、卷发上满是黄褐色的尘土,狰狞的表情流露着凶光、身上捆绑着类似爆竹一样的东西,那是最为简易的炸弹,虽然威力不足以炸毁整栋建筑、却足以夺走数十来人的性命,‘生’与‘死’的去向就这么成为了一刹那之间的了断。
(不要犹豫!不要迷惘!凡是挡在枪前的一律都是敌人!这是长官命令!赶紧开枪!)
(……啧……!)
当时、自己的果断挽救了一场会将数十人卷入其内的危机,作为代价、自己夺走了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的生命。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少年一边细细痉挛着、一边流淌着鲜血,久久未能动弹的笠松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重枪,眼泪不知道为何从眼眶不停的掉落,以至于打湿了整片面颊,呼吸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困难。
前辈有想到什么吗?又看到了什么呢?是不是和你自己原先所想的一样呢?
在‘天使’的蛊惑下、沉浸在乐曲之中的笠松闭上双眼,明明是如此悠扬的音乐,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枪林弹雨的战场,优美的旋律随着鲜明的记忆化为了人群的嘶吼与求救的哀嚎。笠松因阻止了危机的恶化而立下了大功、获得了军衔与荣誉;然而自己并没有因此而引以为豪,同时也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违背人道主义,就好像一直在逃避一般,将一切归咎在了‘军人的职责’身上。不断滚动在电视屏幕上的照片勾起了往事的回忆,无论是照片中的少女、又或是那天试图袭击自己的少年,他们都有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有着一双对信念无比虔诚的眼睛;他们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的、更不会在乎外界对他们的评判与恐惧。不知为何,那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眸莫名的让笠松想起了被幽静在‘花园’中的黄濑,回想起来、他也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即使实在咀嚼着血淋淋的残肢、又像是为了蛊惑自己而说些妖言惑众的话语时,那双如琥珀般耀眼的眼睛也都闪烁着异常的光辉,是那么的美丽夺目、又是那么的明亮耀眼。
“……我有点事先回去了,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帮我从小堀那打听点消息,这件事我们三人知道就好。”
“遵命~”
人的本性是有罪的。因为天主造了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被安置在伊甸园的两人本该可以过着一生无忧的生活,却因为抵挡不住蛇的诱惑、偷吃了禁果,因而触怒了天主,被驱逐出乐园,到地上劳动,而亚当和夏娃的罪一直传到他们所有的后代,这便是伴随每一个人类诞生的原罪。
所以‘人之初性本善’这类的说法从一开始笠松就不曾相信过,尤其是在目睹了太多太多之后、对善恶的定义,笠松变得越来越模糊,为由对信仰的虔诚让笠松多少还能记得自己为何会成为军人、为何会来到这里的初衷。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挽救更多的生命,即使少数人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可唯有自己的信仰不变,一切在不会变质,自己也就有了继续前进的理由。
“‘笠松中士……?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站在严实紧闭的大门之前,仰头凝视着头顶上方的摄像头;距离黄濑被幽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而这扇被‘怪物’一击便打碎的重门也在工程师们的连日赶工中得以修复,用特殊的刚才打造的大门据说有足足六吨之重,然而无论是下令紧急修复这扇‘牢门’的人、又或是亲自打造这扇铁门的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种程度的东西根本就关押不住住在花园里的‘怪物’,若是黄濑真的有心、想要再次冲破这里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明智徒劳的做法无非是想要求得心理上的安慰、用来粉饰恐惧的一种手段罢了。
“我是来要求与黄濑会面的。禁足令的时间已经到了,我有些事要和他当面确认下,希望能够获得准许。”
见自己如是义正言辞的说道,稍许顿了顿神的‘守门人’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要求,理由是‘没有收到上级的指令’,而这一回答也在笠松的要求之中。……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但是我有必须想要弄清楚的事,所以请务必通融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过后,下意识握紧了双拳的笠松再次请求道,可得到的答案仍然是否定的,这不禁让笠松感到有些烦躁、可仍然强压着怒火,在心中暗暗的咂了咂舌。
“拜托了,请斟酌一下,哪怕只有一小时也好、所有的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
“‘抱歉,没有上级的命令我们很难……’”
“‘等一下!今天先让他过去吧,不然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快把门打开……!’”
“…………”
本以为自己无论多么坚持都会被拒之门外,可意外的展开让笠松吃惊之余、也很快意识到了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在几声暧昧的鼻音过后,在广播另头的两人交头接耳的说了些什么,下一秒、严实的铁门缓缓打开,旋转的齿轮发出阵阵震耳的轰鸣声、刺眼的光芒透过缝隙点亮了视野,迫使笠松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微微眯起了双眼,在强光之中辨认着前行的方向。
“‘请进吧’,‘天使’说他在里面等着您,请先按照指示进行消毒的工序。”
“……多谢。”
在黄濑被幽静的这段时间笠松从不同人的口中听说了各种各样的传闻,有人说他被处死了、又有人说他被关在审讯室内,进行反省,或是接受着各种各样的刑罚、毕竟‘天使’酷似人类却不是人类之躯,从他横扫战场的姿态就不难看出、拥有‘神之力’的黄濑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极限,用人类的标准去衡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违背‘常识’的愚昧。
“笠松前辈,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依旧是光裸着身体、依旧是宛如彰显自我存在一般将精瘦的肉体暴露在外;可比起不久之前,男人的手臂、胸膛、乃至于腰侧附近多了几道殷红的伤疤。伤口看起来还很新,凝结的血痂呈现出鲜红的色泽,想必是最近才留下愈合的伤口,见自己一步一步走进花园深处、原本正浸泡在水池中的‘天使’慢慢从水塘中站起了身,就这么以全裸的姿态站在自己的面前、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梳向了脑后。
“真是抱歉,上次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原本我想去看看你那边的情况的,可那群老头说要是我再擅作主张、就会对你这个‘源头’下手,所以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被关了一个月,我快寂寞死了呢。”
“那天你为什么要过来?”
在对方靠近自己之前、抢先一步的笠松立刻开口逼问道,而闻言的‘天使’并没有搭腔,就好像嗤笑似的、微微轻扬的嘴角满是不屑的意味,随即就这么迈开了脚下的步伐,一点一点、向自己慢慢靠近。
“我不是说过了吗?‘因为想见你,所以就来见你了’。这难道很难理解吗?相对的、今天前辈为什么又会来见我呢?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是有些事想要亲眼确认才会来这里的。……因为我没法从这里走出去,唯一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你了。”
“诶……这样。”
在‘天使’的面前说谎是没有意义的;那双金蜜色的眼眸可以看穿一切,无论是内心想要隐瞒的事、又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的事,敏锐的耳朵能够直接听到灵魂的本音,而锐利的眼睛能够直接看穿人的心绪,在领教了几次过后、笠松早就已经放弃在黄濑面前说谎,明知欺骗不了对方、却还是谎话连篇,这根本就是自取其辱罢了。难道是因为今早那则新闻的事吗?原来前辈还有那样的经历啊……那件事对你的影响很深吗;一边说着、一边踱步来到自己面前的黄濑将湿漉漉的右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冰冷的触感先是让笠松一个激灵、随即狠狠的甩开了对方的胳臂,虎视眈眈的瞪着对方的双眸、满是拒绝意味的态度却让眼前这头美丽的‘怪物’轻笑出了声。
“所以你想要和我确认什么呢?难道你认为我和那两个孩子有着什么相似的地方吗?又或是说这些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你之所以会来这里,只不过是想从我这里寻求点慰藉,难道不是吗?”
“少在那信口雌黄!我怎么可能从你这找到安慰、我是……!”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想要确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无论是在悠扬的旋律中回想血腥风雨的沙场、又或是在恐袭的报道中回忆起那枚象征着荣誉的勋章,笠松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回到平常人的生活了,自己已经不再‘普通’、唯有依靠信仰的支撑才能让自己不再跌堕、不让自己成为为战争而生的机器,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继续履行着肩负的使命。但是这一切却被看透了;被一个非人、同时亦非神的‘存在’看透了;见自己因挣扎而狼狈不堪的低下了头,缓缓抬起了双手的‘天使’将指尖贴上了自己的脖颈,随即顺着肌理的曲线一点一点向上移动、就好像被昆虫的触角触碰一样,轻盈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慈母特有的温柔。
“把眼睛闭上吧,前辈。人类在脆弱或是失意的时候会主动寻求安慰,这是本能的行为,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一边说着、一边蒙上了双眼的‘天使’高高的抬起了自己的下颚,被对方的这一举动惊到的笠松原本试图挣扎、从黄濑的身边逃开,却因他的一番言语而停下了动作,宛如一尊任人摆弄的人偶似的、僵硬的仰着脑袋。
“比起通过祷告来让情绪慢慢平静,比如依赖我吧。你看,我就在你的眼前啊,你可以触碰我、我可以温暖你,比起那些虚无又飘渺的祷告词,难道在你眼前的我不比高高在上的生母更加‘慈悲’吗?”
“唔……!”
本以为军人的冷静与宛如钢铁一般不可撼动的理智赢过了一切,然而就在黄濑抚摸上自己的那一刹那、心里那块坚硬不催的东西竟莫名的开始软化,变得如同啫喱一般、蔓延在不断生疼的胸口,让眼眶不自觉的开始发热,然而眼泪却久久没有低落。自己是难过的;无论是当时死在自己枪下的少年也好、又或是被当做人肉炸弹惨死在废墟中的少女也罢,即使犯下了那样的‘罪’、即使执行了那样惨无人道的暴行,他们仍然是善良的、仍然是烂漫的,扭曲又矛盾的‘善’与‘恶’交织在一起,让笠松变得惊慌失措、让自己开始变得越发迷惘。
“让我们做些更不可思议的事吧。前辈什么都不用多想,只要紧紧握着手就好,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在好似魅惑的言语之下、宛如被操纵一般的双手就这么不自觉的握上了对方那冰凉的臂膀,而就在下一秒、整个身体忽然变得如同羽毛一般轻盈,明明封闭的空间里不会有任何的威风、面颊却像是有清风拂过,双脚在同时离开了地面,失衡的身体因重心的不稳轻轻摇摆着,好似飘落在空中的树叶一般、迫使笠松猛地睁开了双眼。
“哎呀……都说让你慢慢睁开眼睛了,前辈真是从来都不听人好好说话呢。”
“等等、这到底……喂!黄濑……!”
最先让笠松察觉到自己正滕旋在空中的是视野的变化;悬空的身体之所以没有摔落是因为黄濑紧握着自己的双手,然而比起平时必须得抬着头才能凝视对方的眼睛、此时此刻的笠松却像是俯瞰一般看着男人的双眸,如同雕像般精致的脸庞上洋溢着柔和温婉的微笑,不禁让笠松有些失神、又在慌乱之余,宛如起舞一般在空中轻轻转起圈来。我从来不认为我的使命是拯救谁、前辈也是一样的;我们在这里的理由是一样的,我们之所以活着的理由也是一样的,你是第一个让我产生如此强烈感觉的人、这一切一定是命中注定的。一边说着、一边加重了力道的‘天使’微微拉近了两人之间距离,眼看着彼此的鼻尖就要碰撞在一块儿,下意识缩回了脑袋的笠松避开了对方那露骨的视线,却藏不住露骨的脸红心跳、使得笠松感到更加狼狈。
“但是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分开吧。就算我们活着的理由相同、可肩负的使命却是不同的。不过终究命运是无法更改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死在前辈的枪下;因为前辈那天你不是为那孩子掉了眼泪吗?会为敌人落泪、会为想要杀了你的人心生怜悯,让我不禁也想要得到你的疼爱,希望你也会为了我而哭泣。”
“……军人的眼泪可不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啊。”
昏红的太阳,我们却把它当做了黎明的曙光;
痛彻心扉的痛苦,往往总是留守在快乐的身边。
人类尝遍了智慧树上所有的果实,却还是填补不了饥渴、嘴里感受不到余味,所以抵挡不住诱惑啃咬起了禁果,然后呢?带着原罪诞生在这世上的人们又都在做些什么呢?又坚信着什么呢?听着‘天使’如是含笑感慨道,默默垂下了眼帘的笠松想起了因战乱而荒废的城市,想起了那些为了渴求温饱而向自己伸来的双手;想到了那些为信仰而战的‘战士’,想到了那些在谎言中活的无比幸福的孩子。就算你死了,我也绝对不会掉眼泪;相对的,就算哪天我牺牲了,你也不必对我耿耿于怀;说着,松开了双手的‘军人’在重力的牵引下回到了地面,唯有尘埃落定的感觉让笠松感到无比的真实、然而在‘天使’那满是困惑的眼神的注视下,微微一笑的笠松抬起了拳头,就这么在对方的心口轻捶了两下、力道虽轻,却是那么的坚定、有力。
“你只要在我的坟前献上一束花就好。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如果这就是前辈的愿望的话。”
——FIN.2016-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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