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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JO】花未の眠を見付けて《十三》(仗露/架空/平行世界) 」



修剪好了指甲,对着镜子戴上了墨绿色的头带;在调节好背带的长度之后,将双手的掌心紧紧贴合在了一起的露伴用力压了压因长期握着画笔而有些僵硬的手指,余光情不自禁的投向了窗外的那抹浩瀚无垠的晚霞,从缝隙吹拂而来的风摆脱了毒辣的日光、总算多了几丝沁人的凉意,但却无法为自己带走笼罩在心头的紧张,迫使露伴不自觉的深吸了口气。
距离上一次参加所谓的‘祭典’,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露伴并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更不喜欢人山人海的地方;可出于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年幼的露伴曾随着父母参加过几次夏日的祭典活动,鼎沸的人声让自己感到无比心烦、然而琳琅满目的商品与活动却给自己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是露伴第一次明白‘俗世的烟火味’是一片怎样的景象;每每回忆,露伴都会不由自主的在纸上画上几笔,在那片被灯笼的霓虹所点亮的夜空下,‘清高’与‘庸俗’并没有什么分别,即便是再特立独行的人也无法抗拒喧闹的歌声与人们的欢声笑语,宛如被卷入了肉眼所看不见的浪潮之中,随着太鼓节奏分明的鼓点声迈着越发轻快的脚步。
“你们是准备要出门了吗,露伴。”
从卧室门前经过的,是已经年迈的外祖母。她驼着背、拄着拐杖;别有深意的试探令自己难掩惊慌的眨了眨眼,一言不发的低下了脑袋。两人一起去夏日祭的事,是仗助告诉眼前的老人的;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当男人用着漫不经心的口气提起夏日祭的事时,正低头咀嚼着饭菜的露伴不禁暗暗一惊,而闻言的老妇人似乎不怎么关心,只是叮嘱两人注意安全、别太晚回家,丝毫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的确,只是去街上逛逛的事,对不知情的人而言,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被瞒在鼓里的外祖母既不知道‘东方仗助’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将此次外出称之为‘约会’的男人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会三番两次的提出这样的请求。以为就只是两个年轻气盛的青少年结伴出门找点乐子,只是在走廊外逗留了一会儿的老人以长辈的身份、再三嘱咐尚未成年的露伴别忘了门禁时间,不免让心中藏着难言之隐的露伴感到很是心烦。
(只是想趁着自己还没有离开之前、对你说些道别的话罢了,仅此而已。)
猜不透男人究竟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两人又会以怎样的形式道别;当露伴背着装着素描本与相机的挎包来到玄关时,早已守候在门外的仗助双手叉腰、一动不动的屹立在门外。他背对着自己,仰望着天空,橙红的夕阳透过他的肩膀洒落在地板上,拖着长长的影子,显得有些凄凉。
“……你挡着路了。”
露伴不知道对方在看着什么、竟出了神,就连自己换上了鞋子、来到他的身后都没能察觉,就在自己如是低声启唇时,猛然一惊的仗助耸起了宽阔的肩膀,立刻循声转过了高大的身子。原来是你啊,吓了我一跳;略显狼狈的苦笑使得人高马大的仗助看起来有些青涩,确切的说、‘东方仗助’确实比两人初见时要来得稚嫩一些,无论是相貌还是身形、即便眼前的男人仍然比路演要来得强壮精悍,可与三周前的‘东方仗助’相比,仿佛像是缺少了什么、缺少了最初让同样身为‘男性’的露伴都不禁心生向往的伟岸与稳重。
“你不穿浴衣吗?我们要去夏日祭耶,我以为你会穿浴衣和我一起去呢,好失望。”
“那种衣服有什么好的。走路不方便、也没有多凉快,我才不穿。”
满是失落的感叹使得露伴一脸不耐的砸了砸舌头,见自己这般毫不留情的呛声道,同样面露出几丝无奈的仗助只得默不作声的袖起了双臂,一声‘那我们出发吧’换来的是自己无声的默许。
相安无事的和睦只是表象,而这种建立在‘心照不宣’之上的和睦,有时候也是必要的。
不知是否是因为祭典的缘故,无论是公车上、还是马路边,街上的行人与车辆都要比往日来得更多一些。一路上,无论是露伴还是仗助、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言语上的交流,光是男人的存在本身就让思绪烦乱不已,而同样若有所思的仗助只是一味地迈着有些仓促的步伐,人往往在有着数不尽的话想说的时候才会陷入沉默,凌驾于万千心绪、过于宁静的气氛却给了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露伴些许迂回的余地。
“应该就是那儿了,人好多啊。”
穿过了又一个十字路口,被高高架起的灯笼下方聚集了不少人,有着穿着浴衣、盘着头发的少女,也有不少穿着甚平服的孩童结伴在一起嬉闹,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热闹的景象使得露伴近乎本能的打开了挎包、取出了相机,按下了快门。
“你还真是不放过每一个机会啊……满脑子就只有漫画和取材的事,难得放纵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不用你管。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至于在祭典上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冷冷丢下这样一句警告,提了提肩带的露伴不顾从一旁传来的叹息声,大步走入了拥挤的人群。虽说是祭典,可杜王町毕竟只是一座小城市,无论是摊位的数量还是祭典的规模与东京都无法相提并论,然而排列整齐的摊位却颇有当地的特色,色彩艳丽的广告牌也好、丰富多样的商品也罢,最惹人垂涎的不外乎当地名产的牛舌。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尽头,其中还有不少外地来的观光客、操着陌生的口音,有说有笑的等候在列队之中。
“露伴,你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就在自己近乎忘我的用着相机记录着眼前那一幕幕生动的画面时,不知在何时来到了自己身后的仗助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迫使露伴猛然的转过了身、怔怔的眨了眨双眼。我正忙着呢,才没时间去找吃的,你要是饿了的话你自己去吧;可就在自己一脸不耐烦的推开了男人的身体时,空落落的胃袋忽然不受控制的蠕动起来,‘咕噜噜’的声响令自己不由自主的捂上了肚子,随即恼羞成怒的瞪了一眼满脸苦笑的仗助。
“都让你不要管我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两兵分两路、各管各的,用不着你为我操心!”
“这可不行。倒不是因为我想缠着你不放,而是我身上没钱,得靠你‘救济’才有饭吃啊。”
你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意识到自己又被对方摆了一道,不禁咬牙切齿的露伴低声咒骂起了男人的卑鄙,而全然没有将自己的愤慨放在心上的仗助嬉皮笑脸的拦过了自己的肩膀,惊人的力道险些就让露伴失去了平衡、只得倚靠着男人的胸膛,好似随波逐流一般紧跟在他的身旁。
“说起夏日祭,炒面果然是必吃的吧?要不要尝尝?”
辗转在一个个摊位之间,最终在一家贩售自制炒面的铺子前停下了脚步,洋葱与牛肉特有的香味使得屹立在摊位前的两人几乎同时嗅了嗅鼻子、将分泌的唾液吞进了肚子,短暂的面面相觑过后,撇了撇嘴的露伴在男人的提议下一脸不悦的拿出了钱包,一句‘两份炒面’再次惹得身后的仗助轻声嬉笑起来。
“你真的很别扭耶,露伴。我还以为你只会点一份呢,结果还是把我的那份算上了,真不坦率。”
“你倒是提醒我了。老板,不好意思,一份炒面就好,另外一份不用了。”
“别——!你想把我活活饿死啊?!我错了,算上我算上我,刚是我不识相、乱说话,你别放心上,拜托你了……!”
“哼!”
在不经意的时候,露伴时常会忍不住扪心自问,为什么自己与‘东方仗助’无法好好相处,两人在‘本质’上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无法成为‘朋友’,却又在另一个时空里沦为形同陌路的‘恋人’,本以为只活了十六年的自己是无法参透背后那剪不断理还乱的道理的,而冥冥之中、露伴似乎又觉得自己并非是真的对此浑然不觉,对男人的那份觉知、以及对自己的这份自觉,唯有将所有的杂念一一沉淀,这份自相矛盾的情感才能得以浮出水面。
之所以无法接纳‘东方仗助’的存在,恰恰是因为自己对男人是有所期待的。
正是这份期许让露伴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想要摸清有关他的‘真实’,才有了这之后所有的摩擦、碰撞、失落、甚至欺瞒。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仗助我自己所带来的觉知,是露伴不曾体会过的精神运动,在自己的心底深深的扎下了它的根。
“呼……吃饱了吃饱了,果然炒面还是得加上蛋黄酱才好吃。”
将筷子与纸盘随手放在了脚边,背靠着树干的仗助抬手伸展着精壮的身体,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一边盘起了双腿,时不时左右转动着躯干。露伴并没有理会仗助,自己不慌不慢的用纸巾擦去了残留在唇瓣表面的酱汁,将脚边的垃圾归拢在了一起;然而就在自己想要起身将垃圾丢去不远处的垃圾箱时,一把握上了自己胳臂的仗助却执意让自己坐下,一声‘交给我吧’使得半蹲着身子的露伴默默的坐回了原地。
“让你掏钱又让你收拾,这不合情理。一会我会收拾的,不过在这之前……聊两句,好不好?”
“…………”
露伴没有拒绝的理由,更没有拒绝的余地。男人不惜费尽了口舌、劝说自己来到这样吵闹的地方,就是为了眼下的这一刻。恰巧在这时,赤裸着上身的乐师攀爬着梯子、站上了高台、奏响了太鼓。震耳的鼓声回荡在夜空中、惊起了人群的喧哗,纷纷朝着入口的方向涌去,挤满了人的草坪上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巨大的落差与骤然的转变不禁让人感到有些唏嘘。
“可以,绕了那么大的弯子不就是在等这一刻吗?你说吧。”
望着不远处那载歌载舞的景象,如是低声道的露伴故作从容的从挎包中拿出了相机,却迟迟无法按下快门。手指使不上力道,意识也无法好好集中;而当仗助那粗重的气息声传入耳朵的刹那,下意识停止了腰杆的露伴有些失措的放下了悬空的双臂,用着性急的催促来掩盖内心的慌张。
“但我没多余的闲情陪你在这里唠家常。有话直说,反正到最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就算‘不会记得’,可已经发生的事,它的因果永远都是存在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故弄玄虚的说辞无论怎么听都缺少了几分信服力,而从仗助的嘴里说出口,就更是给人一种强词夺理的感觉。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每分每秒,我从来都没有将它们当做是黄粱一梦、更不认为是无用功的徒劳;音落,顿了顿神的仗助若有所思的仰望着天空,无论鼓声有多震耳、人声有多喧闹,高挂在夜空中的皓月仍旧是那么的静谧,引人不禁浮想联翩。
“其实我一直都想向你道歉,露伴。我做了一件错事,我一直都很后悔,也想过逃避、想过将错就错,直到现在我仍然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非常懊悔。”
月光点亮了那双如宝石般清澈的双眸,而流露在眼底的愧疚则让自己的心口宛如失控一般阵阵紧缩。两人在月色下望着彼此,而如是静静坦言道的仗助最先垂下了眼帘;他望着自己的指尖,微微抿着饱满的嘴唇,而意识莫名感到一阵恍惚的露伴则是一言不发的听着,就好像守候着什么一般、等候着男人再度启唇的那一刻。
“我不该来见你的。明知道即便这么做了也无力改变什么,就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还会将对‘未来’一无所知的你牵连进来,但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动摇了,甚至不惜低声下气求着你外婆让我住下来、可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第一眼’……?你在这之前就已经见过我了吗?”
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的仗助用手捋了捋碎发,说着‘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不免让露伴感到有些吃惊。
“在拜托你外婆的前一天,我曾经躲在你家附近,想碰碰运气、看看是不是能够撞见十六岁的你。”
“…………”
“当时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能够确认你的存在就心满意足了。但是当你从那扇门走出来的时候,有关你的一切对我而言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我甚至没法好好静下心来思考对错、评判利弊,就这么鲁莽的做出了决定。”
吐露着这些心声的仗助说得很轻。他时而蹙眉、宛如忏悔一般低下了头;时而又像是沉浸在只有他一个人才能懂的美好思绪之中,悲戚的浅笑使得露伴不由自主的挪开了目光。
你确实不应该来见我的。自己很想斩钉截铁的将自己的愤恨告诉眼前的仗助,然而露伴却迟迟未能发声。并非是因为男主在自己的面前面露出了悔意,自己才会心软而选择妥协,只不过当一个人连‘是非’都不惜舍弃、仍孤注一掷的想要满足心中那注定只会让更多人遍体鳞伤的澎湃,除了悲悯之外、露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涤荡在内心的酸楚。这份悲悯,对他、对自己,都是一样的空虚,一样的强烈。
“你是怎么知道这座宅子的。”
眼看着一脸凝重的仗助久久没能抬起脑袋,如是低声问道的露伴将手中的相机放回了背包。其实自己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见对方几度欲言又止,再度启唇的露伴拉上了背包的拉链,低沉的嗓音有些浑浊。
“也是从‘他’那里听来的吧?关于‘十六岁’的‘我’。”
“嗯,但我知道的并不多,他也不爱提过去的事。所以当我意识到自己回到了‘过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见你一面。”
但仗助还是高估了他自己。男人觉得自己已经将所有的执念都放下了,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曾放下过,正因为放不下、才会想要放下,在见到‘露伴’的瞬间、连‘想要放下’的念头都被化为火焰的眷恋燃烧殆尽。
“来到‘这里’以后,我时常问自己。我真的喜欢他吗?真的爱过他吗?他是不是也喜欢着我?如果是,为什么在我们分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重新抬起了脑袋的仗助背靠着树干,朝着幽静的夜空如是喃喃自语。毫无疑问,这段失败的感情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疤,只是同样顽固又倔强的男人不愿意承认它的疼、它的痛,可这一切因时空的错乱与自己的出现而再一次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的面前,同时也让仗助看清了自己、看清了因难以启齿的种种而被蒙蔽的后知后觉。
“直到遇见了你,我才明白,如果他的人生因为我的离开而变回了他期望的模样,如果他能因我的离开而感到庆幸……那我们的选择就是值得的,就一定是正确的。”
“……没错。和你相处,的确很痛苦。”
这种力不从心、又受制于人的感觉,对于脾性孤高的露伴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想必对‘他’也是一样。我起初以为是因为个性合不来的缘故,但后来才慢慢发现并不是仅仅只是这样;音落,伸直了双腿的露伴再次挺直了腰杆。与情爱无关、才只有十六岁的露伴根本不懂得这些;然而自己会因为男人的朝三暮四而失落,会因为他心中真正的牵挂而迁怒别人,甚至将这些行为视作对自己的‘背叛’,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归咎于内心的这份期待。
“是因为你我都希望从对方的身上得到能够满足自己的回应,而从未想过成全。就这点来说,我们是相似的,所以才总是责怪对方为什么不能够好好听自己说话,为什么就是无法相互理解。”
“哈哈,你说的没错。确实,在那么多人之中就只有和你相处的时候会让我觉得非常疲惫,或许正如你所说的,只有对‘你’、我想要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又何必总是烦恼该如何向你求欢?
就好像内心的最后一道门被打开了,不可思议的悸动令心池不由自主的泛起了阵阵涟漪,奇妙的触动使得耳背莫名的开始发热、发烫,而在仗助那有些苦涩的笑声中,缓缓循声抬起了脑袋的露伴默默凝视着对方的那张侧颜,月光勾勒着面部的轮廓、同时也使那双碧蓝的眼睛显得更为深邃。
“不要因为我的消失而感到难过,露伴。”
诚恳的感慨换来的是一阵冗长的沉默。而还未待到自己整理好措辞,再度启唇的仗助缓缓支起了身子,随即转头看向了自己。
“还有,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又遇到了什么人,你都要相信你自己。或许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没什么信服力,但你的漫画也好、你的梦想也罢……所有的一切都会成真的。就只靠你一个人的力量,你不需要寻求任何人的帮助。”
“……因为这就是‘未来’?”
见自己有些闷闷不乐的反问道,笑着耸了耸双肩的男人摇了摇头,一声‘因为是露伴’使得自己情不自禁的睁大了双眼,感受着两侧的脸颊变得越发的滚烫、就像是罹患了某种无法治愈的疾病一般,无可救药的沉浸在似曾相识的感动之中。
“因为是‘露伴’,所以你不需要用‘未来’来佐证什么。谁叫你就是这样自命不凡的个性呢?”
“啰、啰嗦……!”

在梦境迅速吞食掉现实这一点上,过去再一次酷似未来。[1]
如果将‘东方仗助’的一切比作是一场梦,而男人口中所说的一切确实另一个失控的‘现实’……他的出现对自己的人生、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露伴没有勇气去猜想,而时间迟早都会给出它所知道的‘答案’。
回到家中的两人在漆黑的玄关停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出声、谁亦都没有喊对方的名字;无力改变的现实使得彼此都放下了心中的拘泥,那些贪婪的私欲也好、那些卑微的迁怒也罢,当所有的情绪归于止息,露伴才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清名为‘东方仗助’的男人。
他并不成熟。一个人的成熟与他的年龄并没有关系。
他的心中仍保留着渴望得到某种东西、某个人的贪婪,也会因此而受伤。
他的‘爱情’无疑是激烈的,大胆的追求、甚至不惜两败俱伤,最终却为了成全的离开。
如果与他相遇的人从一开始便是我……我又会希望自己怎么做?
“早啊,露伴。昨晚睡的好吗?”
这一晚是这几个月以来,唯一一个无梦的夜晚。回到屋内的露伴仍然未能摆脱仗助给予自己的恍惚,就好像太久、太久没有休息的旅人,在脑袋靠上枕芯的瞬间便失去了意识、坠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不仅仅是头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就连身体也变得十分的轻盈;待到自己顺其自然的睁开睡眼,时间竟已经过了十点,立刻爬出了被窝的露伴所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是洗漱,而是奔跑在走廊、寻找着仗助的身影。男人正忙着将洗好的衣服挂上晾衣架,眉开眼笑的寒暄不禁让自己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金色的晨光穿过宽阔的肩膀洒落在了地上,依然只是晃眼之间、却让露伴再次清醒的意识到什么都没有改变。
“早饭已经做好了,放在餐厅,你收拾完了赶紧去吃了吧。我今天也起晚了可能没工夫准备午饭了,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叫外卖好了。”
“…………”
一边是‘无力改变现状’的清醒认知,一边是‘不甘心就这么放任他离开’的强烈欲望,两股截然相反的情绪紧紧的纠缠在一起,化为一股暧昧的刺痛、隐隐在心口膨胀着。
理智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再与‘东方仗助’有更多、更深层的交集,男人注定要‘离开’、注定要从自己的人生中淡出,这是他对自己的成全,亦是任何人无力去改变的‘未来’。听着男人的叮嘱,默不作声的露伴并没有回应什么,就这么默默转身离开了。刷完牙、洗完脸;吃完了马马虎虎的早餐,回到了自己那幽静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和共识,偶尔也会争执、也会拌嘴,露伴却收敛起了往日那总是咄咄逼人的态度,仗助也会主动与自己拉开适当的距离,然而即使身处在不同的地方、呆在不同的房间,露伴并没有觉得两人之间变得疏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稳固的精神维系、将两人牢牢的栓在了一起,使得彼此对对方的存在变得更为敏感,变得越发习惯。
“您好。……是的,原稿已经完成了,请问是需要邮寄投稿还是传真?……”
断断续续完成的漫画总算封笔,在将沉甸甸的原稿封存进牛皮制成的信封袋时、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使得露伴兴致勃勃的穿上了鞋子,小跑着来到了邮局,电话亭里拨通了编辑社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女性,然而中性的嗓音却引起了露伴的好奇;一边在脑海中想象中对方的模样、一边将对方缓缓报出的地址摘抄在了空白的手账本上。
或许是因为放下了所有让自己烦闷的杂念,自从夏日祭回来之后、漫画的创作就如风调雨顺般、如泉涌般不断溢出的灵感化为紧凑且生动的画面,落在了空白的稿纸上,且这一腔澎湃直到封笔的那一刻都仍未停止翻涌,如烈火一般不断在心中熊熊燃烧着。
这次一定没有问题。
在将封存好的原稿投入邮箱的那一刻,露伴在心中如是暗暗说道。
这并非是自信,而是一种容不得他人质疑的信念;如果说创作是一种信仰,那露伴有资格自认为自己是一名足够虔诚的教徒,即使失败、即使默默无闻,露伴也不会轻易的就放下手中的画笔,更下定了与如此软弱的忧虑相伴一生的决心。正是对创作的激情与敬畏让自己找到了主宰命运的力量,随着每一次落笔、每一次勾勒,宛如决堤的洪水,溢满了身心的角角落落。
“我回来了。”
回到家中的露伴第一时间摘下了墨绿色的头带,用着手帕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气派的宅子仍旧空荡荡的,隐约的可以听到电视机的声响、从右侧的走廊阵阵传来,这使得露伴不由自主的循着声音朝着走廊深处走去,外祖母正与穿着浴衣的仗助坐在茶几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时而咯咯笑着。
“又是综艺……漫才?”
“喔,露伴,你回来了啊。”
最先发现自己的人是仗助。男人后仰着脑袋、眉眼之间满是笑意,一声再俗套不过的寒暄令露伴莫名的热了耳朵,一声敷衍的‘刚回来’使得眼前的男人轻扬起了嘴角,继续低声说道。
“是去寄稿子了吗?恭喜你啊,终于完成了,今晚是不是得吃点好的庆祝下啊?”
“不必了。只是寄出去了而已,等到结果出来再好好庆祝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音落,长吁了一口气的露伴忽然感到有些疲惫。漫画的收尾虽然进行的很顺利,但也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也消耗了自己不少的体力。用着略显敷衍的口气拒绝了男人的提议之后,匆匆离开了厨房的露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弯腰从桌案下方的抽屉中取出了一叠彩色的照片。
那是露伴前两日偷偷去照相馆洗出来的照片。大多都是最近拍的,还有一些在东京时试拍留下的,摆放在最上面的是在祭典上拍的人与景,以及那一晚被镜头捕捉到的萤火虫……就在露伴一张张翻阅着手中的相片时,一张定格在相片中的侧脸迫使自己停下了双手:照片中的男人是‘东方仗助’。高挺的鼻梁与轮廓分明的五官确实非常出众,然而男人那有些浮夸且老土的发型却总是喧宾夺主、‘糟蹋’他那张俊朗的脸蛋,每每看着都让从事艺术工作的露伴忍不住心烦意乱。
“露伴,你在里面吗。”
就在自己对着手中的相片连连咂舌的时候,熟悉的男声毫无征兆的从门外响起,迫使露伴难掩惊慌的将印有当事人侧脸的相片一股脑儿的塞在了坐垫底下,佯装笃定的应了一声‘进来’,眼看着紧闭的纸门从外侧被缓缓的拉开。
仗助从缝隙中探出了脑袋,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禁让露伴本能的竖起了戒心。你外婆让我来问问你,晚饭要不要点寿司吃;一边说着、一边侧着身子、挤进了门缝的男人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双手,露骨的眼神惹得露伴索性主动将手中的照片递到了男人的眼前,一声‘拿去’令面前的仗助不自觉的瞪大了碧蓝的眼睛。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前些日子拍的,给你看看也没什么。”
“原来是前阵子的那些照片啊,你洗出来了?”
眼看着喜出望外的仗助面带着笑容从自己的手中接过了照片,不免感到有些得意的露伴下意识挺起了胸膛;虽说露伴不认为自己的艺术造诣已经到了入木三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比起一般的外行,悟性也好、理解也罢,确实要比普通人来的更为敏锐,也更为敏感一些。
男人非常认真的看着手中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就好像生怕错过什么似的、偶尔会弯下高大的身体凑近手中的相片,只为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果然学画画的人拍的照片和普通人照出来的不太一样,活灵活现的,构图也很漂亮;音落,如是含笑称赞道的仗助将七扭八歪的相片重新整理整齐、交还到了自己的手里,因男人的出现而变得有些紧张的空气再次恢复到了原有的平静。
“照片真是好东西啊,能够定格住时间,将某一瞬间变为永恒,不论是好的事、还是坏的事。”
“只是‘定格’不足以填补你心中的遗憾吧。你明明活在逆流的时光里,不一样还是没能改变任何事。”
你还真是刻薄啊……事到如今还对我那么苛刻,亏我还以为我们两已经算是能够推心置腹的关系了,真是不可爱。
自作多情的抱怨让露伴不禁大跌眼镜,尽管萦绕在两人间的空气不再总是剑拔弩张、但露伴从来不认为自己接纳了‘东方仗助’的存在,更不记得自己在何时对男人敞开了心门。我们什么时候和解了?我怎么不记得;咄咄逼人的语气令眼前的男人不禁苦笑连连,随即他也不甘示弱的坐直了身子、微微仰起了下巴,半挑的剑眉满是挑衅的意味。
“不,我倒是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原谅我,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将关于我的一切一点点淡忘。”
“……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明明连能否等到自己获奖出道的那天都无从知晓,露伴实在不知道那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崩解的男人究竟哪儿来的底气,在自己的面前这般理直气壮。
‘忘记’的人是你,被‘忘却’的人是我。
这场邂逅、这场相遇,从开始到结尾,对我就从来不曾公平过。
临走之前,伸手挠了挠自己脑袋的仗助留下了几句叮嘱,提醒自己好好休息、别总是将自己关在屋里,老套的关心并没有被露伴放在心上,唯有男人那炙热的掌心在肌理表面所留下的温度使自己乱了心绪,在门扉缓缓合上的刹那,挪了挪身子的露伴从坐垫底下取出了那张不知何时拍下的照片——亦或是自己不愿回想起当时那鬼使神差的冲动,唯有抚摸着相纸的指尖莫名的隐隐刺痛起来。
“……果然还是交给他吧。”
想起了与揭露了男人身份的证件一同静静躺在抽屉深处的神秘照片,不甘化为猛烈的苦涩、从舌根悄悄的在口中蔓延。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赢得过一个‘不存在’的人?在如此软弱的念头浮上脑海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羞恼迫使露伴长长吁了口气,附身将滚烫的额头贴上了冰凉的桌案上。‘东方仗助’带着眷恋来到了这里,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带着思念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又该怎么做,自己才能实现对男人的‘报复’?想到这,缓缓抬起了头的青年不由自主的拿起了手边的画笔、翻转过了手中的相片,在空白的右下角写上了‘岸边露伴’这四个大字,以及此时此刻、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承载着只有彼此知晓的所有时光。
“明天一早再给他吧。”

可谁又会知道,在日夜交替中消失的你,连这份违心的‘卑劣’都不愿意成全,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我的世界。

[1]摘自:三岛由纪夫——《奔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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