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用着从笔筒里抽出的美工刀隔开缠裹在纸箱外的胶带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的露伴看着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盒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就这么不知所措的蹲坐在地上,从耳根传来的热度令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起来。
那是自己下周去东京出差时,特意为今天而精心准备的‘礼物’。
与自己最讨厌的‘东方仗助’开始交往竟也已经快要过去半年的时间了,而那比自己还要年幼四岁的‘恋人’即将迎来人生的第十七个生日。露伴并不是一个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对所谓的‘生日’更不存在什么执念;然而当一个人的身心并另一个每分每秒都牵挂着的人‘霸占’的时候,许多行为便不再受理性的控制,这种不自觉的冲动常常会让露伴感到越来越不像以往的自己,而这种‘变化’本身恰恰是佐证这份感情的最佳证明。
“哼哼哼……那家伙一定会大吃一惊吧,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自己为仗助准备的‘礼物’非常简单:邀请男人来自己家共度春宵,尝试用不曾体验过的道具和技巧令他神魂颠倒。身为成年人、迫于繁忙的工作与学业,露伴在平日里不常与仗助见面,唯有在周末的时候、还只是高中生的仗助会故意支开总是形影不离的朋友,按响自家的门铃。无论是兴趣、还是脾气都截然相反的两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然而所谓的‘人’终究和动物没有什么两样,肢体的接触与肉欲的交欢足以用来传递那些光靠贫瘠的言语所无法传达的心境,也恰恰因为如此、‘性’对于仿佛永远无法完美磨合的两人而言就陷得尤为的重要。
不过和那家伙做爱确实很舒服。
被记忆唤醒的官能迫使感到身体一震燥热的露伴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从最初的紧张、青涩,到如今的耐心与炉火纯青;露伴仍然能够清楚的记得两人第一次上床时的场景。连接吻都小心翼翼的仗助学着大人的模样笨拙的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而同样紧握着拳头的露伴在生疏的爱抚下渐渐被打开了僵硬的身体,润滑剂的冰冷湿凉与身体被贯穿的撕裂感占据了自己对‘初夜’的全部记忆。
(对不起露伴……真的对不起啊……)
依靠着一次又一次深呼吸、好不容易才逐渐缓解了盘踞在整个下半身的剧痛,然而就在露伴好不容易从疼痛中回过神,滴落在脸颊上的水滴却让自己难掩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只见趴伏在自己身上的仗助泪眼婆娑的咬着下唇,满是不甘与悔恨的表情使得露伴一脸茫然的半启着嘴唇、久久说不上来。他为什么要哭?疼的人不应该是被他压制在身下的自己吗?为什么他要哭的那么的伤心?还没待到自己骂骂咧咧的问出口,抬起胳臂、擦了擦眼睛的亲吻频频吸着鼻子、支支吾吾的语气掩盖不住哽咽,而男人的下一句‘忏悔’却让露伴不禁感到哭笑不得,双手却情不自禁的捧上了对方的脑袋,用手指死死掐捏着爬满了眼泪的面颊。
(都是因为我的太大了,害你那么疼、还把你弄伤了,真的对不起……!)
(你这哪能算是道歉、根本就是在炫耀吧!要是真那么内疚的话就拔出来啊!明明一点软下去的迹象都没有、少在这里哭戚戚的假惺惺了!)
露伴不讨厌粗暴的性爱,也从来没有企求过仗助的任何温柔,这单纯是因为自己不希望像个女人一样被他呵护与对待,所以即便两人的‘初体验’实在称不上‘圆满’,但露伴始终没有责怪过那样的仗助,男人那不惜流泪而自责的模样更是让露伴第一次感到对方是如此的怜爱,远比他第一次向自己告白时要来得令人心动,驱使着自己不由自主的亲吻上了那张丰盈饱满的双唇,思考着究竟该怎么才能让自己体内那既惹人讨厌、又如此可爱的男人占为己有。
“都快六点了,那家伙怎么还没来,啧……”
一一将盒子装着情趣玩具的包装拆开,看着堆放在床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下意识抬头看了一样挂钟的露伴砸了砸舌头,就算自己再怎么用心、又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若是剧本中的‘主角’没有出现、自己的计划就无法如愿的推进下去。
好奇心旺盛的露伴唯有对‘性’的的探知非常的浅薄。自己早在青春期的时候就对异性萌生了过怜爱与呵护的冲动、但如今露伴却正与同为男人的仗助交往,也只与他发生过肉体关系,相差四岁的两人对所谓的‘床事’都称不上太过熟练,对所谓的‘情趣’更是一知半解。与一心只渴望着能够触碰自己的仗助不同、普通平凡的做爱方式很快便让露伴感到了厌倦,自己需要更多的刺激来激发潜藏在肉欲深处新鲜感,为此露伴也读了不少东西、看了不少影片,但光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是无法平息暗涌在体内深处的浮躁的,事到如今、已经接受他人进驻自己心门的露伴早已失去了‘主动权’,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因愈发性急的期盼而变得极为敏感,令露伴难掩焦虑的在空荡荡的卧室内踱起步来。
“啊啊……!等不下去了……!去打个电话给康一吧,问问那家伙到底去哪儿了,要是在游戏厅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他……!”
“‘叮咚——’”
还没等自己走下楼梯,轻快的铃声毫无征兆的响起,迫使露伴立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飞快的来到玄关前,将有眼凑向了门上的小孔,映入眼帘的是穿着黄色汗衫的仗助。
他满头大汗,宽阔的胸膛因气息的不稳而上下起伏着;只听站在门外的男人如呼唤一般念叨了几声自己的名字,仍旧没有消气的漫画家闷闷不乐的蹙起了眉头,然而自己还是按下了门锁、打开了大门,一声‘太慢了’令杵在门外的青年一脸愧疚的耸起了双肩,满是无奈的笑容最终还是让露伴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默许男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自家的家门。
“抱歉抱歉,中午陪老板去托尼欧那儿吃了顿饭,正好承太郎先生也在,就多聊了一会儿、以至于来晚了。你没生气吧?”
“承太郎先生来杜王町了吗?”
比起回答那更是在撒娇的试探,承太郎的到来反而更让露伴感到吃惊。闻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的仗助用自己递上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随即趁着自己转身之际将他那粗壮的胳臂环绕上了自己的肩膀,汗水与发胶特有的香味融入了流动的空气、拂过敏感鼻尖,令跳动的心脏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悸动起来。
“承太郎先生的事怎么都好啦,就算露伴你有事要问他的话也改天再说。你呢?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哼……就算有又怎么样,我才懒得和不守时的人多废话。”
又来了又来了,老师你真的很不坦率耶,其实你一直都盼着我快点出现对不对?
根本不给自己任何狡辩的机会,在音落的那一刹那、不知在何时悄悄抚摸上下巴的大手便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整个脑袋抬了起来,蛮横、冗长的亲吻淹没了所有违心的话语,令大脑恍惚的同时、也使得蠢动的欲火在体内燃烧起来。
(可恶……光是接吻就来感觉了……这家伙是不是越来越熟练了……?)
舌尖的痴缠虽然性急却并不粗暴,时而轻柔、时而深入的吻伴随着指尖在喉结处的摩挲而加强了力度,而就在卷起的舌尖舔舐上敏感的上颚之际、一阵无法抵御的酥麻沿着背脊直窜上脑髓,竟让露伴感到双腿一软、身体随着下坠的重心瘫倒在男人的臂弯里,湿热的吐息与发热的眼眶竟让自己很快意识到快速在心口发酵、膨胀的渴望。
“……你今早出门的时候洗过澡没有。”
仰着脑袋的姿势实在太过别扭,就在唇瓣短暂分离之际、主动转过身的漫画家再次捧上了恋人的脸颊两侧,主动仰头将湿润的双唇贴上了对方的唇角,右腿则悄悄的挤入了仗助的两腿之间,满是挑衅与煽情的举动不禁让面前的情人有些乱了方寸、却没能拒绝自己那如此露骨的诱惑,宛如迎合一般微微弯腰、低下了头。
“洗是洗过了,不过我不想现在就做耶……其实我来之前特意去电影院买了两张八点的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啊?看电影?你想和我看电影?”
气氛的骤降令露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错愕与狼狈,与自己构想的‘蓝图’截然相反、前一秒还深情拥吻着自己的情人非但没有进一步的打算,甚至还无眷恋的便轻易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憨厚又满是期待呃笑容令一脸窘迫的露伴不禁怒火中烧。因为我们平时不能经常见面嘛,你工作的时间又不固定、就算是双休日也一直很忙……我们好歹在交往,偶尔也该出去约个会什么的,所以就去买了电影票。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了两张电影票;可还没等待男人来得及将手中的票子递给自己,面颊一阵火烧的露伴便举起了拳头、朝着对方的脸颊挥去,任由怒火化为阵阵嗡鸣,在耳膜深处回响着。
“你、你干嘛突然打我啊?!”
“你这白痴!谁要和你这样的人去看电影啊!”
“咦……等等、露伴?!”
就算知道仗助他根本没有错、就算知道是自己太过不成熟;然而恼羞成怒的冲动还是让露伴无法自已的推开了男人那高大的身躯,不顾他的呼喊、气冲冲的朝着二楼的卧室大步走去。
为什么会忘记呢?两人在开始交往之前是何等水火不容的关系,自己讨厌的不正是他那总是与自己唱反调的脾性吗?为什么就因为两人开始交往、开始恋爱,这些不容改变的‘本质’就被美好的悸动逐渐模糊了呢?
听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不曾回过一次头的露伴就这么重重的摔上了卧室的房门、锁上了门锁,看着那些还未来得及清理的纸箱与包装袋,无法言喻的羞耻感迫使自己难掩狼狈的捂上了脸颊。
“露伴!把门打开啊!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那么生气啊!”
被自己阻挡在门外的‘罪魁祸首’依旧不依不饶的敲着门、追着问,然而深陷在耻辱感中的露伴根本无暇理会不断从门外传来的呼声,恍惚之余、铺满了整个床铺的‘工具’在映入视线的刹那更是让自己紧咬起了牙关。然而就在自己重新振作起思绪、来到床铺前拿起那些露骨的成人玩具时,一声震耳的巨响毫无征兆的从背后响起,只见用钢筋水泥铸成的墙壁被忽然显现的‘疯狂钻石’击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而站在窟窿外的仗助则趁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焦急的口吻与不安的神情令惊恐不已的露伴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疯了吗?!竟然把我房间的墙给打穿了,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当然是在想关于你的事啊。”
男人回答的很认真,只不过在此时此刻的露伴听来、讨饶的话语更像是一种殷勤,根本不值得自己相信。被击碎的墙壁在仗助走进屋内之后便在转瞬之间恢复了原样,封闭的房间内就只剩下露伴与仗助两人,自己无路可走、更无处可逃,眼看着微蹙着剑眉的男人朝着自己步步逼近、砸了砸舌头的露伴决定将计就计、主动出击,一声‘我就是不喜欢你那种擅作主张的地方’,莫须有的斥责令停下了脚步的仗助一脸困惑的歪了歪脑袋。
“看电影的事你有提前和我商量过我吗?要是我没有时间,你打算拿着那张电影票和谁一起去看?!”
“确实是没有,可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生日那天要一起过……咦?那是什么?”
“……!”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甚至忘记了真正的‘烂摊子’仍明目张胆的‘陈列’在床上,就在男人倾斜着身子、探出了脑袋时,整个身体因羞愤而变得如火烧般炙热,这股恼人的热度令露伴手忙脚乱的推搡着仗助那高大的身子,却还是没能遮挡住对方那同样旺盛的好奇心,在一声声支支吾吾的惊呼声中,气急败坏的揪上了男人的衣领。
“那个该不会……是露伴你买来准备用的吧……?哇……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用心……”
“闭嘴……!不许说话……!”
事到如今,就连露伴都不知道到底该由谁来为自己的狼狈和不堪负责;阵阵发热的头脑早已失去了判断和思考的能力,一味的指责就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然而同样羞红着脸颊的仗助却并没有借机取消自己。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腰肢、生怕自己摔倒,一边垫着脚尖俯瞰着那些静静躺在床上的玩具,一声声‘你都是从哪里买来这些东西的’令露伴再也按捺不住一涌而上的羞耻,就这么愤愤的瞪着面红耳赤的情人,低声微微启唇。
“前阵子去东京的时候买回来的……干嘛!?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要和我玩这些东西嘛吗?!”
“这……也不能说完全没想过……不过留给下次好不好?今天我想看电影,你就陪我去嘛。”
你这家伙……为什么对电影那么执着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兴趣?
露伴实在不明白眼前那对着自己笑嘻嘻的男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难得自己愿意放下矜持与自负、主动讨他的欢心,然而对方却不为所动,固执的重申着心中的某种坚持。听着自己那更像是埋怨的反问,苦笑着耸了耸肩的情人并没有立刻自己;他低下头、弯下了腰;如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唇瓣摩挲着肌理的触感是那么的温柔,在刹那间便融化燃烧在心口的怨气,令露伴在不觉的屏住了呼吸。
“这很普通啊。我们在交往吧?不是只有做爱、我们还可以一起做很多事。看电影也好、去美术馆也罢,我只是不愿意只做你在床上的‘情人’而已,这很难懂吗?”
“难懂。上床不也是因为‘喜欢’吗,又有什么区别。”
见自己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禁哑然失笑的仗助似乎也放弃了辩解,两人各自在无声的拥抱中沉思了一会儿,虽然心中各怀着心事、然而重叠心跳声却还是让露伴热了耳廓。
自己与他的关系,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永远都无法相互理解,却还是能够紧紧拥抱在一起,所谓的‘恋爱’果真是无法用常识去理解的东西。再熟悉不过的体温隔着柔软的布料传来,而被男人的气息所笼罩的露伴缓缓抬起了双臂,情不自禁的攀附上了仗助那宽阔的背脊。……算了,今天是你生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在男人的嬉笑声在自己的耳畔响之前,露伴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对‘东方仗助’让步妥协。究竟是怎样强烈的感情让自己改变了?感受着拥搂着自己的臂膀悄悄加重了力道,默默长吁了一口气的漫画家不禁如是暗暗心想。
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情感,是不是因为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偏见、太多太多的不甘,就像是一种精妙的‘毒’一样,早已渗透了身心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啊,不过这些玩具的说明书你要好好留着哦?我得学习下怎么用,要是不小心让你受伤了我会内疚的。”
“都让你闭嘴别再提这事了……!你到底要不要去看电影?!还不赶紧出发!”
“好~”
——FIN.202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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