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的车厢难得不见几个人影,窗外的吹雪落在玻璃表面、融化成水滴,温度适宜的暖气却让弥漫在车厢内的空气变得格外的干燥、迫使坐在最后排的中村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挠了挠鼻尖;一向是走回家的中村很少使用公共交通工具,浑浊的恐惧与拥挤的感觉让身为猫又的自己感到极为不适应。除此之外、窗外那漫天飞舞的大雪也是一个原因,可无论是人群拥挤的不适感、还是多变又恶劣的气候原因其实都不是让自己‘妥协’的最大理由。随着缓缓前进的车厢微微摇晃着身子、调整着身体的重心,低头望了一眼正倚靠在自己肩头呼呼大睡的‘儿时玩伴’;仍旧未能褪尽稚气的脸庞与他那精壮结实的身体实在不怎么相称,就连那均匀沉重的吐息声都大大刺激着中村的听觉,让自己变得异常的紧张、却又不忍心叫醒正因冬眠习性而困扰不已的‘同类’。
“早川。……喂,早川,快到家了,下一站就要下车了。”
“唔嗯…………中(村)……?”
与依偎在自己身旁的男人的那份孽缘是从幼稚园开始的。两人的家就在对门,又因为同样是班类、又不是什么天敌关系,自然很快就混熟络了。中村是家里的独生子,因为先天性的基因病而从小体弱;而早川则是家中的老二,有个年长能干的哥哥、性格也远比兄长要来得淘气好动,是个活泼又直率的小孩。不知是否是因为常常拿自己与早川比较的关系、同样体弱的母亲其实对中村非常溺爱,却又碍于家规而不能表现的太过露骨,可中村还是市场能够听到类似的话语:像是‘早川家的充洋是个个性开朗的好孩子’,‘像充洋那样的孩子能够和真也做朋友真是太好了’……年仅四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理解这些话语背后所隐藏的期待与无奈,只不过当时的中村的确很享受与中村在一起嬉戏玩耍的时光,可以说是最棒的童年回忆、可一切却因为自己的早熟而渐渐发生了变化,强烈的落差让中村对早川的存在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猫又之所以在班类种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是因为物种的丰富,有像中村这样的中间种、也有不少重种的大型猫科动物;而熊槛则是因为历史的悠久而被定义为班类种的名门,早川虽为中间种、可却拥有一个半重种的亲生哥哥,将来也不需要担忧继承家业的问题、自然也就少了许多烦恼,而中村却不一样。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班类:怀有先天疾病的折耳猫,虽然血统纯正、勉强能够被规划进中间种的阶级,然而自己的存在还是比不过其他的同胞,与早川也相差了不少。那些后知后觉的‘知识’让渐渐长大的中村看清了眼前的现实,包括那因等级分化而隔阂在两人间的高墙、连同母亲的期待,在外人的眼里、‘早川家的孩子’愿意和如此普通的自己继续做朋友已经是中村的高攀,身为‘男人’、自己的自尊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然而中村也不想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就疏远自己与早川间的距离。
“好困……中(村)你家距离车站比较近吧?我不想(回)家,你的房间(借)我睡一会吧。”
拖沓着踉踉跄跄的脚步、频频搓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旦进入了冬眠期、早川就会变得非常嗜睡,仿佛永远不会醒来似的、所以才需要中村时时刻刻陪在他的身旁,以免发生什么意外。中村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年像这样担任男人的‘保姆’,一边牵着男人的右手、一边像是拖着一个沉重的包袱似的迈着脚下的步伐;手牵手的模样没少遭到路人的侧目,让中村始终红着脸、不知该将目光投向何处,可在早川的眼里这种程度的事根本是理所当然,两人就是这么‘亲近’、也没什么好觉得丢脸的,更不需要在意外人的目光。你家不就在我家对门么……两三步路的事,回你自己家睡啦;见自己一脸不悦的拒绝道,稍稍耸了耸肩的‘巨熊’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似的使劲甩了甩头,随即快步追上前、从身后将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肩窝,熊槛那特有的气味顿时从男人的发烧阵阵传来,让中村几乎反射性的屏住了呼吸、停下了脚步,一言不发的转头看着对方头顶的发旋、听着对方那牵强的辩解。
“中(村)家的床比较好。况且今天老哥会(回)来……爸妈一定又会啰嗦,所以我不想俺么早(回)家。”
“……真拿你没办法。”
中村并不是不喜欢他的哥哥,只不过同样是一个父母生的、自己的哥哥是半重种,而自己确实中间种,这难免会让早川感到有些自卑。应该说是叛逆期吧。察觉到这点的家人对早川也非常宠溺,就连哥哥都对这位亲生弟弟异常溺爱,可就是这份过度又浮夸的关爱让早川觉得自己与家人正变得越来越疏远,久而久之、回家的时间变晚了,留在中村家的时间变多了。曾经男人还赌气的说索性更改户籍、做中村家的孩子,为此还遭到了自己父母的嗤笑,笑着说‘正好、真也他也一直想要个兄弟呢’,让中村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是好。
“哇——!还是中(村)的房间好,又亮又暖和、就连床的尺寸都刚刚好~!”
眼看着身形与自己差不多高大的‘巨熊’一头栽进了自己的床铺,弹簧发出的嘎吱声让中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静,一句‘你就不能好好上床么’的低吼换来的竟是男人的傻笑。整洁的房间、良好的通风;说什么‘自己的房间比较好’,明明自己的卧室比这里要宽敞的多。早川是个单纯又有些迟钝的人,可从小到大、中村有时仍旧摸不清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可男人的这一个性与蛇之目的阴晴不定又有些不同。在这世上或许没有比早川更好懂的人了吧;记得队里的不少前辈都对中村这么说过,可事实上真的是如此吗?将脱下的制服挂在了门后,卧躺在床上的玩伴已经抱紧了枕头、闭眼昏睡了起来。才过去三分钟、轻微的鼾声就已经回荡在了屋内,让身为主人的中村不禁感到哭笑不得、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书桌前,从背包中取出了作业。
“有个这样的‘青梅竹马’……想要和他撇清关系是不可能了吧。”
“呼………………”
中村不是第一次犹豫是否要跟这样的早川拉开距离,毕竟男人出声名门,自己只是普通的中间种;旁人的闲言蜚语中村也已经受够,然而一次偶然的‘事故’却让这份单纯的友谊变得交错复杂起来,事到如今再去后悔也已经没了可行的退路,最主要的是两人看到彼此的态度已经彻底转变、而早川也是从那时起变得与中村越来越‘形影不离’。
那是发生在国中二年级时的一起意外。生理上的变化让正处于这个年纪的青少年变得特别的敏感,猿人是如此、一切听从本能指挥的班类就更是亦然;熊槛的发情期是在五月到七月之间,频率不等、可一旦情欲在体内开始作祟,体内的魂元就会变得格外的性急和粗暴,常常会做出一些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来、好比一向冲动直接的早川。最先察觉到魂元那异样的波动的人是中村,可自己并没有立刻警惕、而是误以为酷暑让身为棕熊的早川出现了类似中暑的不适现象,甚至贴心的用手捂上了男人的额头、提出了是否需要休息一会建议。闻言、红着脸颊的‘儿时玩伴’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向自己缓缓凑近了脸颊、平日那总是炯炯有神的褐色眼睛竟显得有些迷惘,让中村下意识的挑了挑眉、一脸困惑的歪了歪脑袋。
(早川……?你不要紧吧?看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还是睡一会吧。)
(我不困……呐,中(村)……我们是朋友吧?既然是‘朋友’、如果我有什么(愿)望,你一定会满足我的,对不对?)
(?)
还没等自己有时间去思考这些话语背后的意义,男人那炙热的双唇就已经贴了上来。从小幅度的摩擦、到舌尖的深入;生硬又性急的亲吻没有任何的快感可言,留给中村的就只有不知所措的惊愕、甚至忘记了去反抗对方这一有些粗蛮的行为。荷尔蒙的气味随着双手的抚摸而变得越发浓郁,魂元的躁动、灵魂的现型;从诧异到害怕、中村不是没有挣扎过,是自己没有赢过身为熊槛的早川,就这么被同样是男人的‘玩伴’压制在了身下,瞪大着双眼望着他那性急又饥渴的模样,中村竟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只要一下下就好了……中(村)……不要拒绝我……)
(早、川……!)
那连自己的名字都喊不清楚的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这样的表情的呢?
两人都只是十四岁的孩子,对性都只是懵懂、怀着无法否认的好奇,可谁都没有采取过真正的行动。班类种不存在禁欲主义者,在繁衍后代的宗旨之下、每个班类都对‘交尾’这一行为存在着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又不知在何时成为了所有班类放纵的最好借口。生殖器间的彼此摩擦,那粗暴又笨拙的爱抚和深吻;用着彼此的双手寻求着生理上的慰藉,混混沌沌中、竟默默选择随波逐流的中村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射了精,留下露出熊耳的早川像是品尝着什么似的不断舔舐着自己的肩窝与脖颈、时不时的嗅着鼻子,感受着那隐隐夹杂着精液味道的气味。高潮过后的空虚感让原本已经足够昏沉的大脑变得更加迷茫,为什么早川会突然性情大变?为什么又是找上自己?凭着中间种与名门的身份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对象才对,之所以选择自己的理由是凭着‘就近原作’?又或是图个方便、选择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的男人的自己?
“…………没法集中…………头好痛……”
中村虽然是班类、却远远不像其他班类那样开放,在对待某些事的观念上中村甚至比部分猿人还要来的保守,过于严谨的个性没少遭到同类的嗤笑。唯独早川从未嘲笑过这样的自己,反而非常诚恳的说着‘中村就是中村、没有必要听别人胡说’;认真的表情让中村不禁哑然失笑,然而却是这样的一个人对自己出了手,让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那一年的暑假两人几乎都是在自慰中度过的,沉溺在性欲的海洋里、没日没夜的窝在打足了冷气的房间;起初、情交结束后早川总是会很快睡去,在这之后渐渐开始接吻、执拗的摘去自己的眼镜,如同舔舐一般从眉心一直吻到下唇。与其说是轻吻,还不如说像是刚出生的小熊实在饥饿难耐、寻找着母乳的感觉;大概是纵欲的快感太让人上瘾的缘故,无论早川对自己做了什么、中村都没有拒绝,也从未想过要拒绝。在慌张之余为两人那荒唐的‘友情’寻找了各式各样牵强的借口,自己也在早川的带动下变得越来越像个‘班类’、这样的生活从那时便持续到了今天。
将来回滚动的铅笔推向了本子的中央,心不在焉的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霸占了自己床头的男人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不禁让独自烦恼了太久的中村觉得有些心浮气躁。转身朝着床铺的方向看起、邋遢的睡相使自己回想起了儿时的光景:当时同样被冬眠的坏毛病所困的早川也是像这样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的枕头,半张的嘴唇不断传来模模糊糊的吟语,像是食物的名字、又像是有关篮球的某个战术。
“身体的变化明明那么大,唯独睡觉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
待到中村回过神、自己就已经来到了床边;低头望着仍在酣睡的童年玩伴,中村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究竟要拿这个男人怎么办?班类之间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吗?自己对他的那份感情真的是‘喜欢’吗?中村不知道,应该说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这些问题、也没有这个勇气。向前探去的大手抚摸上了男人那饱满的额头、圆形的熊耳屹立在硬直的短发间,时不时的轻颤着。总有一天,这不上不下的‘关系’会戛然而止,到时两人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走下去呢?明知不该心存期待、却还是仍不住悸动;就在中村试图缩回手时,突然睁开了双眼的早川稍稍挪了挪身子,随即用着他那微微泛红的睡眼直勾勾的凝视着自己。惊人的举动让中村反射性的向后倾了倾身子、绷紧了神经,可还没等自己开口、原本睡得好好的‘巨熊’突然从床头坐起了身,哈欠连连模样让中村不禁想起了国中的时光,变了的难道只有自己吗?中村不敢多问,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然而被动感觉实在让人不太好受。
“我(睡)了多久了啊……中(村)……?你怎么了?”
“才睡了三十分钟而已。既然你醒了的话就回家吧,都已经到饭点了,再不回去的话伯父伯母会担心的吧?”
听着自己那委婉的劝告,皱了皱眉眉头的早川一脸不悦的撇了撇嘴,一声‘你赶我走?’让中村顿时哑口无言。说没有那个意思是骗人的,可事实上自己也没有想那么多、大部分只是阐述客观的事实而已。总感觉中村你最近对我好冷淡,难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拽上了自己的胳臂;模糊不清的口齿让中村忍不住在心里阵阵发笑,只能违心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顺手推了推有些倾斜的镜架。
“硬要说的话,你做的糊涂事实在太多了,我早就已经麻木了。就算生气、大概也早就感觉不到了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算了,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了,其他的我也不是(很)在乎。”
当仍旧睡眼惺忪的‘青梅竹马’伸手将自己的身体拥入怀中,猛然一惊的中村下意识的弓起了背脊,有些窘迫、也有些羞耻。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越来越热、待到中村低头向着男人的方向看起,早川又将整个脸颊埋进了自己的肩窝、使劲嗅着鼻子,闻着气味。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和中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觉得特别安心呢;满是诚意的感慨却因那滑稽的口音而少了几分说服力,这不禁让中村感到唏嘘不已。被对方那特有的体味所包围、炙热的体温好似一件隐形的大衣,将两人同时牢牢缠裹、连同过去那些零零碎碎的回忆;或许想要解开你我之间的谜题还需要一些时日,对你的那段‘情分’又该怎么处理……答案还是交付给时间来解决吧。
“中(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嗯?”
——FIN.2015.3.11——
想要写成两只小动物懵懵懂懂抱在一起打滚的感觉。
抱是抱在一起了,就是没滚起来(。
嫂嫂,我尽力了,祝你看的愉快(拖。
[6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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