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当阿尔博特伸手抚摸那张布满了疤痕的宽阔背脊时,肉体的质感与血液的温度都让自己莫名的心生一种畏惧,生怕眼前的‘真实’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阿尔博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眼前的男人了。自从两人在码头道别之后、阿尔博特总是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他的存在:他会去哪里?又在做些什么?他还活着吗?亦或是在逃亡中没了呼吸?
自己曾一度很怕想起光,甚至刻意压抑想要寻找男人踪迹的冲动:如果他还活着,这世上不会有比与他重逢更让人兴奋的事了,可若是他死了呢?光是浮想、足以夺走自己呼吸的强烈剧痛就已经让阿尔博特失去思考的余力,自己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中祈求男人的平安,所以当自己在九龙的深巷中发现光的踪影时、前所未有的喜悦犹如决堤的洪流溢满了身体,迫使阿尔博特不顾一切的朝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奋力奔跑而去。
“还在为工作的事焦头烂额呢?”
坐在书桌前的光正若有所思的凝视着电脑屏幕,即便自己主动伸手绕过男人的脖子、又犹如挑逗一般摩挲着柔软的耳垂,光亦都不为所动、沉默不语。
“这次的活很棘手吗?需要帮忙吗。”
“之前的线人突然没了音讯,可能是暴露了。好在于里昂热留了一手、还没有被发现,但计划全被打乱了,估计没法按照约定的时间交差了。”
说着,低头揉了揉眉间的光轻轻叹了口气,他很少在外人的面前流露出如此露骨的情绪,欣慰之余、暗涌的占有欲驱使着双手,擅自替一筹莫展的光合上了碍事的电脑,俯身吸吮上了男人那饱满柔软的唇瓣。
“反正一时半会也没什么辙,别去管他了。怎么样?要不要‘放松’下?”
“唔。不过我还是想把这些烂摊子尽早收拾完,所以还希望你能够‘手下留情’。……”
就在光回应自己时,肉体的结合总是会将思绪带回道别的那个夜晚。当时的光毅然决然的踏上了驶向东方的油轮,在甲板上、他俯视着站在码头上的自己,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电话。
(不论我们之间的距离相隔了多远,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我有这样的预感。)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从一开始两人的‘逃亡’就会以这样的形式画上句点一般,唯独阿尔博特依旧为他的决绝与果断而感到愤愤不平。
(所以这不是‘永别’。当然,我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但我知道、不管我们共同经历了多少事,你我终究是不同的个体,你有你想要追逐的野心、而我也有不得不坚守的原则。)
(我不希望自己沦为你的绊脚石,光。)
同为孤儿、阿尔博特与光都有着极为惨痛的童年。好不容易从充斥着虐待与暴力的环境中逃脱,又在摸爬滚打中找到了一条新的求生之路,而偏偏在这时、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同伴却提出了离开,理由就只有简单的一句‘我有了其他的目标’,就只有阿尔博特知道,光实在太了解自己了。他知道阿尔博特不会因为几句逆耳的谏言而改变,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支撑梦想的财富,阿尔博特不惜动用任何手段、更不在乎被谁利用——而这恰恰是光最不愿看到的。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等我们相遇的时候,我会兑现我们共同许下的所有誓言,所以你可别轻易就死掉啊。)
(我期待着那一天能够早点到来。)
或许是命运使然、又或许是上天应允了两人的祈愿;仅仅过去了五年的时间,两人竟阴差阳错的在九龙相遇了。时隔这么多年的重逢使得曾经的相惜融化成了某种更为浓烈的情感,在两人第一次尝试用亲吻来确认彼此的真实时,舌尖的交缠点燃了欲火、亦让阿尔博特意识到即便连‘爱情’这样令人盲目的精神运动,都不足以形容自己对光的渴求。
这不仅仅只是‘灵魂’与‘肉体’的一种结合。
一夜之间,阿尔博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判若两人。多舛的命运给予身心的所有伤痕都因光的归来而愈合了,而男人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风雨,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阿尔博特?你怎么回来了,真难得。”
为了避开潜伏在黑暗中的耳目,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阿尔博特特意绕了远路,经过一番周折、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根据地。眼看着蹲守在基地的同伴们纷纷向自己投来了诧异的目光、摘下了棒球帽的阿尔博特耸了耸肩,一声轻描淡写的‘这里才是我的家’惹来了一阵阵嘲笑。
“得了吧。自从遇到了你的那位发小,你整天泡在对方家里做些我们不敢过问的事,我看你差不多把我们这些弟兄们都给忘光了。”
“我可不是这种重色轻友的人。……奈贝尔特呢?”
张望了许久,阿尔博特却没有见到奈贝尔特,反倒是布兰登将一封茶色的大号信封交给了自己,而在结果文件的那一瞬间、阿尔博特就意识到了这是奈贝尔特想要转交给自己的东西,而其中装着的应该是阿尔博特以私人的名义委托他秘密调查的成果。
“他还有其他事要忙,这两天不会回来,但是让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你。新工作?”
“……是啊。接触了一个新的线人,我就让奈贝尔特做下背调,生怕是仇家派来的‘鱼饵。”
“唔,也是。这世道不太平,还是谨慎点为好。”
听信了自己的说辞、不禁深有同感的布兰登连连点头,而见状的阿尔博特只能故作笃定的背过了身、踱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锁上了门。
(好歹是生死之交,我本以为你是百分百信任对方的,看来并不全是这样。)
在打开信封的刹那,阿尔博特的耳畔莫名响起了奈贝尔特那一句刺耳的低语,以及他那意味深长的苦笑。离开了光、很快重振旗鼓的阿尔博特靠着一个人的力量拥有了如今的一切,也结交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战友。自己熬过了最孤单、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权’与‘利’重塑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亦让阿尔博特幡然醒悟、所谓的‘人’是这世上最为善变的动物,即便那个人是光、阿尔博特亦没有十足的底气断言只有他是特别的。
“原来如此……帮政府跑腿打下手,可没有好果子吃啊,光。”
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着光在来到九龙之前、曾在东南亚一代留下的些许“足迹”。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除了男人时常提起的于里昂热、光在与他有过合作的大小人物间有着极高的威望,且深受同伴的信赖。正如他在道别时所说的、光并不会接手那些触犯自己底线的任务,男人的服务对象大多是一些国家的安全机关,碍于政治、外交等因素,在官方人员无法出面的情况下便会雇佣光作为打头阵的‘猎犬’,在暗中收集证据、或是护送与事件相关的关键人物。
之所以会来到九龙,可能和最近的人口失踪案有关吧。
向来敏锐的阿尔博特很快就猜中了光为何会出现在九龙的原因。短短一年的时间,在世界范围内、人口失踪案的激增引起了多国安全部门的注意,联合国甚至不惜召开了数次紧急会议,要求各国增强协作、共同打击相关的犯罪事件,然而起效甚微。没有人知道这些失踪了的人的尸首究竟流向了哪个地方,且黑市中的器官交易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热火朝天。这些人到底去哪里了?一边思索着,一边折起了手中的调查报告;当然,阿尔博特对世界所面临的人道危机并不感兴趣。自己唯一想要知道的,就只有现在的光是否仍然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世界以痛吻我,而我依然报之以歌。
“这的确像是他会做的事。”
始终紧绷的那一根心弦终于松弛了下来,随着一声释然的叹息、阿尔博特从口袋中取出了打火机,眼看着闪烁的火苗一点、一点化为赤红的烈火,将手中的文件变为了深色的灰烬。
“先让任妲继续在暗中观察他们的动向好了。……对不住了,光。”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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